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病弱苍白的脸色有了点点红晕,眼角含笑道:“长安公子当真是风趣,若拜求公子能得天下天平,我自是好好拜上一拜。”
“怎么拜,拜堂成亲啊?!”长安撇嘴,从小是江湖混迹惯了,长安说起话来也是口无遮拦的,本是开玩笑折腾别人的,那人非但不生气,还一脸认真虔诚,真是迂腐。
“长安公子惯会说笑了······”话还没说完,又是一阵急咳。
长安手忙脚乱的给他顺着气,内力顺着背脊推上心肺,李成蹊连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始至终他都是紧紧攥着长安的袖子,打娘胎第一回将身家x_ing命托给他人,当他松开手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长安的袖子已经折的看不出原来的暗绣纹路了。
“是我失礼了,公子这衣服改日我让人做套新的送过去。”李成蹊躬身拱手,整个身子单薄的像片落叶。
长安随意扯了扯袖子,“一层遮羞布而已,不必记着,我只是路过此地,一面之缘,匆匆别过,不必挂念。”
长安抱拳道别,倒是一贯江湖人的洒脱,从容大步离去。
“留步!”
长安偶一回头,烈烈的秋风扬起一卷红叶,衬得他那一身红衣格外耀眼。
“在下李言,字成蹊,如若有缘,江湖再见!”
长安挑眉一笑,“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我记住了!你先养好身子,江湖再见!”
李言含笑盯着背影望了许久,心里暗暗盘算着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天冷了,大家注意保暖~
第3章 病秧子
长安本就是天下浪迹的臭毛病,行装少的可怜,腰间别好阿娘留下的玉佩,随便打点了点盘缠,将师傅留下的匣子小心贴身放,就匆匆离了客栈。
白马寺的主持说,洛阳二十年年前闹时疫的时候,遇上了一位女神医,一手银针力挽狂澜,她身边还有一位男医者,两人合力救了半个洛阳,不过后来又匆匆离开了,言谈间似乎说是南下。
多半是薛神针无错了。
只是二十年了,一点点顺着行踪找一个坟冢谈何容易。
当年只记得一封飞鸽而来的诀别信,惊世绝俗的一代女神医就悄悄去了,连坟冢都没交代。
“阿满是不想我再去打扰她的安稳,她一生求安稳,是我没有给她哪怕一天的安稳。”
师傅就握着那封诀别书信,在栖霞山上站了一天一夜。
路过白马寺,长安突然停了脚步回望了一眼,那病秧子也不知道什么病,回了剑庄找人去打听一下,庄子里屯了不少稀世名贵药材,给他治病也是足够了,栖霞山的空气也好,长住绝对对身体好。
也不知怎的就胡思乱想的许多,独独忘了天下之大,怕是穷极一生也未必能相见。
长安苦笑,却被一声马嘶鸣声惊醒。
定然是某个纨绔子弟街上遛马,技术不精惊了马。
烈马直挺挺的冲出来,不知道谁家的孩子吓得都不会动弹了,傻愣愣的坐在地上发抖,手里的糖葫芦也碎了一地。
人群中突然冲出来一个瘦小的身影,将孩子死死护在怀里,眼看着来不及躲闪。
李言只觉得身子一轻,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长安拎上了马,安稳的护在怀里,那个孩子缩在他怀里怕得都忘了哭。
“你这病秧子疯了,自己都这德行了,还惦记着救人!”
长安下了马,冷着脸伸手去接李言,李言先将孩子递到长安怀里,趁着长安安顿孩子的功夫自己侧身下马,却被长安呵住:“你别动!”
这匹马太高了,又极其不听使唤,虽然被长安暂时制住,但厉害的主儿一时不看着,这马就嘚瑟的乱晃,一个不稳,李言眼看着就像后仰着摔下去。
不偏不倚,被长安稳稳的接住了。
一抬头,对上一张怒不可遏的脸,“你是没脑子还是不长脑子啊!”
李言却不合时宜的笑了,“还好有长安公子,不然李某已经和牛头马面喝了半壶茶了。”
虽然是半开玩笑去语气,但是恐惧是真的,隔着单薄的衣衫,长安能感觉到李言脊背在颤抖着。
“你身上怎么这么烫?”
“有···有吗?”
孱弱的尾音吞在了嗓子眼里,人已经晕过去了。
“病秧子,你别吓我啊!病秧子!李言?!你醒醒啊!”
“你那尾巴似的跟班死哪去了?没人跟着还一个人出门溜达!嫌自己命长啊!”
嘴上骂骂咧咧的,手上的动作却是将人严严实实裹在怀里,疾步往医馆赶。
“病秧子,你可别出事啊,你求的天下长安还没实现,你得死乞白赖活着,等东海、南疆、西北的鬼子、鞑子乱七八糟的都收拾干净了再咽气!”
“我说,你都成这样了,还往外跑什么跑,待在家里好好养病不好嘛?!”
“要不,你就跟我回去吧,我带你治病去。”
“病秧子······”
这左一个“病秧子”,右一个“病秧子”的,吵得李言脑仁疼,他轻咳了两声,长安即刻紧张兮兮的去唤大夫。
大夫摇摇头,“就是老毛病,娘胎里带出来的体虚,好生将养着都不一定活得过二十岁,我只能开一些秋冬季节暖身子的药,让他别咳的那么狠。”
长安从未想到李言的病那么厉害,“大夫,你说这病是治不好了对吗?”
大夫除了摇头还是摇头,“就是寻遍了天下的神医也束手无策,娘胎里带出的病,体弱又多思虑,阎王爷都不用催,上赶着去报道。”
“你是说,他从小就有这咳血之症?”
“幼时可能轻微一下,更多就是多病体弱,经常发高热,生病不容易痊愈,越是长大越是严重。”
隔着医馆门上镂空的空隙,李言双眸微阖,苍白的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长安只觉得心针扎一样的疼。
他不动声色的端了药回来,“大夫开的药,吃了就好了。”
李言接过药碗,轻轻含了一口,五官都皱到了一起,“苦!”
“你怎么跟个大姑娘似的!吃了药就好了,哪来那么多磨磨唧唧!”长安不耐烦地双手环胸,气呼呼的坐在床边,甩给李言一个后脑勺。
鬼知道他在生什么气。
“我的病我知道,绝对不是几碗药能治好,生死有命,我听天由命。”
长安突然心里一阵说不出的压抑。
没有人知道自己的命能走到哪一天,手起刀落,生死就一瞬间,就是死了也没什么好难受的,但是偏偏就有人从出生就被告知了活不过二十岁,每过一天就是在倒数,阎王爷就坐在那头温着茶,眼巴巴等你往那儿溜达。
李言喝完了药,长安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蜜饯,“喏,嫌苦就吃一个。”
李言倒是不避讳,接过直接塞进嘴里,“多谢。”
“阿言,你今年多大了?”
李言一愣,突然变了称呼倒是有点不习惯,更多的是一直以来所有人对他的目光都是怜悯,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而长安眼里是关心,是疼爱。
长安结结巴巴的反应不过来,“你···你要是不喜欢,我可以不···不叫。”
李言细长的眼睛弯起来,“我挺喜欢的,总比病秧子听着好听。”
“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这个人,啊,我这个嘴!你······”长安抓耳挠腮的解释,李言的脸色越发红润,挂着浅浅的笑意,“我今年二十二。”
二十二?!
那么瘦小的一个人,怎么从阎王那里抢来的命啊。
长安的脸色臭的像黑炭一样,倒是李言一如既往的淡然,反过来安慰道:“天下大夫均断言说我活不过二十岁,我现在不也好好的。”
一向是断了脑袋流血都不皱眉头的人,突然感觉鼻子一阵酸楚。
长安伸手擦去李言嘴边的药渍,“什么活不过二十岁,你别听那些庸医胡说八道,我带你治病去,你今年二十二岁,之后还有三十二岁,四十二岁,等你五十二岁的时候,我拎着全世界的宝贝给你祝寿去,你想要的不想要的我都给你。”
李言被他那一副又哭又笑的表情逗得哭笑不得,“那我岂不是得再赖活个好几十年?”
“怎么能叫赖活着,天下大川名山、奇闻异事、江湖趣闻,单单是走马观花一辈子都看不完。”
“那你给我讲讲你看到的江湖呗?我从小到大还没见过江湖。”李言的眼睛里亮亮的,就像是小孩子求父母买桂花糖膏一样。
长安的嘚瑟劲上来了,“嘿嘿,这个可就有的说了,想当年我偷偷溜去东北雪山······”
第4章 暗杀
从洛阳到杭州,走走停停半个多月过去了。
长安当真是不曾失言,每日聒噪的故事都不重样,不过不变的都是皮猴子折腾了一身伤被师傅拎回家里打一顿罚跪的结局。
日子倒也疏松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