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夏gl 作者:楚流景(下)【完结】(30)

2019-03-28  作者|标签:楚流景 旧夏 作者 楚流 二十六 小姐 开门 时候 苏州 脸色 整个

  “那现在……?”

  “我建议病人得住院观察一段时间,如有可能,还需要动手术。还有,苏小姐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思虑沉重对她的身体没有一点好处。你们要想办法疏导她的情绪,再这么下去,哎,只怕……”

  “好的,谢谢大夫。”

  “嗯,麻烦你跟我来交一下费用。”

  人声伴随着脚步声慢慢消失,苏州的意识也慢慢模糊。她又再度昏迷了过去。

  监狱里。

  “喂,有没有书?无聊死了,快去给我拿两本过来!”大小姐优雅地摇着之前有人送来的葡萄酒,颐指气使地指着和几个人玩麻将的狱长呼来喝去。

  自从杜先生给马局长送了二十万支票之后,大小姐更加没人敢轻易得罪,舒舒服服地住在特地布置的豪华牢房里。

  除了被限制人身自由,不能出去,其他没什么不好的。

  这件为她特地布置的牢房,地上铺着地毯,墙壁被粉刷得干净,沙发茶桌和大床,都和她在家里住的环境一模一样。大概是杜太太知道她身陷囹吾,怕她受不了这份苦才这样安排的吧?

  狱长不敢耽搁,放下抓了的牌。边走边回头对剩下三个人喊:“别偷牌啊!”小跑到大小姐身边,苦闷着脸道:“大小姐,您要什么书?我让人给你出去买去?”

  大小姐抬手抿了一口酒,嘴角勾起妖娆的笑,伸出骨节分明的手,缓缓地曲起手指。她眸里带着骄傲,如同不可一世的女王,勾了勾食指。

  狱长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凑近。

  “为什么我送出去那么多封信,却连一封回信都没有?”她倏然眼睛眯起,冷冷一笑,“你说你给我送出去了,可是实话?”

  背后寒毛竖起,知道这位主可不是好惹的,狱长忙点头道:“我哪敢骗您啊!”见大小姐还是盯着他,他几乎要立刻发誓了。

  信有没有让苏老板收到狱长根本不知道,但是他确实真的把信送出去了。

  收回凌厉的目光,大小姐惆怅地望着房顶。过了一会儿,她仰头把酸甜的葡萄酒一口倒进嘴里咽下,扶着额头苦闷道:“那她为什么不回信给我呀?是不是她在忙……还是有人欺负她?”

  “大小姐,您要真觉得无聊,那不如兄弟们陪你玩会儿牌,要不然,我现在马上出去给你买书消遣去?”

  放下空空的酒杯,大小姐睨了他一眼,懒懒地道:“玩什么牌啊,不去。”她兴致缺缺,想了想说,“要不,你们给我表演个节目什么的?”

  “啊?”

  书房的门被敲响了三声,听见里面喊进来,杜先生从埋头的文件里抬起头:“进来。”

  老虎拿着一叠东西进来,对杜先生道:“大小姐又写信给苏州了。”

  杜先生瞧了一眼信封,点点头:“放下吧。”

  把信放到杜先生手边,他又听见杜先生说:“阿四那小子怎么样了?”

  老虎立在一旁:“阿四因为杀了人,所以按照三爷的吩咐,把他暂时藏了起来。只要警察局的人抓不到阿四,又没有证据说大小姐指使阿四杀了人,消息就会渐渐消失的。”

  杜先生嗯了一声,又问:“藤泽已经放弃了姓吴的了,现在约翰也还没有回来,我们的动作要快。”

  “是。”老虎应喏。

  “还有,如果苏州再来,就直接带来见我。”

  老虎疑虑道:“可是上次苏州已经拒绝过三爷了,按她的性子,应该这辈子都不会再登门了吧?”

  “呵,”杜先生冷笑道,“她一定会来的。”

  医院。

  “阿苏!你不能走,你现在的身体根本就能出院!”袁媛按着非要出院不可的苏州微怒道,声音也高了几度。

  闻言,苏州却是抬起头,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她平静地说:“如梦还在牢里受苦,”顿了顿,“我没事,我只是,想回家了。”

  她如此平静,轻描淡写地像是在谈论。却又如此渴望,眼底流露的乞求,令人酸楚不已。

  这样难得的软弱,不是外柔内刚的苏州会有的。

  只是,她真是撑不了多长时日了。

  她只是,想回家了。

  她想回家,她想回和大小姐一起的家。

  袁媛看着苏州的笑,那个让人惊恐即将消逝的笑容,近乎透明。好像…好像连苏州这个人,也在一点一点的淡化。

  快要,消失不见了。

  她没办法阻挡她,也已阻挡不了她。有什么理由阻挡一个思归的人呢?

  袁媛把苏州送回了家。

  这一次昏倒,所有人都知道苏州已经耗尽了她年轻的生命。曾经那盏照亮了整个越剧的明灯而今已燃尽灯油了,而仅剩的那一点点微弱的烛光还在风中摇曳着,越来越暗。

  她用尽所有的力气等大小姐回来,等大小姐回到她们的家里,回到她的身边来。

  只是…她怕她等不到了。

  因为灯,快熄灭了。

  戏园因为苏州身体的原因停演了梁祝,苏州回到家中才知道的。

  她知道自己的病瞒不住了,能够答应让她回家,已经是袁媛最大的退让了,再想去唱戏,恐怕是多想了。

  万般无奈之下,苏州只能在家养病。

  她的病已经快透支空了她的生命,她越来越虚弱,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她最后的倒计时。她的思念侵染骨髓,病入膏肓。思念成狂,再也压抑不住。到后来,她渐渐发展到了睁开眼就看见大小姐,走到哪都能看见大小姐。大小姐在喝茶,大小姐在喂狗,大小姐在写字,大小姐勾着笑,大小姐眯着眼,大小姐说着话。

  她入了魔,在幻象里,她以为她还和大小姐过着曾经那段宁静的生活。

  她听见有人在敲门,听见大小姐在门外唤她的名,笑着说道“杜太太,我回来了”,于是她满怀欣喜,顾不上穿鞋跌跌撞撞地去开门。

  她看见了大小姐站在门口对她微笑,她不禁也跟着笑了起来。可当她想伸手去要个拥抱时,大小姐却又不见了。

  不见了。

  幻象终究是幻象,再美再真也不是现实。她望着空荡荡的门口怔了半天,黯然神伤。

  她怔怔地看着自己停在半空的手,眼神空洞。

  半晌,终是无力地将手垂下。

  她跌坐在门槛上,双手环绕,想象大小姐的拥抱把自己抱住。在这个虚幻的温暖中,她紧紧地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然后靠进了大小姐的怀里,露出一个幸福而满足的笑。

  她太想大小姐了。

  而脚边大小姐喜欢的大黄狗却在呜咽着。它不懂为什么它的姆妈会形单影只,它试探性地蹭她的手臂,讨好地舔舐着主人的哀痛。

  感受到异样,苏州抬起头来。一阵风吹迎面过,脸上一凉,她才惊觉自己不知不觉,竟早已泪流满面。

  “大黄,我会救出你小姆妈的。”她抚摸着狗头顶上的毛,轻声道。“我会救她的。”

  “只是,以后姆妈就不能和你们在一起了。”

  “你一定要乖乖的。”

  “小姆妈也要乖乖的。”

  “你要替我,好好陪着你小姆妈……”她努力露出笑容来,可是笑着笑着却哭了,“对不起,姆妈说要陪你们一辈子的……”

  “对不起……”

  “姆妈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我要离开你们了。”

  她咬着唇,满脸泪水,泣不成声。

  对不起,如梦。

  杜家大概是苏州最印象深刻的地方了。这个地方让大小姐锦衣玉食,又一朝沦落囚牢。她在这里遇到了渴望相守一生的爱情,又在这里决定放弃这份爱情。

  说起来,岂不是可笑?

  苏州望着杜府的大宅院,高墙深院让她寒意直上心头。明明是炎热酷夏,可她却手脚冰凉,冷得哆嗦。杜家精致文雅的院子,在她眼里更像是一座牢笼,里面住着令人恐惧的怪物,虽敢犯进一步,就有被吞噬的危险。

  她轻车熟路地绕过花坛,走上台阶。她住过这里多时,不需要一个人带路也知道怎么走。只是现在不同,她是上门求人的。

  求一位狠心的父亲,放过他的亲生女儿。说起来是不是更可笑?

  可她笑不出来。

  当她站在这位无情冷酷的杜先生面前,她连多余的话都不愿意说。“好,我答应你,我离开这里永远不见如梦。”

  她的脸煞白煞白的,平淡的语气也听不出她是喜是悲。杜先生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到她藏在袖口下微微颤抖的指尖。

  “很好。”杜先生点点头,一抬手,笑道,“你是一个明事理的人,只要你肯离开杜如梦,我保证不会为难你。而且,你所提的要求,我都会应允。”

  老虎把早就准备好的纸笔放在她面前,价值不菲的钢笔已经吸饱了墨汁。微黄的信纸上一行行印刷的线条规矩地连接成有条有理的纵横线,整张纸看起来更像是监狱的铁门,苏州清秀的小楷在线条与线条之间夹缝求生,端正的字没有差错,一字一句地从钢笔笔尖流淌而出。

  不知她心里的草稿打了多少次,才能够这样一字不差地从头至尾写得利落。她面无表情地低头书写,生硬的用笔姿势看得出来她用钢笔用得勉强,但她却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杜先生将她孱弱的模样看在眼里,见她时不时停下来握拳咳嗽几声,便抬起茶碗抿了一口茶。

  苏州写完了,合上笔盖,把钢笔放在信纸旁。

  老虎收起信纸,妥帖安稳地放入信封里,搁置在杜先生手边。

  杜先生放下茶碗,偏过头。

  接过老虎递过来的一张支票,他推到苏州面前,收回手。“这张支票随你填,你拿着支票走吧。”

  支票上已经盖上了杜先生的印章,只差那账目的数字。

  苏州漠然看了一眼那只需要填上一个合理的数字,就可以轻易拥有家财万贯的支票,嘴角勾起轻蔑的笑意。“也许在杜先生您的眼里,大小姐就只值几个轻飘飘的数字,可她在我心里,倾城无价。如果您真觉得拿钱可以换在苏州心里最珍贵的大小姐,那苏州倒是愿意付出一切给您,求您把如梦还我。”

  杜先生沉下脸。他眯起眼,冷冷道:“你难道就真的对这唾手可得的钱丝毫不动心吗?”

  苏州笑了,带着鄙夷的目光。

  她站起身,对杜先生道:“您太自以为是了。不是任何人都会喜欢您的钱,有些东西,是您用多少钱也买不到的。”

  “告辞。”她走到门口。

  “等等。”杜先生沉吟道,“那这些东西,你也不要了吗?”

  苏州回头看,一叠素白的信封放在了支票旁,上面墨黑几字,不知写着什么。她哑然失笑:“一张支票不足以羞辱到苏州,杜先生还特意换了许多银票吗?”

  “这些是杜如梦在狱里写给你的信。”不悦她的无礼,杜先生皱起眉。

  苏州一愣,上前看,信封上大小姐龙飞凤舞的字迹写着五个字——吾妻苏州启。她难掩激动地捧起那叠信,露出本该是看见那张支票才有的欣喜和感激。她真诚地道:“谢谢。”小心翼翼地把信都护在怀里,眼底凝结着雾气,没有多说什么就走了。

  杜先生看着她悲喜交加的神情,半阖上眼,沉默无言。

  “那你们就倒数三声,”大小姐摩挲着光洁的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狱长,“你要是能赢过我,我就不为难你。可是你要是输了,那你就在你这些个兄弟面前学狗叫,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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