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同人/云风]你若救不醒他+番外 作者:怀风草【完结】(27)

2019-03-28  作者|标签:怀风草 江湖恩怨

  如此一语成谶,步惊云当是始料未及,遂往心下一凛。又将屋中摆设四顾几番,瞧着桌椅衣物样样俱全,更不曾有过拼斗痕迹。师兄台前愣了片刻,拧眉只往床边书卷中翻得一翻。所见都是神风盟下杂务,竟未有新事。步惊云甚怅然,榻前坐得一晌,想他师弟若是良夜不睡,披衣欲来阖窗剪烛,却剪得半床明月,照他一身长衫如雪,未晓可有得闲看尽横斜,抑或门外复有山尽云成,引新雨添泉,兴许师弟听罢成眠,只往榻边胡乱一靠,且叫露湿沾衣,送一枕清寒消息,却不知梦中心魂稳是不稳。

  师兄念至此处,更把枕席移得一移,眼见枕下漏出半纸素笺,竟是龙穴一战之中,为他一剑断去的书信。步惊云如今尚能忆得画上第二梦垂袖低首,潋滟些许眉目,一时几欲噎得心涩,便不愿多看,遂捞得收在袖内,更又呆了半日。

  现下师兄失尽聂风音信,前时几番探查亦是杳无边际,却仍能捉得旧事都往心中揣摩一回,因想师弟对此甚着紧,向来贴身收得很是妥贴,何以这番竟弃之不顾。况且屋中更无半分打斗迹象,只不知甚事惹他这样匆匆。

  步惊云思了几番,又想得半晌,念他师弟这般体贴性情,就是真有要事欲走,也绝不可能如此甩手,未留一点形迹。若说江湖能有武者得在半招之内制下师弟,便是聂风亲口诉与他听,师兄亦是万万不会信。是以步惊云虽觉此事委实出得甚是离奇,却在细究之下尚可牵得一点灵犀,便深深以为,寻遍中州,定要论谁有此通天本事,兵不血刃将他师弟悄然带走,更这般匿得消息,天下唯剩一人。

  ——易风。

  步惊云驰至易天赌坊之时,荆奴正在柜上替他主人做得几回庄。三五赌徒巴巴凑作几堆,一把骰子一把银钱,嘿嘿两声道:“小!买小!”

  荆奴闻言遂来揭盅。不意赌局开了未定,偏叫一匹枣红大马蹿在堂下,四蹄乱起胡乱蹬得一蹬,只把几行桌椅赌具并了赌徒撩得朝天撅得一撅。荆奴也是惊怒,便见门口镇财一双石狮子头已在厅中囫囵滚了两滚,磕得一地烟尘。

  尘中有人霜发深衣,怒剑嶙峋将将出鞘,却向堂前随手一插,入地不过半寸,已将檐壁琉瓦震得徒得半边勉力来撑。易天赌坊本自重开未久,现下当此一劫,自是又需好生修缮。荆奴遂在心中更把风云之债多描两笔,且往袖中揣得一揣,拱手道:“步门主这般神威,让易天赌坊破费了。”

  师兄哪管破不破费,抱臂且把身旁赌徒森冷瞧过一遭。平头百姓如何禁得不哭死神半瞟一望,早滚得几滚逃命去也。荆奴瞧他面上容色风急雨促,寒得很是料峭,无奈退了两步又道:“不知步门主屈尊易天赌坊,可是要来上一局?”

  师兄抬眼道:“是。以你的命,赌易风去向!”

  荆奴一笑只道:“步门主见谅。我们易天赌坊从来不做亏本买卖。荆奴之命,却是万般抵不上主人安危的。”

  步惊云垂目说道:“无妨。你不开口,我自有办法知晓。给我近前!”

  言罢卷袖起掌,已裁得一室风来,且暗叫三秋霜寒,消了晴暖又贪天凉火残,匆匆愁得众人眉眼襟上,不及相避,都添了一晌凉意。凉来云重烟稠,更往荆奴腰间腿下缠了几缠。师兄翻手收得一收,便将荆奴扯在身前,五指当头扣得其人天灵。也是当时,步惊云得闻脑后一声怒喝:“易天赌坊由不得外人撒野。”

  话毕且有一阵冷香沾衣,师兄头也未回,只敛眉抽得绝世一扫。半匹剑气削去嫣翠一寸衣襟,锋刃将将噬在姑娘喉前,半晌不发。嫣翠懵懂之中唯听一字曰滚。便叫步惊云横剑撞在腹前,姑娘站立不住,为他一招轰得甚远,生生撞破坊前院墙方止。师兄收罢绝世,更不顾意嫣翠,只敛眉望得荆奴,又问:“易风呢?”

  荆奴虽则命在人手,却仍咬牙无语。步惊云见了道声无妨。抬手笼上荆奴双耳。荆奴但觉脑内诸事为人一一读过,挣扎之中憋得七窍渗血心脉俱焚,竟仍不能抗。

  末了师兄瞧着荆奴徒剩下垂死形容,遂松手说道:“你主人前日便得聂风失踪消息,却不知何处寻他。只又将身上旧信读了一遍,便匆匆出得门去,至今未归。你可知你家主人看得那封信,是谁写予他的?”

  荆奴嘶哑两声,没甚言语。步惊云便要伸手拽他,却为身后嫣翠拦得一拦:“步门主,他,他不知道,你勿要再折磨于他。”

  师兄回身只把嫣翠并着姑娘身下瓦砾瞧过一遭,来问:“你知道?”

  嫣翠拧眉无话。步惊云低首将她来看,又道:“莫不是我师弟月前写与你家主人的?信中写了,静心养伤,莫忘天冷就火添衣?”

  嫣翠闻言愣得一愣,拽拳沉默。师兄挑眉道:“你虽不语,却已言明。”

  话毕自廊下取得快马便走,临行之时只在坊前停得一停:“今日易天赌坊破费,报上惊云道,自会有人来偿。”

  师兄说罢起行,荆奴只在厅下坐了半日,得嫣翠来扶,甚忧心道:“他可是已晓主人去向?”姑娘不知该作何言,摇头只道:“不可能,你我都不得主人去向,他怎会知道?”

  纵然两人连番揣测俱堪不破云心,师兄却早得了一回计较。因着易风已知他师弟失踪于前,复又读信于后,便一纵去往,且连日未归。想来邪王必从信中得了什么提点。他师弟既在其中洋洋洒洒写了千八百字寒来添衣,少不得也会说及两回第二梦。须知易风共了师弟一世亲缘,梦姑娘当是两人血脉中最稳当的牵系。邪王读了旧信一去不回,恐怕已于他处寻得师弟。至于这个他处,自然不会是别处,只能是第二梦埋骨之处。

  ——断情居。

作者有话要说:  师兄受累!至于怎么读人家脑内的记忆想法,我也不知道,可以去问问师兄老爹,师兄他爹就是这么做的。

  ☆、溯回

  聂风这一梦,梦得甚有些深沉。恍惚尚是他在天下会的境况。

  那日雄霸生辰,门中上下修得一水红。众人皆忙着贺寿备礼,功课便不那么着紧。他好自偷了一段闲,匿在院里与梦回信。袖边停得一只鸽子,白羽红喙,瞧着很是肥美可亲。聂风眯眼捉了笔杆逗它,蠢鸟叼着他的衣袍不肯松。偶尔鸣得一鸣,惹他有笑,浑然一袖天真。聂风看它身圆翅短滚成一团,恐怕书笺太长载不动,遂左右愁了几回,只往纸上添得两句,向竹签里塞罢,放它归去。唯是目送不过片刻,眼见它正飞过山后那片林海,却听得一声轻响,已为人将将射落。

  师弟这番梦见的,正是彼时光景。

  便在漫山松风翠色之中,他依依且向步惊云来问:“云师兄,你可曾见过我的鸽子?”师兄一身黑发玄衣,满脸生人勿近,抱剑更往崖边站定,不曾与师弟答话。聂风温言又问一回:“云师兄,你可曾见过我的鸽子?”步惊云得闲瞥过聂风一眼,垂目道:“为我杀了。”

  师弟听了惊得半晌。虽则于他心中,本自存着几许犹疑,却万万没曾想见步惊云竟坦率如斯,一时便没甚言语。师兄又道:“风师弟,你吃么?我分你一半。”聂风只道:“我不吃。”

  师兄闻言又将聂风望得一望,拧眉问道:“风师弟,你难过?为何?”师弟沉默无话。步惊云遂添一句:“整只都给你。”

  聂风听了好叫心中涩成一团,拱手要共师兄作别。步惊云更不拦阻,由他自去。也是此事之后,师弟半月不曾与他云师兄叙话一句。因着每每照面,聂风便成想当日崖边,步惊云仗剑炊火的模样。虽则师弟没得亲眼瞧见,便只在脑中过得一过,也叫他怅然得甚。是以三分校场切磋时候,师弟垂目不看师兄,复又抬头更把天色望了几遭。望得岩外孤云冉冉一枚,行风行雨要来盈怀。

  如此便为他师兄一掌拍得梦醒。

  聂风大眠新觉,顾目垂垂已不知身在何处,也不知心老何处。一梦竟是恍惚多走几十年伶仃世路,染他半生劫灰,遂扪袖擦得几下,便觉这袖襟袍亦是莫名得很。更来四顾看得一看,桌上白烛烧得半残,桌椅书架置得甚是齐整,隔窗且有竹色海棠相与映下,推得疏影着衣几度横斜。眼见万事俱妥帖,唯是清冷些,留不得人住。

  师弟看罢,暗自叹得一叹。因着前日杀得雄霸,更与步惊云对盏话别。念得廿年恩怨从此了尽,走马道旁自然少不了多灌些酒水,是以大醉,竟不知何以到此。想来恐是天寒人远,得遇好心乡民路上逢着,拾捡他归了家,方有此一场收留。遂又在房中待得半日,仍候不见一点声息。聂风没甚奈何,抽得雪饮,依依只在屋前躬得一躬,隔空谢过夜宿之恩,便且行去。

  途上不曾得逢半瞥人影,师弟孤身寻了道来,门下停得一停,回头望得城上写就三个大字——顽石城。

  聂风见了愣得半晌,无端念及风起顽石困愁城,便深深以为,这位城主恐怕是个伤心多情之人。也是思至“多情”两字,师弟方才恍忆前时曾允第二梦重诺,只道待他清雪前仇旧怨,定抛得一切共她归隐山林淡看江湖,再不问武林事。如今尘埃诸般落罢,聂风便又再把此番清淡念头更往心中浓了几回,半时神魂动得一乱,竟不知该向何处寻她,遂思量着,先往断情居走上一遭。

  **********

  易风快鞭赶至断情居,已瞧得门旁有马正低头刨土,遂向屋前望了一圈,却不见人。当下更往院后寻,寻见聂风敛衣躬在第二梦坟头,正以手抚碑,抚得指尖袖前一段血。

  易风便是怔得一怔。

  邪王亦曾见过他爹凄楚模样,却不曾见过他爹这般凄楚模样,遂憋得胸前无由更有一痛,便觉聂风十指新血叫他斑斑看在眼里,亦自惹一身伤,竟往心上胡乱剐了几行。数刀之下,已是模糊得甚。是以,易风勉力要将聂风望得一望,都望来一方眉目不清,譬是一枕明月消得平生风雨夜,却抵不得霞色几番揽照,只天晓时,艳则艳尽,此一看罢便是要杳去无踪迹。

  易风唯是行了两步,惶惶唤句聂风。唤来他爹一记垂眉回首。遂稍有宁定,低头更把双眼擦得两下,再把聂风仔细来瞧,瞧他意绪全无,徒剩得魂断肠断,且去且往两茫茫,便在寒木冷灯里,昏昏飞得尽沾衣。

  一掊黄土亦沾衣。

  易风上前欲要替他拂得一拂。却听他爹拱手嘶声道:“这位兄弟,不知如何称呼?”邪王闻言半晌无语,也没甚奈何,亦不知现下他是痛得更多,还是惊得更多,只问一句:“聂风,你不记得我了?”

  师弟匆匆便把十指只往衣前扪得一扪,倾身将他多看几回。

  大抵方才已在姑娘坟前哭得目涩,是以几回看得很不分明,他爹便要抬袖及眼来揉。易风皱眉瞥他衣上一水淋漓,哂道:“脏不脏?”聂风为他嫌弃,更愣了半日。易风无奈,扯得一片袍角递至他爹跟前,说道:“借你。”

  聂风灯下只把满面尘灰和泪和血一并拭罢,又得易风半片袍角,听他添得一句:“拿去,你的手。”他爹唯唯接过,道一声谢。谢毕讶然望他额角血痕,问道:“这位兄弟可与第二刀皇有亲?你脸上血痕也是刀剑内劲相斥所致?”

  易风闻毕噎得一噎,拧眉问道:“聂风,你当真不知道我是谁?”师弟拱手说:“不曾见过,烦请见谅。”

  见不见谅且作两说,现今易风当真烦扰,更摧心下一丛一丛惊乱如麻,便乱出半句胡话来,说道:“是了。我是第二刀皇的侄子,你猜得不错。我名易风。”他爹听了又得一礼道:“易兄弟。”易风低咳几声,半晌相问:“聂风,你,你今年是何岁数?”聂风回道:“现龄二十四。”

  邪王闻言只得望天无语一番,唯是默默且把“兄弟”两字好生吞在腹里,囫囵应过。

  两人相看俱是默然。半晌聂风问道:“易兄弟,你可曾吃过晚饭?”易风正叫他爹口中三字抽得眉心横来一刀,遂不着听得后半句。师弟见他恍惚未语,添道:“易兄弟,你先在屋中候着,我去备饭。”说罢更往院前转去。易风便在他娘坟前又站半晌,招魂经幡且向袖前拂了两拂,方才省起一桩大劫。

  易风曾以非常手段截得一份惊云道密报,里面十卷书册写得俱是他爹生平。邪王当时读得上头,以为甚细致,不由亦把施笔之人赞得一赞。他前番听得聂风却说欲去厨房备饭,正愣神中,便没能想起卷中所述,说他爹厨技堪与摩诃无量争辉,不可等闲视之。如今转忆心下,邪王只在瑟瑟风中抖了几抖,要往屋中来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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