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戈笑着开口，“李大爷，您还记得我啊，身子骨还硬朗吗？”
李大爷笑眯眯地叫兰戈在身边坐下，“我啊，还是老样子，前几天你二伯给我拿了只鸟下来解闷，每天就是逗逗鸟，打扫打扫卫生，养养花草，这孩子是谁啊？长得精神。”
兰戈在一边坐下，把兰思棠拉到自己的面前介绍，“这是我女儿，叫思棠，思棠，叫李祖祖。”
兰思棠眨巴眨巴眼睛，甜甜地叫了一句，“李祖祖好。”
李大爷点了点头，但是又有些奇怪地问：“小戈啊，你什么时候结的婚啊？大爷年纪大，最近老是忘东西。”
兰戈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笑着说：“大爷你还年轻呢，你这是八十多岁的身体，三十多岁的心，算起来，也就五十多岁，哪里老了。”
李大爷哈哈大笑，“你啊，还是以前那样，从小就会说话，知道逗别人开心。”
兰思棠看了看自己老妈，扯了一下兰戈的袖子，“妈妈，你说这里有大花，大花在哪里？”
兰戈知道她这是坐不住了，于是也没拘着她，“自己去玩吧，不要跑远。”
兰思棠得令之后，一溜烟就不见了。
李大爷抚了抚胡子，“这孩子机灵，跟你小时候不太一样，倒像你弟小瑾。”
兰戈笑了笑，这么一想，兰思棠这调皮劲还真像兰瑾小时候，活脱脱的一个混世魔王。
“你小时候啊，乖巧得很，常常整天整天的不出门，但是偏偏又嘴甜得不行，有一次我在田里干活，水喝完了，你就拿着水瓢走了二十分钟给我端了一瓢水过来，那时候我就想啊，这个丫头心善，将来一定会有福报，没想到后来小涛小霍他们走丢，又是你给找回来的，张家权跟我说，这孩子将来了不得，果然……兰家有你这么个孙女，真是光宗耀祖，整个镇都传遍了，说兰三哥家的小戈出现在电视上了，电视台还来人采访了。”李大爷慈祥地看着兰戈。
兰戈谦虚地笑笑，是啊，自己当年在这里醒过来的时候也没有预料到，今天会走到这一步，至于……福报什么的，也许吧。
李大爷絮絮叨叨地跟兰戈聊着天，或许是年纪大了，说起话来就不停歇，一会夸着兰戈多厉害多厉害，然后扯到兰戈这一辈的孩子们，兰潇已经结了婚，儿子都五岁了，几个小的还在读书，兰颜妈终于如愿以偿生下了个弟弟，一会又说起自己的一生，老伴什么时候去世的，老大打工在外地定居，很少回来，二姑娘生了个大胖小子，等等……
这次兰戈回来得太仓促，也没来得急去见见别的亲戚，乍这么一听李大爷说，好多事情是真的变了，当年的老宅似乎还是这个老宅，堂屋里的毛爷爷画像，门前的桂花树，但是转眼，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
和李大爷聊了几个小时，兰戈去整理了一下房间，李大爷勤快，被子枕头常常拿出来晒，所以也不潮，但是李大爷还是特地拿了新的被套给兰戈换上，房间还是小时候那个样子，书桌和床，以及简单的柜子，自从兰戈家分家走了之后，房间就闲置了下来，上面铺满了一层灰，兰戈花了点时间打扫了一下，就去正屋帮李大爷做饭了。
农村做饭很简单，去屋后的地里掐上一把嫩得出水的韭菜，葱一把，蒜苗一把，摘几颗西红柿和南瓜，屋里刚收获的土豆切丝，西红柿鸡蛋出锅，南瓜煮粥，房梁上的腊肉割下肥瘦均匀的一坨，洗净与蒜苗一起爆香，一顿饭也就完成了。
“小戈，你家思棠去哪儿了？叫她赶紧来吃饭吧。”饭菜摆上桌之后，李大爷这才想起，兰思棠一直没有回来。
兰戈脱下围裙擦了擦手回答到：“好。”
小时候，只要爸妈做好饭，跑到外面狠狠地嚎上一嗓子，在外面玩得不亦乐乎的孩子们就可以从声音听出来是谁家父母叫吃饭了，谁谁谁父母心情不好的样子，他回家要挨骂了，这次换兰戈叫兰思棠了。
叫了两声，没有回应，兰戈心里想，这孩子肯定是玩疯了，跟李大爷打了声招呼，兰戈准备亲自去找。
穿过一条泥路小径，就是西山的方向，也就是当年高彦他们走丢的地方，两旁是干枯的玉米梗，它们已经结束了这一生的使命，等着农户们闲一点的时候，砍回家喂牛或者沤粪，潺潺的水声，伴着泥土的清香，兰戈想起了很多小时候的事，不自觉的脸上都是微笑。
旁边有河，兰思棠又是龙，天生对水亲近，应该是在河边玩吧，兰戈准备过去碰碰运气。
“兰思棠，我叫你你怎么没听到啊，回家吃饭了。”
兰戈过来的时候，兰思棠正撅着小屁股在河里抓虾呢，鞋袜被随意地仍在河床边，白色的袜子已经看不出颜色了，听到兰戈的声音，她高兴地转过身，扬着自己手里那只被她玩得只是一只钳子的虾炫耀，“妈咪，你看，我抓到了什么？”
兰戈苦着一张脸，“我的姑奶奶，今天才给你换的衣服啊，怎么又变成这样了，你头上的发绳呢？”
兰戈记得自己出门的时候是给兰思棠绑了一个丸子头的，而现在，小魔女的头发胡乱地散着，一些还垂到了水里。
在兰戈要生气之前，兰思棠乖乖地从河里上了岸，“嘿嘿，妈咪，这里还挺好玩的，我之前还捉到了一个小鸟，但是想着我善良温柔的妈妈教育我，不可以伤害小动物，于是我就把它放了。”
兰戈板着脸，死死地憋着笑，“少给我戴高帽，整天光是给你换衣服就能把我给累死，你能不能让我省省心。”
兰思棠一看这马屁拍到了马腿上，也不气馁，“哎呀，有我这么可爱的女儿你还不满足啊，人家一看我这么……这么……可爱，这么……这么……聪明，就知道是兰戈生的，怎么样？说出去是不是倍有面子？”
兰戈噗嗤一声哈哈大笑，她一边给兰思棠穿鞋袜，一边戳了戳她的小脸，“你啊，长得可不像我，人家也看不出你是我女儿，你啊，长得像你母亲。”
说到檀洛，兰戈的脸上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兰思棠问到：“你老说我像母亲，可是我都没见过母亲长什么样。”
兰戈亲了亲兰思棠回答说：“你母亲啊，是天下最漂亮的女人。”
“有我漂亮吗？”兰思棠有些怀疑。
兰戈大笑，“我家思棠啊，是小美人，你母亲是大美人。”
这个回答还让兰思棠稍微满意一些，她摆出与这个年纪不符的老成，叹了一口气，“要是母亲回来的话，妈咪会不会因为爱母亲就不理思棠了？”
兰戈好笑地捏着兰思棠的脸颊说：“什么不理你啊，小脑瓜子里想什么呢？回家吃饭了。”
“诶……等等，你说过要带我去你和母亲第一次见面的地方的呢。”兰思棠不想这么早就回去。
“现在？”兰戈不确定地看着她。
“恩恩，做人不可以食言的，不然我就叫大灰狼吃掉你。”兰小包子表情很严肃。
兰戈思考了一下，反正自己交待过李大爷，让他先吃，这里离洛水洞也不远，也行吧，于是她俯身把兰思棠抄到怀里，“行，带你去看看，你母亲当年是怎么在最可怜的时候遇到英姿勃发，器宇轩昂的我的。”
当兰思棠看到兰戈口中那个，让檀洛陷入沉睡三千年但是被兰戈轻而易举就破解的洞上方时，陷入了深深的怀疑，一脸你别骗小孩的表情。
洛水洞是一个井式结构的地坑，地底有暗河，因为水的滋润，两边的洞壁上长满了绿色植物，使洞底的可见度很低，兰戈因为当年的阴影还在，还是不敢靠太久，有点腿发软。
“所以，母亲就是被关在这个洞的底下吗？”兰思棠问到。
“嗯。”兰戈点头，“那会我就比你大几岁，因为你表叔贪玩，带着你叔叔和姑姑他们走丢了，我从西山的瞎子洞一直找一直找，就找到了洛水洞的下面，不小心掉入暗河里，阴差阳错地救了你母亲，又被你母亲给救了。”
兰思棠瞅了瞅，还是没明白这个洞有什么奇特的地方，“妈咪，我变身下去看看行吗？”
兰戈皱着眉拒绝，“不行，万一被人看到就麻烦了，你的功力浅，又不像你母亲一样会摄魂术，别惹麻烦。”
兰思棠嘟着小嘴在一边画圈圈，兰戈看着洛水洞看得出神，连兰思棠又去逮蛐蛐了都没发现。
“四年了，洛洛，你过得还好吗？”
兰戈喃喃地开口，也不知道说给谁听。
渐渐地她的眼睛就湿润了，她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到檀洛的时候，以为对方是女鬼，在梦里远远地看不真切，但眼睛透过来的光利得跟刀子一样，后来看清楚对方的容貌之后，兰戈的第一反应是，这女的要不是个反派，倒是长得挺好看。
想到这里，兰戈轻轻地笑出了声。
河水落到地底的声音很大，盖住了她的笑，有光落下来，微风轻抚，兰戈站在河边闭上眼睛，“洛洛，我真的好想你。”
一双如玉的手环住了兰戈的腰，放佛是从天边传过来的声音，传过了山川河流，人走人停，就这么没有防备地传入了兰戈的心里，“我也很想你。”
时间好像被钉住了，兰戈瞪大了双眼，垂在两侧的双手微微地颤抖着，她不敢动，不敢出声，害怕这只是自己的一个幻觉，她整个人就像被调慢了一万倍的电影，除了奔腾的眼泪，滴滴答答地落在衣服上，渐渐潮湿。
檀洛脸上又一丝无奈的微笑，她把兰戈一转，转到了自己的面前，“怎么？几年不见？不认识了？”
兰戈终于忍不住大声哭了起来，其实她是不想哭的，只是这几年思念太深沉，一下子都从眼眶里宣泄了出来，“不认识，我看不清你。”
真不是兰戈故意气檀洛，而是眼泪太多，又不停地流，兰戈的视界是模糊的，她只看到眼前红乎乎的一团。
檀洛好笑地把她抱在怀里，“是我，小戈，我回来了。”
“你是真的吗？这不是我在做梦吧，会不会待会我醒过来你就不见了，你这个混蛋，你这样耍了我几次了？”
“不是梦，真的是我，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况且，你不也耍过我吗。”檀洛抱着兰戈，心里也有千种思念，万种言语，这些年不管是在诛仙台上受刑，还是在外征战，日日夜夜，无时不刻，她都没有不思念兰戈，兰戈的笑，兰戈的怒，兰戈逆着光对她吐舌头耍宝，这个人早就被她刻进了心底，怎么也忘不掉，甩不开。
兰戈哭得更大声了。
此刻，在逮蛐蛐的兰思棠突然听到自家老妈的哭声，以为兰戈遇到什么危险了，顿时就把蛐蛐给忘了，雄赳赳气昂昂地迈着小短腿冲过来了。
当兰思棠看到檀洛的时候就傻眼了，这这这不是……可可可……妈咪对自己这么好，自己不可以见死不救啊，兰思棠下定决心，冲到檀洛的面前一跳，往檀洛的手臂上就是一口，“你这个红衣女鬼，放开我妈咪！”
第九十八章 绝望的兰思棠
这个拥抱，持续了很久。
“所以说，这个就是我的孩子？”檀洛放开兰戈之后，把兰思棠从自己的手臂上扯下来，有些怀疑地问。
长得是很像，但是怎么感觉……有点蠢？
“难不成是我偷人偷出来的？”兰戈瞪着眼。
兰思棠还在檀洛的手下挣扎着，一听到这个话，才正视了一眼檀洛的脸，然后她像是发现了什么宇宙未解之谜，指着檀洛半天吐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你……你……你……”
然后转身看着兰戈一脸委屈的样子，“妈咪，女鬼变成我的样子了，你不要上当。”
兰戈之前还泪眼朦胧，听到兰思棠这句话，瞬间就笑喷了，“这是你母亲，什么女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