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熙看着说完与她对视的长公主，长公主应该从未如此低声下气的求人，脸色都显的有些僵硬。
“若我不帮，殿下又会如何？”楚云熙偏开目光，缓缓说道。
“父皇多疑，太子无力，兵微将寡，瘟疫四起，人心涣散，事到如今，还能如何？”长公主悲凉一笑，看着楚云熙说道。
长公主说的很对，也将如今形势看的分明。这场瘟疫就算知道牛痘能防治，但是人力控制有限，而那些人还安然于这短暂的平静，苟延残喘，得过且过，却不知，徽州形势已如临深渊，处境也是如履薄冰，等华夫人缓过这场瘟疫后，一旦发兵而来，到时便是灭顶之灾。
“你觉得我能力挽狂澜？”楚云熙苦笑，又说：“实际兵权在李墨手中，我无能为力。”
“那你为什么还要来徽州？给了希望又陷入绝望吗？或者说你想要什么才愿意出手相助？”长公主脸色如冰，定定的看着楚云熙。
“长公主果然翻脸如翻书啊。”楚云熙冷笑说道，话出，气氛便变的有些拔剑驽张起来。
“彼此彼此。”长公主面无表情的说道，似乎觉得再多说无益，便起身欲走。
“长公主当初放华夫人一行到边境，那肯定留了后手吧？”楚云熙笑着，大大咧咧的对长公主说道。
“放？”长公主说着转身回看楚云熙，直勾勾的看，若眼神能杀人，楚云熙肯定已被千万万剐。
“难道不是？”楚云熙语气笃定，神情似乎已经认定了华夫人能到边境就是长公主放的，不然聪慧无双的长公主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除去华夫人。
“原来你一直都在怀疑本宫，可本宫为什么要放她？而且你也太高估本宫了，当初朝廷已下通缉令，而本宫也将大半暗卫调去搜查，却没任何消息，华夫人能到边境是因为有内女干相助，不然她如何通过道道关卡？”长公主皱眉向楚云熙说道，更似在神情悲愤的自辩。
“是内女干？”楚云熙惊问，同时心底一凉，若长公主说的是真的，那么，这个内女干可能还在她们身边，她宁愿相信是长公主放华夫人到的边境，也不希望是身边出了内女干。
“对，一个藏的很深的女干细，而且应该还在我们身边，也许就是我们认识的人之中！”长公主语气森然冷彻，想来对那内女干是恨之入骨。
“有怀疑人选吗？”楚云熙也皱起眉问道。
长公主摇了摇头，说：“如今既要查出内女干，也要想办法迅速离开这徽州，继续南迁。”说着，又看向了楚云熙。
“好吧，我确实有办法能避开齐王和李泰的军队南行。”楚云熙说着，脸上却并无高兴的神情。
“什么方法？”长公主一听便急忙问道。
楚云熙却看着长公主，缓缓的问：“若有天我的身份爆露出去，殿下会如何应对？”
长公主闻言，愣了好久，楚云熙一直仔细的观察她的神情变化。身份爆露自然是指女儿身份这事，若有一天，天下人都知道长公主的驸马是一名女子，那时，长公主该如何自处？又会如何应对天下人的眼光？
“好与坏，在于你的留与去。”长公主思索良久，才艰涩的说了这一句，她心里希望楚云熙能懂她的意思，她从来没有讨厌楚云熙的靠近。
“留又如何？”楚云熙看着长公主的眼，缓缓的问道，心跳已如雷鼓，语气却莫名的带着小心与试探。
“愿共生死！”长公主与她对望，神情认真。
楚云熙暗松了口气，接着问道：“去又如何？”
长公主看着面前的人，心似乎浮在半空，上不去下不来，良久，似是认命，才慢慢说道：“坦然接受！”
“此言当真？”楚云熙想要确认。
“击掌为誓！”长公主举起右掌，神色坚定。
二掌相抵，楚云熙轻轻叹了口气，脸上却是豁然一笑，对长公主说：“我会陪你，直到我死。”
简简单单的八个字，不安的心便突然平静了下来，那一瞬，长公主在楚云熙的星眸里清清楚楚的看到了自已的影子，影子的眼睛里带着笑，笑的是从未见过的轻松安然。
☆、第48章 暗涌不止
建文十二年，二月初，仁宗与百官在徽州经过华夫人的军队围攻和一场瘟疫后，继续向南而行。
太子站在一处山坡上看着已含苞待放的桃树，听着不远几个一起安营扎寨的士兵在闲聊。
开始只是庆幸这次平安逃出徽州，接着自然而然的讲到了这次出奇谋的楚云熙，其中一士兵兴奋的说道：“哎，大伙说说，这长驸马究竟是男是女？”
“费话，驸马爷当然是男的！”旁边一士兵别忙着手上的事边随口回答。
“那可未必，你没看长驸马那模样，那身高可比大多数男人矮了半头，还有那小身板瘦的只剩皮包骨了，啧啧。”另一个士兵接话，似亲眼见过一般，不住砸舌。
“就是就是，不然扮华夫人怎么那么像？”这话题把旁边忙碌的士兵也吸引了过来，插了一嘴。
“长驸马和华夫人之间的绯闻难道没听过？”旁边的士兵不以为然，似乎还在笑这些人孤陋寡闻。
“其实我听说啊，这长驸马……”又有士兵激动的想说些什么，忽然看到穿着龙袍，带着四个侍卫的太子朝这方向过来，可停下已经晚了。
士兵呼啦跪了地，太子扫了这些人一眼，脸色阴沉的径直走了，身后传出士兵长官的呼喝：“都听着，再敢乱咬舌头军法处置。”
“怎么了？是不是哪不舒服？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军帐内，长公主看到进来的太子便淡淡问道。长公主身穿刺绣妆花裙，外罩梅花纹纱袍，梳着扇形高鬓，脸上也没有再带着面纱，倒是抹有一小团一小团茶色的药泥，那些痘疤痕也淡了不少，不仔细已经看不出来。
“皇姐，自上次出城后，外面传的风言风语，都说那楚云熙是女子，孤都听到数次了，太过气人。”太子边说边暗中观察长公主的神色。
长公主什么表情也没有，合上正在看的行军图，才对太子说道：“谣言止于智者，何必为此小事生气伤身？楚云熙是男是女本宫焉能不知？你是太子，身为储君，担负大任，有时间去听那些闲言碎语，还不如去父皇面前尽孝，或者去关心安抚下手下的兵将，承乾，你也不是小孩了，如今国难当头，不似从前，你学着凡事多看多思。为君者，当明辨是非，知人善任，这些你都学过，为什么不去真正体会这些道理？”长公主将语气尽量显的温和，神情中带的却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太子摸了摸鼻子，讪讪低言说：“皇姐，孤知道了。”
“总是这般敷衍，你知道什么？你说！”长公主神情严肃，语气愠怒的低声喝道。
太子静静坐着，低头不语，长公主叹了口气，也不再说话。
“皇姐，孤去看看父皇。”沉默良久，太子不自在的起身准备离去。
长公主点头，挥手让他走。太子出去后，长公主以手肘撑桌，揉着额头，脸上满是低沉而忧虑。
“怎么这表情？又出事了？”楚云熙端了二碟点心，悠闲渡步的进入帐内，看到长公主这个样子便随口问道，边说边把点心放在长公主桌上，自已搬了椅子坐在旁边。
长公主摇了摇头，伸手拿了块小小的梅花形点心，先小尝了口，嘴角便勾出淡淡的笑，才开始慢慢的吃。
因为楚云熙嗜甜食，而她口味清淡，所以每次楚云熙端几碟点心过来时，都要挑选出附合味口的，其实她也吃不了几块，只要不太甜，她也无所谓，偏楚云熙喜欢让她选，本以为这是楚云熙想暗示什么，但次次都是如此，看起来更像是个无趣的游戏，长公主也习惯了，配合便是，反正从没吃出什么惊喜，倒是把挑选的准确率练的越来越高，同时还尝出来这点心中有股清香草药的味道，而御厨是知她不喜食用药膳，那这点心便十成是楚云熙亲手做的，而且味道还不错，！。
自从上次徽州城内击掌之后，长公主能敏感的感觉到楚云熙似乎在想方设法的讨好她，但用的方法却实在有些笨拙，甚至可以说是生涩和手足无措的对她好，想到这里，长公主的心底便有些失落也有些好笑，楚云熙不会油嘴滑舌，更不懂在现在这暧昧不明的时候说些甜言蜜语，但这有些笨的方式也让她有些安心，想着只要二人能在一起，一切都可以慢慢来，而她们中，一个矜持内敛，一个性情寡淡，这感情也注定不会似戏曲话本中的那样轰轰烈烈。不过长公主想，自已唯一求的只是一个相守，楚云熙说愿意陪伴她至死方休，她便信了，有时候一辈子就这样简单的许诺给了对方，但感觉好像不坏。
“其实当初知道你身份后，让你离京便是想看看是否能够忘了你，若忘不了可能真会想法困你一辈子，或者让你永远记住本宫，不过幸好你聪明，那就原谅你了。”长公主看着楚云熙小声似自语的说道。
“嗯？什么？”楚云熙正在倒茶，并没听清，便随口问道。
长公主却没再说话，吃完一块后才对楚云熙说道：“你觉得太子怎样？
“这问题……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楚云熙带着促狭的笑问道。
长公主迟疑了一会，看着楚云熙缓缓说道：“真话！”
楚云熙靠在椅背上，脸上带着高深莫测的笑，看着长公主说：“虎父犬子！虽然皇上也不像虎，但若是当今皇位由太子来坐，那么一旦也遭遇此劫，肯定先为南迁之事优柔寡断，而战必亡国，就算没亡国再向南迁，徽州的一场瘟疫，也会成为他的地上坟墓，陪葬者无数，而且谁也无力回天。嗯，我个人评价就是：文不成，武不举，智不广，识不远，气不足，胆不壮，千古废人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