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完结】(9)

2019-03-29  作者|标签:穆荀风 宫廷侯爵 破镜重圆 天作之合

  一颗棋子从床幔里头激射出来,忙不迭地躲避,还是被削落了一缕发丝。

  楚非欢觉得自己脚步已经很轻了,就连气息也屏住了,为何还是能被发现呢。

  “谁!”警惕地声音,已经没有了睡意,剑拔弩张的气息,下一刻不知道会有什么暗器从其中飞出来。楚非欢不想见到这幅场面,于是出声回答了一句。窸窸窣窣的动静,床幔被掀开了,里面的人探出头来,身上仅着了一件单衣,头发几缕垂在了胸前。顺着楚非欢的视线,她皱着眉敛了敛衣襟,遮住了那令人浮想联翩的肌肤。

  “殿下深夜到来,我这儿可没有花可供你采。”殷无意看了看稍远处的屏风上的衣物,再锤了锤自己的双腿,最后还是扯过了被子,将自己包裹住。

  “我不采花,只赏月。”楚非欢走上前几步,手压住了她的锦被,似乎是下一刻就要将这掀起来。

  “赏月?”两个字在殷无意口中低吟许久,她抬起头来,一片水泽的眸中竟然带着几丝期盼。

  “对啊,外头月色正好,我想邀无意一同前往赏月。”楚非欢丝毫不知她自己在别人心底掀起的风浪,只顾着眸光流转间那粲然的一笑。

  ☆、013

  本应是被人服侍的主儿,做不来帮人穿衣的事情,只是宣城到底在军中磨练了好些年,同那些士兵们同甘共苦,因而做起这事情得心应手。房里没有点灯,除了月光之外,便再无光亮。殷无意倚靠在床头,微微皱着眉头,抿着唇倒是一言不发。

  楚非欢的动作是有些粗暴的,不知道为什么,贴近了殷无意,鼻翼下缠绕的是她身上那若有若无的香气,原本平静的心,忽然就躁动起来。最后只将屏风上一件外衫扯下,随意地给殷无意罩上,便抱起她朝着外头走去。

  这任性霸道有如从前,殷无意闭着眼贴着她,听到了胸腔里面那沉稳的心跳声,手揪住了楚非欢后背,在夜色的笼罩下,她可以毫无顾忌地表现出对那怀抱里的温度的贪恋。

  夜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带着寒气,暂时把殷无意放在一旁石凳上,褪下了外袍子叠了几叠搁置在另一头,又重新把殷无意给抱了回去。没有人说话的时候,整片院子都是阒静的。听着林木簌簌声,心境倒是逐渐地开阔起来,朗月清风,竹影半墙,这感觉倒也是不赖。

  “你半夜闯入卧房中把我喊醒,真是为了赏月?”思忖了一会儿,殷无意有些怀疑地问道。如果真是这位殿下忽然而起的闲情逸致,她也真是不敢恭维。

  “不然呢?”楚非欢勾唇一笑,道,“若是有酒再有些瓜果点心,那就更是妙极了。这圆月清光还真是耐看。”

  怕是美好的景致都是不容易多见的。楚非欢的话头才落下,天空中便飘来了几片乌云,逐渐地将那圆月遮掩了去。天风也来得更为有劲,竹子和那花丛影子也剧烈的碰撞。

  “怕是天要阴了,殿下可要继续赏月?或者展示天威,一声令下,让乌云退散?”此情此景,殷无意对着楚非欢戏谑道。

  听了她的话,楚非欢一直不安分的手攀附到了殷无意的腿上,而另一手依然是撑着下巴,双眸牢牢地锁住殷无意,里面有浓浓地调笑意味。她说道:“无意在这儿便是一轮明月,何须瞧其它?我想啊,天边的月亮一定是见到你觉得羞愧才躲起来的。”

  “这话殿下倒是说的顺畅的很,是和多少人这样亲昵过呢?”殷无意冷哼一声,低头瞧了瞧自己腿上那只手,啪地一下朝那臂上拍去。

  “嘶——”楚非欢倒抽了一口冷气,原本听了殷无意的话还想调笑她几句,这回被她拍了一巴掌,痛得她什么话头都抛到了脑后去。

  “怎么了?”殷无意听到了这声音,迅速地反应过来,一张脸上立马盈满了关切。出来时候是她抱着自己的,也没见她说手臂上不便,这一拍倒是出事了?这样一想,眼神又变得充满了疑窦,只是看楚非欢那神情,倒不像是装的。

  “没事。”楚非欢缓了缓回答道。

  她这样的回答,殷无意的担心倒是重了几分。

  楚非欢微眯着眼细细地看着殷无意的神情。

  也不管什么,殷无意拉过了楚非欢的手,将袖子挽了上去,上面倒是缠了白色的纱布,隐隐渗出了红色的血迹。不自觉地咬着下唇,手微微有些颤抖揭开了那层布。一道丑陋的刀痕,像是不断地愈合又撕裂的样貌。

  “这伤怎么来的?为何之前没听你说过?”殷无意平了平起伏不定的情绪,话锋中竟隐隐带着质问。

  “你可知道,走到我如今的位置,仇人可是不可胜计。”楚非欢低头看着自己腕上的伤,毫不在意地说道,“难免会被有些人得了手,这小伤而已。”

  殷无意凝视着她,脑子中却是在考虑她话中的真实性。先不论这位殿下身边有多少能人异士,光是她自己一身好功夫,也没几个敌手。要是这殿下遇到刺客,就算隐瞒的再好,也不可能一点儿风声都不走漏。这伤口,怕是另有来历。

  “不用多想了,这不重要。”楚非欢说道。

  连有关性命的都不重要,那什么才重要?殷无意很想问出这句话,只是她明白,在这问题上,楚非欢并不想同她坦诚。她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呢?凭什么会坦诚相待呢?也不知道是不是同自己置气,松开了楚非欢的手,又猛地落到了石桌上。

  这一下,倒是把楚非欢给吓了一跳。这人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在意,只是很多事情,也只能空作猜想,问不得人。

  “月也没了,风也凉了,我们还是回去吧。”怔愣了一会儿,楚非欢醒神,开口说道。

  “你的手受伤了。”殷无意缓慢地回答道。

  “可是你自己又不能走。”楚非欢摇摇头,也不管殷无意同意不同意,用了巧劲一把抱起她,那只受伤的手倒没有多加用力。

  楚非欢说的是事实,可是在殷无意的心头却是翻起了涟漪。自己双腿不能走,偏生麻烦别人,就像是现在的状况,看着楚非欢的手臂,免不了的心疼。心尖上就像是被针扎了一般,一点点的疼意蔓延。

  外头天色的变化永远是不可捉摸出乎人意。

  那轮圆月被乌云遮住之后,再也没有露出头脸来。一颗颗星星争着发出亮光,最后被尽数驱赶,微弱的星芒也收敛尽。簌簌的抖动声,变成了呼啦呼啦的响动,草丛中的蟋蟀了已经噤声不语。

  秋风里头开始裹挟着雨丝,然后慢慢地,慢慢地成了一场倾盆大雨。

  房中才被点亮的烛火,一跃一跃,似乎是下一个瞬间就会被扑灭。

  楚非欢的手腕上重新缠上了一块干净的纱布。

  殷无意睡在床上面向着墙壁背对着楚非欢。外头的动静,都落到了耳中。“你别回去了,就休憩在这儿吧。”

  “无意是邀请吗?倒是不怕我对你做出什么事情来。”楚非欢一边笑道,一边褪下了衣物。钻入了锦被中,下意识的便朝着温暖的那块儿紧贴。

  殷无意没有回答。一缕劲风,烛火熄灭,整个房中重新陷入了黑暗里头。

  “无意,你睡了么?”楚非欢安分不下来,手慢腾腾的挪到了殷无意的腰际,见那人没有反应,才略显无趣的收回了手。过了一会儿,又轻轻地叫唤几声,始终是不作答。只听见身侧那平缓的呼吸声。窗外风声杂雨声,她终于是觉得困意上涌来,打了个呵欠,便睡了过去。

  “你倒是先睡过去了。”那原本装作沉睡样貌的人,此时倒是醒过来,还反转了身子。两个人的面容贴的很近,就连呼吸都叫缠在了一起。殷无意哪里有那困意,隔着黑暗,指尖慢慢地描摹着她的轮廓,轻轻地呢喃道,“我们有多久没有这么亲近了呢?还是睡着了恬静些。只是啊,我不在的时候,到底是谁人陪你入眠?”

  这等相拥在一起,为什么依然觉得是遥不可及?

  “我以为我要死了,可是上天让我继续活了下来,拖着这副残躯,忍了三年,我还是来找你了。你可知道我有多想回到你身边。”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越靠近越舍不得离开。手指停留在了楚非欢的眉梢,一下又一下的轻抚着。往事如同潮水一般涌来,那被刻意压制的情绪,一下子沸腾了。“雪灵草被那老妖婆沾上了忘情蛊,我却不得不用它来救你。明明这事情与你无关,不该责备于你,可我还是恨你,恨你忘了我。”

  ☆、014

  这濮城的天气变化多端,秋雨绵延了好一段日子,等到了天公彻底放晴,已经是到了十月里。

  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了藤椅上。案几上的花瓶没有插着花枝,两边一个是绿竹一竿配枸杞数粒,另一处则是几茎细草伴荆棘两枝。入门处是两盆栽,盘旋出枝。

  封镜收回了金针,替殷无意把薄衾往上提了提,重新遮盖住了双腿。

  “其实你这是白费力气。”殷无意很是随意的说道,她的眸光落到了封镜的脸上,看着她的额间泛着细细的汗珠,嘴角掀起了几丝无奈来。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得很,只是到底是怀着一丝期盼的吧,这样才同意封镜施针,期盼自己有一天可以站起来,就像是曾经那样,站立在一身红袍银甲的楚非欢身侧。

  “那倒未必。”封镜眼里头的光彩是不容忽视的,殷无意瞧着她的神色,不觉有些愣神,倒是希望她这自信确实是有缘由。

  因为要施针,封镜近日里头倒是很少饮酒,减去了面上的醉态,整个人的气质与先前也有所不同了。她素来喜欢那些宽松的衣袍,头发也简单的用竹簪束起。这回细细看她的面容,和一般女子的婉约不同,倒显得几分清俊。看一眼不觉得如何,多看几眼,便会被她那纯净的眸子吸引住。而沧蓝,殷无意见过不多,那人很美,只是双眸里头远不似那种云淡风轻的样子,她和楚非欢类似,心里头都是各种算计,多多少少会体现到了面相上。

  “你倒是常呆在我这儿了,不去见见沧蓝么?似乎这几日也没听你说,帮她捎个糕点。”殷无意摇了摇头,摒去了脑子中的杂念,对着那懒懒地坐在一边的封镜问道。

  “说到这个我便来气。”书卷快速地在眼前翻阅,封镜站起身来,将它塞了回去。背着手在房中走动了好些步,才平缓下心绪,带着抱怨地说道,“糕点带过去,她是和那讨厌的顾怀舟一起吃的,我为什么要便宜那小子,要吃他自己去弄。”

  “沧蓝明知道我不喜欢顾怀舟,还偏生和他靠近的很。沧蓝一定是喜欢那顾怀舟。”说到了这里,封镜的语气显得闷闷的,眼眶逐渐地泛红,带着几许嫉恨说道,“在早前,这顾怀舟就当上了尚书令,沧蓝就经常夸他年轻有为,现在才二十五岁,又坐上了大将军之位。大将军是重新增设的,品秩如同三公。殿下这样可能是有所考虑,可是我还是觉得很不服气。那死书生除了会纸上谈兵,还会什么!”

  “那顾怀舟是什么来头?”

  “濮城人,出身贫寒,入了宣城书院后,又依附封凛那个老头子,总而言之,他是我的仇人!。”封镜哼了一声,说道。“也不知道沧蓝看上他什么了?空谈我也会。算了算了,不提这破事情了。”

  “那沧蓝的身世了?”

  “这我就不清楚了,只知道她父母被jiān人所害,殿下救了她,她就一直跟在了殿下身边,她从来不与我谈论这些。”

  “这样啊——”

  “姑娘,在么——”殷无意似乎有话要说,但是外头忽然传来了敲门声,将她的话头打断了。扭头瞧着那半掩的房门,看到了碧绿色的裙角,她淡声答道,“进来吧。”

  “这是殿下吩咐送来糕点。”那绿衣丫头进来头也不抬,只将几碟糕点摆放在桌上,便低着头又退了出去。

  殷无意捏起一块芙蓉糕,低垂着眉眼瞧了许久,才放在了口中。

  封镜可是毫不客气地抓起了糕点塞进了口中,之前的不悦似乎已经抛到了脑后,一边吃着,一边含糊地说道,“那小丫头哪儿来的,看着眼生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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