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两都纪事+番外 作者:六遇【完结】(52)

2019-03-27  作者|标签:六遇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重生

可,皇帝哪有不忙的?

夏汛已至,南方各州上报灾情,需遣人勘灾赈灾的,这自古是个肥差,钻空子捞油水的地方多得是。派一贪官污吏过去,百姓必陷于水深火热。朝臣便聚于殿内讨论起来,保荐人才的,毛遂自荐的,驳回意见的,吵吵嚷嚷。

朝臣自吵自的,几无一人,将高坐御座上的小皇帝放在眼里。

这情形,徐德海是见惯了的,先帝幼年登基那会儿,亦是如此,亲政后,先帝手腕强硬,收拢皇权,先后将两位辅臣逼至辞官退隐,才敲山震虎,使文武大臣心甘情愿为之驱使。

徐德海想着,便悄悄瞥了眼唐潆。一七岁的孩子,正襟危坐,九五之尊,便是受了朝臣怠慢,也无愠怒无不满,嘴角始终蕴着一抹淡淡的笑容,竟颇具仁君风范。

不仅如此,唐潆并非在趁机放空,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朝臣,目光停在一人身上,或偶有逗留或偶有斟酌,片刻间,已在心中记下此人的特质了。

六年的听政与习学,除却岁末的赐宴,她甚少与朝臣打过交道,致使眼下十之八/九皆是陌生面孔,不识人,如何用人,更休提驭人了。

这是她的短板,她需补上的。

自然,她记忆力也有限,再不济,名字总能记下,待回了未央宫,与母后细说。母后对她总是殷切教导,毫无保留地教予所学。能不能用,用在哪处,必有分晓。

想到太后,唐潆不曾松懈半分的脊背往下屈了屈,眼角也耷拉着,显出些许疲累来。

阆风苑时,池再立了功的,此刻就在御前伺候,他瞥见唐潆这模样,便知她是想念太后了,说来好笑得很,哪家孩子这样的,将阿娘视作精神源泉,离了便懒洋洋的,干什么都不得劲,似很饥饿很饥渴。

池再算是了解唐潆的,才这般想。

朝臣吵归吵,谁不在暗暗打量皇帝?捏柿子,也得挑软的捏,君臣间不熟悉,哪知道她软不软?打量下来,只以为她开小差了,萧慎立即轻咳一声,执笏出列,恭声道:“诸臣子各执己见,难下定夺,臣请陛下示意。”

唐潆登极大宝,萧慎是赫赫功臣,他已位极人臣,官阶无可再往上升,便晋爵为永昌侯,世袭罔替。

颜逊以病告假,殿中的颜党萎靡不振,萧慎分量最重,他出声,便都静下来了。

萧慎突然发问,唐潆不显慌乱亦不显无知,笑而答道:“朕自年幼,尚需诸卿辅弼,苏燮兴许合宜。”

苏燮,即是为国捐躯的苏算嫡长子,其父被追封为荥阳侯,以国礼厚葬。苏家算不得名门望族,科举入仕,朝中人脉稀少,苏燮年轻,资历浅,时任工部郎中。

在哪儿,都得讲究一个关系网,苏家与朝臣来往少了,是以适才无人提及苏燮。

勘灾赈灾,苏燮是否当真合宜?苏算冒死求援,可鉴忠心,其子苏燮在朝中亦有清廉的佳名流传。加之受夏汛滋扰的地方,必要修缮水利工程,工部兼管此项,苏燮既任工部郎中,经验颇丰,再适合不过。

唐潆说话很谦虚,彬彬有礼的模样,“兴许合宜”,实则十分合宜,令人难以琢磨她是确有识人用人的能力,还是误打误撞。

总之,朝臣心中已对新帝落下一印象——这柿子,又小又软,只是假象,恐怕并不好捏。

萧慎心中属意本是苏燮,他不提,意在借众说纷纭的朝臣考量唐潆,好比摸底考,并不苛求她考出好成绩来。

然而,唐潆所想竟与他心中不谋而合,萧慎宦海沉浮数十年了,唐潆却稚龄而已。饶是萧慎,都不由愕然片刻,最后只好归功于六年的听政训练与太后的教导有方。

成绩很满意,萧慎也就懒得去太后那儿打小报告了,孩子嘛,走神总是有的。

萧慎属意,皇帝表态,不代表诏令可就此颁布。

先帝遗诏明明白白地写着,凡国家重务,皆上白皇后,然后施行。何谓国家重务?事涉民生军政者,勘灾赈灾概莫外乎。

历朝历代幼主即位,为防顾命大臣专权,挟制皇帝,都会如此安排。太后垂帘听政,军国大权揽于己身,待皇帝亲政再撤帘还政。

任何东西拿在手中了,便很难放下,权利亦是如此。纵观历史,为夺皇权,母子相残同室操戈的例子不胜枚举。

故而,以萧慎为首的一系朝臣,起初甚为担忧。可连续数日观察下来,太后并无垂帘听政的打算,只是奏疏依例送过去,经太后过目。

召见朝臣的次数较之先例亦少得可怜,关心尤甚的却是皇帝日常习学与处理庶务各占的比重是否合宜,皇帝那头,又称未央宫太后住了九载,已住惯了,便是尚为皇后时亦不居于坤宁宫,勿要搬入慈宁宫徒增烦扰。

皇帝虽小,禁宫中哪处不是她家,此种事情,她是做得了主的。

朝臣见此,纷纷感慨,虽说是先帝没开好头,太后与皇帝却端的是母慈女孝其乐融融。

当了皇帝,不比以往。

政务上,即便唐潆年幼,早朝需亲临。

习学上,仍在文华殿,由晨间挪至午后,除君子六艺外,讲学的师傅更多了一名,专授本朝的治国方略,偏重世宗一朝。

本朝尚武,春蒐夏苗秋獮冬狩,君王宜亲率六军,以示武于天下。是以下了学,她需去武英殿,学习骑射。将夜,便至奉先殿,为先帝上香尽孝。

每天都安排得满满当当,是个人都会疲累,更别提身体尚在发育的小孩了。

唐潆如今不止担心自己长不高腿短了,更担心胸部发育不良。她坐在龙辇上,因宫道上无旁人,更无唠唠叨叨的御史,正襟危坐的仪态松懈了些,垂眸瞥了瞥一马平川的胸前,微微蹙起眉头。

莫非是天生体弱的缘故?哪儿哪儿都长得好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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