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婵松了一口气,抹了抹额头上的虚汗,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弛下来,人也微微晃了晃。
“有劳蔺老了,若是需要什么药材尽管提”
蔺老看着她苍白的面色,有些担心,“要不老夫也给你把把脉”
月婵摆摆手,“不必,我就是累的,休息一会儿就好”
“她身上的寒毒当真没有办法祛除么?”
蔺老摇了摇头,“难呐,寒毒早已扎根于她体内,武功每精进一分寒毒便深入骨髓,二者相辅相成,若是想要彻底根治的话,恐怕……”
月婵的眸子瞬间沉了下去,蔺老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她已清楚那个结果,不是武功尽失,就是命丧身死。
自从那天匆匆一眼之后,桑榆再也没有见过夙命,假扮浣花的换了另一个人,沉默寡言却尽心尽责,不像夙命那般挑挑拣拣,反倒照顾的她无微不至。
夙命就像每次来时那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她的生命里,有时候桑榆会看着窗外发呆,早已是春暖花开的时节,不再有那样温柔的雪夜,她为她留一盏灯,烫一壶酒,等一个人归家。
看着浣花的时候会微微晃神,忆起那人微凉的指尖,唇角的冷硬,以及那个薄如蝉翼的吻。
“你告诉我你们楼主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每次去花满楼找她她都避而不见?”
她知道那天的事没有那么凑巧,一定是夙命在背后做了手脚。
假的浣花依旧低眉顺眼,不发一言,沉默地做着手边的事。
桑榆突然就来了脾气,冲过去恶狠狠地道:“你若是不告诉我我就自己去找她,大不了就是将花满楼翻个底朝天,再不然就一头撞死在门前,看她出不出来见我!”
浣花楞了楞,停下手里的动作,看了她一眼,又继续埋头干活。
桑榆简直要七窍生烟了,这人简直比面瘫还面瘫!
她转身向门外走去,又轻轻叹了一口气,只是……没有她的日子真的好不习惯。
“喝药了”月婵轻轻推开门,走到她床边将药碗放下。
夙命缓缓睁开眼,脸色苍白,神色困倦,是从不曾有过的孱弱。
月婵心底又是一酸,将人扶起来,夙命却看向了窗外,皱了皱眉,“她还没走?”
“上午来的,这会儿太阳都快落山了,一直站到现在”
早春的傍晚还是微寒,桑榆环抱住自己,仰头看着楼上那扇从来不曾开过的窗。
渐渐湿了眼眶,她能感受到她在,只是为什么不愿意来见她?
夙命微微阖了目,将药碗端起来一饮而尽,“让她上来吧”
月婵楞了楞,随即点点头,“好”
她准备起身离开,夙命却一把拉住了她的衣袖,“你留下来”
月婵顿住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那人眸中竟然闪过一丝恳求。
眼底的涩意又一点一点弥漫上来,月婵含笑点了点头,“好”
桑榆推门而入的时候,心里怀了三分忐忑七分雀跃,三月未见,不知道那人是不是还会像从前一样有着冷寂的眼眸,却对她格外温柔。
进门的一瞬间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这雀跃从头到脚被浇灭。
从来都是武功高强似乎无所不能的夙命,此刻脸色苍白的倚在月婵怀里,月婵环住她的身子一只手端起汤碗,小心翼翼地放在唇边吹凉,然后送到她嘴边。
夙命就着她手一口一口地喝着,青丝未束,柔顺地披了下来与月婵的几乎缠在了一起,倒颇有几分结发受长生的美意,就连白玉面具也没有带,惊尘绝艳的一张脸上满是困倦,却没有以前的冷漠戒备。
桑榆强撑起笑意,轻轻喊了一声:“夙命……”
那人转过头来看她,眼神如古井无波,只是冲她点了点头便又移开了视线。
倒是月婵小心翼翼地扶她躺下,这才招呼她落座看茶。
“桑姑娘怎么来了?”
“没……没事……”桑榆嗫嚅着又将视线转向夙命,“她怎么了?”
“不过一点皮外伤”夙命冷冷开口,语气清淡。
什么伤能缠绵三月不好,她看着清减了不少,整个人苍白孱弱,眉目依旧冷清,只是连眉间朱砂都暗淡了两分。
桑榆眼底湿意更重,几乎随时都能落下泪来,夙命微微阖了目,掩在被下的掌心紧握成拳。
她怕再看就忍不住想要为她拭泪的冲动。
“月婵姐姐……你可以先出去一下么?我有话想和她单独说”
月婵看着这两个人,一个心思通透却不愿说,一个情深至此却不自知,心里也是百味陈杂,点了点头。
“好”
“月婵,过来”夙命突然开口叫住她。
月婵颇有些不解,一头雾水地走到她床边坐下,“怎么了?”
话音刚落,一个温热的吻落在她眉睫,夙命撑起身子半拥着她,自上而下慢慢吻着她。
月婵渐渐红了脸,手足无措,冷静下来内心却是一片冰凉,她在做戏给那个人看。
桑榆往后退了几步,身子摇摇欲坠,她抬头拼命忍住眼底的涩意,扔下一句打扰了便夺门而出,转身的时候泪水划过眼角。
夙命松开月婵,语气依旧冷清,只是眸中带了歉意,“抱歉”
月婵从容起身,漫不经心地揶揄道:“天下间能得到你夙命一吻的估计寥寥无几,只不过下次换我在上面可好?”
她唇边的笑意隐了苦涩,夙命岂会看不出来,八年相伴她不是不知道月婵对自己的心思,却如此利用她,大抵两个人都是伤透了心。
“其实桑榆除了不会武功,有时候犯蠢心肠软之外好像也没什么毛病了,你为什么……”
明明已经动心,却什么也不肯说。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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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出征
三个月前,祁王府 。
夙命单膝跪地一言不发,昏暗烛火下容楚脸色阴寒,再无一丝和煦。
“夙命,瞧瞧你做的好事,本王苦心经营的不语楼险些毁在你手里!”
夙命身上的伤刚刚包扎好,仅仅只是个低头的动作就痛出了一身冷汗,她抿紧了唇角,低声道:“是,属下有罪”
从前的夙命绝不会意气用事,到底是什么促使她做出了夜袭东宫的决定呢?
容楚紧皱着眉头,脑海里猛地划过一个白衣佳影,“夙命,你应该明白,武器只会带来杀戮,从没有感情”
夙命心下一惊,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是,属下明白”
夙命是杀人的利器,是齐国最好的一把刀,他绝不允许有人毁了他得心应手的兵器。
“此次看在东宫那边并未抓到本王的任何把柄的份上,暂且饶过你,只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撤去不语楼楼主之位,由月婵接任,另外鞭刑五百”
心底有凉意一丝丝冒上来,若是直接处置了她便罢,只是五百鞭休养几个月便好了,如此一来,恐怕容楚真正想针对的是桑榆。
“王爷……”
“下去!”
“王爷对夙命有知遇之恩,夙命无以为报,这是不语楼的至尊令,请王爷收下”
她是不语楼的创立人,纵使撤去了楼主之位,只要至尊令还在手里,不语楼的死士依旧会听她的命令。
现在将至尊令交还给容楚就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容楚豁地一下站起身来,怒不可遏,“夙命!你可要想清楚了?!”
夙命起身抱拳行礼,语气清冷,“是,属下告退”
作为一把刀是武器就有威胁,她已身无长物,不语楼也交给了容楚,希望可以护那个人平安。
容楚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神色逐渐变得阴狠,夙命你聪明一世,却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作为一把刀是不能有软肋的,一旦有了软肋就给了别人掌控自己的把柄。
桑榆从花满楼里失魂落魄地出来,漫无目的随处乱走,假的浣花亦步亦趋地跟随,神经绷的死紧,生怕她有什么不测。
这可是楼主特意交代过要好好照顾的人。
天空飘下淅淅沥沥的小雨,街上行人渐稀,沈慕正和同僚坐在茶楼里喝茶,无意间瞥到大街有个风姿卓越的女子一个人失魂落魄地站在大街中央。
他定睛看去,女子白衣乌发,楚楚动人,正是桑榆,心思一动,拿起手边的油纸伞道了一句失陪就下了楼。
细雨沾湿了发梢,寒气侵入骨髓,桑榆紧紧环抱住自己,直到沈慕撑开伞遮在她头顶。
桑榆心底泛起暖意,“夙……”
转头看去却是沈慕,眸子里的欣喜若狂瞬间暗淡了下去,对他淡淡点了点头。
“沈大人好”
沈慕看着如今的桑榆褪去了小家碧玉的清秀,多了大家闺秀的端庄有礼,在侯府里磨砺的更加温婉动人,穿戴也和以前不可同日而语。
心底莫名地有些吃味,这个女人本该是他的妻最不济也是妾,如今却站在了他一辈子也企及不了的高度,这种落差让他鬼使神差地去握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