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你妈和你爸去交钱了，你奶奶没过来，她不知道你爷爷摔着了。”沈芫的姑姑连忙点头应声。
躺在床上的爷爷突然睁开眼睛，弯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孙女和外孙说道：“哟，芫芫和浩浩怎么回来啦，兄妹俩咋了这是？脸色这么难看。”
方浩扯了扯嘴角说：“姥爷您都受伤了，我和芫芫哪能笑得出来啊，脸色没铁青就不错啦。”
“这孩子，姥爷身体棒着呢，没啥事，就是摔了一跤，蹭破了点皮。”老人家笑得有点勉强。
沈芫坐在病床前盯着缠了一层又一层纱布的腿看了好半天，才吭声道：“爷爷，您好好躺着，要是不困啊就跟我哥唠唠，他可给你找了个外孙媳妇呢，我去找医生聊聊。”
话刚说完，沈芫的姑姑也坐到床前拉着方浩开始打听儿媳妇的事了，沈芫笑着走出病房使劲搓了搓手，去找值班医生。
不幸中的万幸，爷爷的小腿骨没伤到，筋也没伤到，就是摔倒时小腿磕到台阶上，擦破了血管，已经缝合，创面有些大，好些日子不能下床，还要连续挂半个月的点滴，在这么冷的天里，老人得受不少罪。
沈芫的奶奶也快七十岁了，虽然身体健朗但不一定能把伤者照顾周全，沈芫就想着干脆办住院得了，直到爷爷能下床再说，想着想着就去办住院手续，结果护士说已经办了一周的，她只好又绕回病房。
才走到病房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低沉的男音，沈芫下意识地转过了身默默走向长廊外，她单薄的身子微弯着立在医院门口，两只冰凉的手僵硬地摆弄手机给方浩发短信，然后拦车走人。不是她不想见自己的父母，只是依照她爸爸的脾气肯定是不会给她摆好脸的，沈芫不想让自己的爷爷看出什么，毕竟老人家身体不好，承受能力也不行。
沈芫在出租车上不断措手，她穿得的确有些少了，奶奶家也没她的衣服，一时半会是肯定回不去了，前思后想还是决定下车买件羽绒服裹上。沈芫在商场里绕了一圈，又买了不少补品和吃的才赶去奶奶家。
一进门，沈芫就感到暖洋洋的空气扑面而来，她笑着喊了一声奶奶，冲过去一把抱住坐在客厅发呆的老人。
沈芫说：“奶奶，我回来啦。”
奶奶魂不守舍地应声抬起头，眼角开始滴泪，抖着嗓子说：“芫芫，你爷爷出事了。”
沈芫点头，伸手给奶奶顺背，说：“我知道，您别担心，爷爷没事，我去看过了。”
又是一顿安抚和保证，沈芫才把老人家安慰好，直到十一点，奶奶终于唉声叹气地上床睡觉。出了这么个事，又没亲眼看着，只听邻居们绘声绘色的描述心里哪能踏实，沈芫知道今天晚上奶奶算是睡不着了，不过也不能就陪她坐着，于是装傻充愣地把她扶到床上，关好卧室门，一个人守在客厅看电视。
十二点前陈雨给沈芫发了短信，简单询问了一下情况，沈芫一一回答，还说自己过两天就回去带她一起回来，说丑媳妇马上要见公婆了。把陈雨吓得立马就甩了一个电话过来，沈芫嘻嘻哈哈的说了姑姑和爷爷盘问方浩的事，然后让陈雨自己在家里时锁好门窗，啰哩巴嗦了半天才挂电话。
十二点一过，裹着薄被缩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沈芫开始发困，沉重的眼睑不知不觉就落下来了，脑袋一沉，再惊醒。如此反复多次，沈芫终于在扶手上垫了个抱枕，整个人缩了进被筒准备睡觉，刚要睡着手机又亮了，在桌子上嗡嗡震动。她回头看了一眼卧室门，记起奶奶耳背才秃噜爬起来摸手机又秃噜钻进被子里。
电话里阳湉湉笑着说：“阿芫。”
沈芫掖了掖被角，眯着眼睛重新看了下手机屏幕，说：“湉湉？你怎么还没睡？马上一点了。”
阳湉湉清了清嗓子，故作生气道：“说，你今晚去哪了，老实交代。”
“成了？”沈芫答非所问道。
阳湉湉说：“什么成了，我问你今晚去哪了，怎么让赵佳蓉一个人来砸场？”
沈芫笑道：“听你这么说我就知道了，订婚宴不欢而散了吧？这么说我回去得好好谢谢赵佳蓉才行。”
阳湉湉：“不许去！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她对你……你以后不许单独找她。”
沈芫换了个姿势，说：“为什么？哦哦！我知道了，乖媳妇儿别乱想，旁人的醋你吃吃就算了，她的醋你要是也吃我可是要怀疑了啊。”
阳湉湉嘿嘿笑着，突然道：“不对，你今晚到底去哪了？什么叫回去得好好谢谢她，你不在酒吧？”
沈芫说：“对啊，我不在酒吧，我回老家了。”
阳湉湉抓狂道：“为什么突然回去？怎么也不说一声！”
沈芫：“你听我说完嘛，今晚我爷爷突然摔着了，家里打电话让我回来一趟，我和我哥方浩都赶回来了，过两天就回去，你别着急。时间不早了，你赶紧睡吧，你可是还要忙工作的。”
阳湉湉哦了一声，说：“这马上就过年了，你干脆就在家过年算了。”
沈芫说：“不行，得回去一趟，十多天不见你会想得慌。好了，你快睡觉！”
沈芫挂上电话，揉了揉脸，继续对着还在播放连续剧的电视睡觉。
早上七点半，沈芫一个翻身从沙发上滚了下来，身体失重感把她从梦里拽了出来。她提着被子从地板上爬起来，傻乎乎地坐在沙发上，眼神空洞的目视前方。
电视已经关上了，厨房里传出什么东西下油锅的呲呲声。沈芫穿上棉拖，裹着被子走到厨房门前，伸着脑袋说：“奶奶，你起来啦。”
围着围裙的奶奶回头笑道：“醒啦，快刷牙洗脸吃完饭了，吃完早饭带我去看你爷爷去。”
七点四十五，餐桌上，奶奶给沈芫盛了一碗燕麦粥，说：“今晚别再跑到沙发上睡了，你的房间啊奶奶经常打扫，可干净了，能睡。”
“哎好。”沈芫接过碗，把桌上显示未读消息提示的手机装进口袋里。
第五十一章
吃过早饭沈芫就带着奶奶去了医院，先前的那顿埋怨老太太也只在孙女面前念叨了会，在老伴面前是只字未提，刚到病房就默默把燕麦粥盛了出来。
沈芫的爷爷从她们来后便一声不吭，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埋头喝粥，沈芫看在眼里觉得好笑又温暖。爷爷喝完粥，奶奶擦了擦眼睛，说：“这几天就我来照顾你吧，不折腾孩子了。”
沈芫看着爷爷点头心里发酸，有意岔开话头，问道：“我哥呢？他回家了？”
“哪能啊，我今早一起床就过来了，刚出去吃了个早餐。”方浩裹着新买的羽绒服，从门口进来。
老太太一看孙女外孙都来了，顿时紧张的从床边站了起来，说：“哟！芫芫和浩浩都回来了？今年放假这么早？没耽误工作吧？”
沈芫看了方浩一眼，方浩挠了挠头说：“不耽误，正好周末休息，没放假呢，还得回去一趟，二十七才放假。”
沈芫掏出手机看到日期显示真是周六，跟着应声到：“对，周末休息，不耽误事。”
老太太看了一眼老伴，朝方浩和沈芫说：“那你们明天就抓紧回去吧，工作要紧，等放假了再回来跟我们过年。”
沈芫的爷爷点头道：“对，我这没什么，按时打点滴就可以了，你们别耽误了正事。”
方浩说：“您二老这是说的什么话，哪有什么事比你们的身体健康更大，工作的事我们自己心里有数，你们就别跟着操心啦。”
沈芫还没来得及接声，口袋里的手机又开始震动，她对着方浩使了个眼色，掏出手机出去听电话。
是杨洁打来的，通知栏里一直没点开查看的消息也是她发的。
杨洁说：“沈姐，你在哪呢？”
“怎么了？”沈芫有点莫名其妙，但想到上次见面的事又有些内疚。
杨洁说：“哦，我听我嫂子说你这两天回老家了，刚好我出来散心路过这里，就想过来看看你。”
这么拙劣的鬼话沈芫会信才怪，大冬天的谁出去散心会跑到她这天寒地冻没有特色也没有景色的老家来？可她还是礼貌地回道：“我这边不方便，要不你把你住的酒店地址给我吧，要是在你离开前我能抽出时间的话，我过去看你。”
杨洁坚持道：“别介呀，你要是没空咱不就见不着了，我找你主要是想找你谈谈上次的事，想把之前可能没说清楚的话说清楚了。”
沈芫：“上次的事我可以理解，没什么的……”
“沈姐，你是不是觉得我身上有病毒？至于这么躲着我？”杨洁的声音听起来低了些。
沈芫马上道：“没有没有，我不是……好吧，我在中心医院这边，你到了给我打个电话吧。”
回到病房，方浩正在剥橙子，沈芫自觉地坐到一边的空床位上，随手给阳湉湉发了一条消息。
奶奶过来她身边，牵着她的手说：“芫芫，你看你哥都找到女朋友了，怎么不见你谈个男朋友？”
沈芫笑着转移话题：“是啊，哥能找到女朋友我也有出力的，他有没有告诉你们女朋友是谁？”
奶奶说：“怎么？那姑娘我们认识？”
方浩回头瞪了沈芫一眼，说：“等几天我把她带回来给你们看看，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沈芫扬了扬眉没接话，病床上一直半躺着的爷爷发话了：“芫芫啊，昨晚你走的太匆忙了，你爸妈听说你回来都很高兴，结果没看到你心情难免有些低落，你呀，从回来也没回家，待会你去看看他们，这么久不着家，他们也想你。”
奶奶也和道：“就是，父女没有隔夜仇，有什么误会说开了就好，你们脾气都倔，可那好歹是你爸，不能跟他犟。还有啊，你这马上24了，还没谈过男朋友，这可不行，浩浩你要是有什么不错的朋友，也给你妹妹介绍介绍。”
沈芫和方浩对视一眼，皮笑肉不笑地一齐点头。
杨洁电话又来，沈芫瞥了一眼手机，说：“那哥你陪着爷爷奶奶，我回家一趟，中午给你们带好吃的。”
上午阳光大好，只是有点冷风袭面，沈芫站在路边缩了下脖子，伸手递过去二十块钱又接过来一个装着糖炒栗子的纸袋，然后慢慢的往那个几年未归的家走去。
就在刚刚她才把杨洁送走，不知道算不算又一次伤了小姑娘的心，如果上一次说不是无意的话，这一次应该算是蓄谋已久了吧。
一个小时前，沈芫从医院里出来，戴着羽绒服后领的大绒帽，在路口看到了鼻子冻得通红的杨洁。
“怎么不接电话？”杨洁一手整理被风吹乱的头发，一手拿着手机。
沈芫说：“哦，我知道你到了就出来了，这么点距离不用接电话。”
杨洁穿着红色的呢子衣，里面一件深领薄毛衣，看起来有些单薄，沈芫却像是没看到一般朝前走，说：“没试过这么冷的天吧？”
“也还好，这里不是太朝北，没冷多少。”杨洁把手缩进口袋里，嘴硬道。
沈芫道：“嗯，你朝北去吗？就穿这个？倒是挺耐冻。”
杨洁说：“算是吧，过两天就回去了。”
本来是想找个店坐一会，走了这几步沈芫也没有看到什么顺眼的店面，干脆就不解风情地接着顶着寒风溜达，也不主动开口。
杨洁有些吃力地跟在一旁，说：“沈姐，你怎么从医院那里出来，家里有人在医院吗？”
沈芫两手抓着帽子，回头道：“是，爷爷受了点伤在住院，我没有骗你，也没有想躲你。”
两人在路口拐弯，走在阴凉处，冷风一吹更是冻彻心扉，沈芫强压住心底的不忍，继续闷头直走。
杨洁哆哆嗦嗦地跟在后面，牙齿都开始打颤了，吞了半天口水才道：“上次那件事是我失态了，不该那么莫名其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