“就是贫血什么的,其它都好。”高先生除了瘦,哪儿都好。
“那就好。”梵钊牵起沐禹:“睡觉吧。”
梵先生抱紧了消瘦的爱人,挨过了夜晚,生生的挨,挨一个结果。“I期肺癌,幸好发现得早,很有希望通过手术治愈,只要术后遵循医嘱配合放疗化疗,经过五年观察期,以后完全可以跟正常人一样。”医生大为庆幸发现得及时:“我现在就安排你住院——”
“必须马上住院吗?”梵钊笃眉,有太多得事情要做,太多。
“耽误不得。”
“请给我三天时间。”梵钊平静,跟医生协调了入院时间,回公司召开股东大会,破格提拔岑悦仹为执行主席。
“为什么要那样做?”岑悦仹追上了梵钊,质问。
“我有必须那样做的原因。”梵先生微笑。
“不能告诉我么?”
“可以告诉你,毕竟还要靠你消除不利影响。”梵钊淡然:“我得了早期肺癌,必须尽早接受治疗——”
“梵钊——”
“我告诉你是信任你,希望你替我保密,公司因此受挫就不好了——”
“沐禹知不知道?”岑悦仹垂下了肩膀,无力。
“我会亲自跟他说。”梵先生的笑意,经世的美。
交接工作,烦乱,还好岑先生配合。梵钊环顾了办公室,似乎没什么可带走的,call秘书进来:“帮我安排一位私人律师,业界内有保证的。”
肺癌早期,治愈率70-90%,多有希望,多有希望也不敢放松。他没时间伤心,尽可能的安排,愿高先生余生高枕无忧,热腾腾的遗嘱出炉,签上大名,认可。梵家的人,终其一生,都相似。梵钊想起父亲躺在床上立遗嘱的情形,他当着他的面立下一个遗嘱,让他抗梵家的责,多重都好,一定要抗,如父所愿,只有这个,他能帮他实现。“如果我死了,第一时间通知高沐禹,梵家的人要跟沐禹分开听遗嘱。”梵钊担心沐禹被骚扰,处处留心。
回家,沐禹做了梅菜扣肉,蚝油青菜,鹅掌清汤。梵高围着他不停的闹。还好有肖梵高,梵钊突然感激肖卿妍,不太高明的决定改变命运。“还站着干什么,洗手吃饭!”高先生朝梵钊笑道,无尘无碍的。
梵钊陪沐禹吃了个闹腾的饭,肖梵高没有老实的一刻,连看电视都要缠着高先生,把学校的见闻讲完了还不够,又说起晓晓。“爸爸,晓晓说吃到绿豆糕才当我女朋友!可是妈妈说要晓晓当我女朋友才能吃绿豆糕!你说怎么办啊!”肖梵高很烦恼。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不过你现在必须睡觉了。”沐禹抱起儿子,对梵先生轻道:“我哄他睡觉。”
“好——”梵先生沉吟:“等下我有事要跟你说。”
“什么事?”
“你先哄他睡觉吧。”梵钊抽出一支烟,点燃,烟草侵肺。
——“我叫高沐禹,喜欢打篮球——”青涩的高沐禹站在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风浮起他的刘海儿,露出棕色的瞳孔,他在恨他,恨得这么露骨,有意思,这个穿天蓝色T恤白短裤的男生,真有意思。他没想过深刻,仅仅是有意思,仅仅是观察他,拘谨又散漫的人,不会隐藏,不会撒谎,一直观察他,看到喜欢,想在他身边,一直在他身边,他也说“喜欢”了,他说了,就不放手。
“要咖啡吗?”沐禹坐到梵钊身边。
“睡着了?”梵先生杵灭了烟。
“嗯——”高先生微笑:“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沐禹。”梵钊默了一刻,缓道:“我生病了。”
“生病?上次检查报告出来——”
“我没有说我是健康的。”梵先生微笑,文字的把戏:“我生病了,三天前确诊的,肺癌早期,明天住院。”
“梵钊,这个笑话不好,我不喜欢听。”沐禹握紧了梵钊的手,冷。
如果只是笑话就好了,但自我欺骗更糟。“沐禹,我生病了,肺癌早期,治愈率很高,我不想放弃,想跟你在一起。我说过要比你早死,可是不是现在,我没活够,没爱够你。”梵先生抱住高先生,安慰。疾病自私,一如人。
“怎么办——”沐禹的眼泪,皱纹折了去路。
“没关系,我会好的。”
“一定要好!”
“一定。”
高先生想象不了没有梵先生的生活,想象不了。这个冷冰冰的男人长在他的血肉里,呼吸间的感情。“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跟秦琰臻一个答案。”梵先生亲吻了沐禹的头发:“只是,没有他的运气。”
“我在你身边。”
“我知道。”梵先生只庆幸这个。
高先生抹了把脸,起身:“我去收拾东西。那个,医院是双人间吗?我想跟你住一起——”说着,就一股脑儿把自己的东西也塞进了箱子:“梵钊,我是答应了比你晚死,可晚死一秒就够了!多了我接受不了——”
“傻瓜。”梵钊的傻瓜,从未改变。
“你答应了我一辈子的,这辈子还没过完。”沐禹摸着戒指,疼,濒死的疼,不散,换了岁月再来,活的证据。“不许死。”
“不死。”梵钊搂过沐禹,轻声。
然后,高先生没收了梵先生的香烟和打火机:“我们都要努力。”执着于生命。
一晚,煎熬,平静。早上,沐禹请保姆送梵高上学,一个人把两大箱行李扛上了车。“我只是预了床位,不一定能陪床的。”梵钊瞧着满当的后备箱,笑高先生的紧张。
“不能陪床,我就在过道打地铺。”沐禹发动了车子,坚决。
“傻瓜。”
“我是傻瓜。”
“知道我为什么爱你吗?因为你傻。”
高沐禹别过身,为梵钊扣上了安全带:“我聪明过,因为聪明才爱你。”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