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两都纪事+番外 作者:六遇【完结】(46)

2019-03-27  作者|标签:六遇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重生

皇后这话许是无意,却如一记猛拳砸在唐潆稚嫩幼小的心口,将她狠狠砸醒。她太小了,什么也做不到,出了急事,不能陪伴母后,不能与她共担忧虑,甚至反累她叮嘱照顾。小伞还未撑开,便有狂风骤雨袭来,她想为皇后遮一世风雨的愿望何时才能实现?前世不觉得,今生只恨自己长得太慢,原来想为一个人成长竟是这样的心情,像一颗色彩斑斓的糖果,入口时又软又甜,糖心化了,反而酸涩夹苦。

唐潆黯然地垂下脑袋,松开手,低声道:“儿在殿中,哪儿也不去,母后放心。”

见她心情低落,皇后也无暇安慰,匆匆离去。皇子遇害非小事,尤其永兴郡王身涉储位,然而她却深知此事乃何人所为,是以她担忧的却在他处。一路走,忍冬一路将事情细细道来——入阆风苑避暑以来,永兴郡王每日晨间同皇帝处理政事,午后便于自己殿内小憩,忠王故去后他长大稳重许多,并不贪眠,一两个时辰必会起榻,今日寝殿外伺候的宫人估摸着时辰,等了半晌未听传唤,心下诧异,斗胆推门而入,岂知永兴郡王的身体已然冰冷僵硬,唇色发紫瞳孔张大,死状与昔年三位中毒身亡的储君别无二致!

皇后冷笑,这手法无丝毫变通,颜逊仗着阿祁临终遗言,果真为所欲为无所忌惮了,阿祁到死都念着他,他却只顾自己。乱世才需重典,颜逊其人若继位,百姓与国家只有吃苦的份,绝无麦穗两岐河清海晏可享。数年前,阿祁故去,皇帝形销骨立,颜逊欲浑水摸鱼趁乱夺位,接连害死三位储君,之后皇帝身子竟慢慢养好,鱼摸了个空,他才听从皇后之意,择燕王扶持。眼下,他已坐不住了,亟不可待,又故技重施,毒害永兴郡王,迫使皇帝立燕王为储,以定国本。

颜逊的心思,皇后拿捏得稳,她早猜到他有此一招,才与萧慎合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永兴郡王从始至终只是迷惑颜党的障眼法。颜逊以为皇帝失了一子,膝下只余一子一女,定会择子即位,必是万无一失。历经两任男帝,满朝文武日渐看轻女子,颜逊亦是如此,兼之唐潆生父曾造反,故而他从未想过对付唐潆。皇帝却岂如常人所想?

皇帝虽缠绵病榻,朝中事他盯得紧,不杀颜逊,不除颜党,只因那时应允了阿祁的遗愿,不代表他属意燕王。燕王初入宫时,便心思深沉目中郁郁,非善类,又为颜党威胁利用,倘若即位,大权势必旁落。届时,唐姓皇室难得善果,皇帝便成了千古罪人。永兴郡王逝去,皇帝是要下定夺,却并非无可选择,他心中天平稳得很,是传给燕王还是传给唐潆,只怕眼下已在衡量。

但凡在衡量时,有人进言,或可动摇皇帝所想。萧慎在燕京掣肘燕王,远水难救近火,进言之事,皇后有意亲为。诸如此类,皇后早在心中演算过无数次的,她不慌乱,徐徐图之,她担忧的唯有一事——

“殿下——!”一声急呼,皇后止步,循声去望,只见皇帝近侍徐九九碎步走来,他神色张皇,因四下无人,才敢叫住皇后。脚下所处是通往永兴郡王寝殿之石桥,徐九九却自身后来,皇后越过他,望了眼远处位于阆风苑布局中央的殿宇,眼眸微凝,心下已埋了不好的预感。

浮瓜沉李的时节,徐九九满头大汗,气喘吁吁道:“殿下,陛下听闻郡王死讯,晕厥过去。郡王那处,楚王爷与几位大人已过去处置,陛下……”徐九九迟疑着,很是为难,又觑了觑周遭,才低声道,“奴婢瞧着,已是不好了。”

皇后唇色蓦地发白,心中猛地揪紧,她最担忧之事终是来了。

皇帝来此避暑,刘铎率领五千亲卫军护驾,薄玉的两万鸾仪卫半月前循例入山操练,阆风苑与燕京之间需三日路程,上直卫三大营虽驻扎京郊,最近的军队仍需两日路程。皇帝若此刻大去,又纳她之谏使唐潆继位,遗诏颁告下去,刘铎那五千亲卫军就并非护驾——而是逼宫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稍候

  ☆、第27章 演员

皇后尚存一丝侥幸,皇帝虽疾病缠身,却正值壮年,论寿元总不该比先帝还短。待她入殿看见皇帝,那丝侥幸顷刻间荡然无存,心口如压巨石,沉得她险些喘不过气来。殿内跪了一地的宫人,皇帝躺在榻上,面色蜡黄眼珠混浊几无生气,几位大臣跪在榻前,伏地噤声,中书舍人案后执笔,他下笔时有停顿,却并无迟疑,应是在恭听圣意撰拟敕命之类。

皇帝晕厥后清醒过片刻,命徐九九密禀皇后,她此刻到来,皇帝并不讶异。皇后近前行礼,看清几位大臣后,顿觉肩上的重担卸下不少——吏部尚书王泊远、兵部左侍郎乐茂、礼部右侍郎明彦之,身处阆风苑的萧相一党皆聚于此,皇帝的心意如何,已然明了,她连进言都不必了。

元皇后弥留之际,皇帝应允她绝不诛杀戕害颜氏一人,他信守诺言,代价却是四个无端身死的宗室子与二十几年愈演愈烈的党派相争,皇帝九五之尊,痴情又绝情,无论颜逊如何作妖,总不曾径直拿皇帝下手,是以多年来,皇帝对他一再容忍。然而如今自己油干灯尽,坐拥万里河山俯瞰芸芸众生,许多事该有个交待了。

皇帝在说话,皲裂干涸的嘴唇微微翕动,挣扎出断断续续的只言片语,离远了压根听不清。他望着床幔,嗓子里犹如塞着大团黄沙,嗡嗡不清地道:“少主年幼,依循世宗故事,克承宗祧,望卿等辅弼,赞襄政务。”

遗诏已是拟好的,皇帝强调意于托孤。幼帝易受权臣挟制,纵有开疆拓土的抱负不得施展,皇帝的眼珠转了转,死死地盯着诸位大臣的头顶,沉下声音君威犹在:“虽年幼,登极九五贵为天子,务必以臣下事之!如若有反,青史亦不容乎!”

诸人恭声称是。皇帝看向皇后,皇后近前一步,皇帝望着她久久不言,视线逐一描绘着她的轮廓,脑海中渐渐浮现出元皇后的窈窕身影。很快了,阿祁,很快了……皇帝阖了阖眼眸,埋在暗黄皮肤之下的喉结滚了滚,和软道:“长庚必会孝养于你,她肩负社稷,你却勿要溺爱她。”皇后默然,她的孩子她自会好好管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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