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支离破碎的爱 by 三笑藏刀【完结】(4)

2019-03-27  作者|标签:


  又等了好一会儿他才打燃火,说:“等她生下孩子,我们就离婚,这是当初说好的。”
  “别在我面前说你那些龌龊的事!我不想听!开车,要么我自己打车回去!”我凶狠吼回去。
  他猛的咬住嘴唇,不再说什么把车开出地下室。

  Section 6

  “这是我住进疗养院的第四个月,漫山遍野的野百合开得如火如荼,窗前一簇白玉兰暗香浮动。
  圣甘比诺疗养院位于比利牛斯山的某处高地。
  接待来自世界各地的精神病患者。
  我便是其中之一。
  所以昨晚那件事应该是我的错觉或者说是精神幻觉才对。
  晚上八点整的样子洛尔医生为我做完身体检查离开后,精神极度亢奋,无法进入睡眠状态,于是便披衣到窗前赏花。
  这株白玉兰在我来之时满枝枯黄,似乎奄奄一息,没想到冬日一过,便强势的展开枝叶挂上了花骨朵,昂扬而强势,如引颈高歌的白天鹅。
  侧身在窗台上坐下,伸手侍弄花朵,想起远在墨尔本的家人。
  说起来我这病也算是遗传,母亲在三十八岁上突然发疯,砍死砍伤四五个人后自杀倒在血泊中。
  这四五个人中包括我的父亲和爷爷,当时我才十五岁,埃尔十三岁。
  爷爷和父亲留下来的遗产不久就被那些忘恩负义的亲戚瓜分殆尽,只剩下一栋破败的旧房子给我们。
  我和埃尔相依为命,为了保证一日三餐,我不得不同时在三个餐馆涮盘子当服务生,赚取微薄的生活费。
  埃尔也一夕之间由那个任性淘气的十三岁少年变成成熟稳重的大男孩。
  遇到墨尔斯就是在那样的极端困境中。
  墨尔斯是墨尔本大学美术学院的一名穷学生,极富才华。
  初见时遇到他坐在我家庭院外的一株白玉兰花树下写生,对象便是埃尔。
  埃尔正在不远处练习棒球,两天后有一个中学联赛能获得一笔数目不小的奖金,他想减轻我的负担。
  墨尔斯有一对魔幻般的深褐色眼眸,温柔,神秘。
  当他的目光掠过我时,我脑海深处在那一刻像被什么击打了一下。
  春日暖阳透过玉兰树不甚茂密的枝桠斑驳落下,微风浮动墨尔斯那深褐色的卷发,凋落的玉兰花随风而逝飘落在眼前。
  我站在远处凝视作画的墨尔斯,墨尔斯用专注的眼神观察运动中的埃尔。
  这样的相识场景之后很多年回想起来,竟是止不住的一阵悲凉。
  后来的多年就有些混乱了,墨尔斯爱上了坚强开朗的埃尔,而我成为默默的守护观望者。
  十八岁上不得不离开墨尔本离开澳洲远渡重洋漂泊到南美洲,经过多年的打拼,积得一笔不小的财富,满载而归。
  离乡背景十年,再次回到墨尔本家中已是物是人非。
  期间埃尔写信告诉我爱上了一位同龄姑娘,两年后两人顺利进入教堂不久就诞下一子,过上平淡富足的生活。
  至于墨尔斯,埃尔在提到他时口气生硬冰冷,只说他在取得学位证书后去了美国,后来便音讯全无了。
  他说这些时我才蓦然惊醒,埃尔是不曾爱过墨尔斯的,甚至可以说极为讨厌那个总是用温柔目光注视他的男人。
  也许是小时的记忆影响了他的认知,母亲之所以会发疯就是发现父亲是同性恋,在与她结婚共同生活的十几年里同时与另一个男人密切来往着。
  墨尔斯的离去让我心里惆怅不已,少年时的美好纠结仍旧残留在我脑海深处,以致于这么多年无法寻觅能共度一生的伴侣。
  想到这里不禁低叹一声,放下那搁在花瓣上过于苍白无血的纤细手指。
  低头俯视楼下,昨晚便是这个时候,银色的月光下,那个朦胧的身影穿梭于雪白与嫣红的野百合中,像是在寻找什么。
  当时我站在窗口仰望天空,白天时发了一场病被医生注射了镇定剂,此时才刚清醒。
  发病时的记忆很模糊,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耳边只缭绕着那尖利刺耳的吼叫声。
  医生告诉我我一直在叫一个人的名字。
  看到那穿梭于花间的银白色身影时我像被雷电击中,与多年前少年时的墨尔斯极为相似,于是便发足追了出去。
  离开居住的公寓,我未曾想过自己的病和那极为脆弱敏感的神经。
  追随飘浮于花朵中的白色身影来到后山,我以为失去了他的踪影,焦急寻找。
  然而就在我转身的一刹那看见年少的墨尔斯捧起一朵洁白的百合花紧闭双眼落下一行悲伤的泪水。
  ‘为什么————你不————明白——————’
  这样的话随花瓣飘散在风中。
  墨尔斯睁开那对魔幻般的褐色大眼忧伤看着我,向我走来,‘亲爱的蒙卡,为什么你不明白?’
  我明白什么?
  看着那完全不似真实存在的朦胧人影靠近我,贴近我的嘴角,轻声说:‘我是爱你的啊,亲爱的蒙卡。’
  怜惜着为弟弟奔波劳碌的你,心疼着坚强倔强的你,为什么你不能明白我的心意呢?
  ‘后来我去找你了,你却看不见我。’
  冰冷的嘴唇滑过肌肤,我站在狂风吹散的万千百合花瓣中倾倒于墨尔斯那幽冷的怀抱中。
  那是一种极富诗意的□方式。
  他流着眼泪亲吻我的身体,紧贴在我的心脏处倾听。
  我无从记忆那一刻的光景,墨尔斯在我身上舞动身体,美丽的面孔隐藏在褐色的卷发中。
  之后深夜醒来发现自己和衣躺在露水湿透的花丛中,难以言喻的失落与悲伤让我捂住眼睛无声落泪。
  这么多年渴望着你的爱,墨尔斯,这么多年渴望着你温暖的身体。
  然而我却只能用一个梦来圆满这么多年的企盼。
  再次叹息,我仰头靠在窗棂上,眼前的白玉兰嘀嗒一声落下一滴重露。
  目光追随那晶莹的露珠飘到楼下。
  然后那个白色的朦胧身影再次出现在视野中,他仰头对我微笑。
  抵挡不了这样的**,我再次起身快步追了下去。
  此后多次,医生与护士在后山找到躺在花丛中沉睡的我。
  当我感觉精神越来越好时,医生却不断摇头。
  渐渐的就在我感觉身体越来越轻盈的那段日子,我不再有力气下床了,于是便没日没夜盯着窗口,看着窗口的白玉兰渐渐枯萎凋谢败落。
  有一天晚上我终于受不了了,我忍受不了见不到他的日子,而他们把我锁在床上,我爬起来跪在床上嚎啕大哭,‘墨尔斯,你不要离开我!墨尔斯!’
  闻声赶来的医生用最粗暴的方式让我安静下来,而我终于在那一次爆发后如同耗去了生命仅剩的元气变得奄奄一息了。
  当树梢最后一朵枯黄的白玉兰凋谢时,埃尔来到病房见我最后一面。
  遗嘱是早就拟好放在律师那里的。
  我死后只有一个要求,回到墨尔本的老房子,把我葬在那株古老的白玉兰树下。
  埃尔愧疚握住我的手,轻声说:‘蒙卡,有件事我要请求你原谅我。’
  我点头,啊,窗外的白玉兰消失了,初夏的风浮动窗帘闯了进来。
  ‘墨尔斯在十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我虚弱看着他,等待下文。
  埃尔低下头,说:‘你走后他突然来找我说要到南美去找你,需要你的地址,我把他揍了一顿并且把他赶出了家门。两个月之后我接到海关的通知,他所坐的轮船在太平洋海面上遇到台风,失事,所有乘客无一幸免。十年前,他就已经死了。而他,在世上没有一个亲人,我把他葬在我们家老屋的院子里。’
  我点头,微笑抚摸我亲爱的弟弟的手,安慰他:‘别难过,我马上就要去见他了,原谅我的任性,埃尔,不顾你的伤痛,仍旧爱上了一个男人。’
  ‘不!如果当初我不阻止他,如果不是一直以来我的拖累,蒙卡你不会孤独一生,你会得到自己的幸福,会得到你的爱人,哥哥,这一辈子,我欠你太多,下一辈子,我还给你好吗?’埃尔痛苦捂住脸在我面前忏悔。
  我安详看着他,说:‘傻埃尔,说这些干什么,你是我的弟弟,我唯一的弟弟啊,这辈子我的唯一的成就就是把你抚养长大看着你成家立业。现在,我累了,要去找他了。埃尔,别难过,我很幸福,真的很幸福,所以,请不要为我流泪。’”
  “最后的夜晚牧师来做完临终祈祷离去后,我守在哥哥床前。
  他已经处于弥留之际,意识模糊。
  守到半夜我终于支持不住靠在床头打起瞌睡。
  然而在即将睡着的前一刻我听见虚弱的蒙卡在轻声呼唤墨尔斯,我打个机灵立刻醒来,却发现早已无法动弹的哥哥不在床上。
  本能的我首先扑到窗口寻找楼下的身影,我看到身穿雪白病服的他像是被什么牵引着穿过落花满径的花坛走出去。
  来不及请求帮助我追出去。
  蒙卡脚步轻快拂开深及胸口的草丛走向后山。
  那晚月色朦胧,漫山遍野的野百合随风摇曳,花瓣飞扬的风中哥哥象一只白色的大鸟张开翅膀不顾一切奔上山顶。
  我抬头,顺着他狂热的身影看到花丛中一道同样雪白的身影向前伸出手。
  那是墨尔斯!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认得他,十年了,那曾经住在隔壁以卖画为生的少年一如当年,美丽纤细,温柔忧郁。
  蒙卡追了上去跌入他怀中。
  我在半山腰大声呼唤他们希望能留住他们。
  然而蒙卡始终没有回头,他依偎在墨尔斯怀中。
  两人就那样融入银白的月光消失在雾气朦胧的山顶,狂风抚落漫山花瓣,无数野百合花瓣随风席卷而上。
  当我气喘吁吁爬上山顶,看见满脸微笑的蒙卡安详俯卧在花丛中,夜晚深重的露水滴答滴答落在他逐渐冰凉的脸上,山风拂动他的发梢,如同**的爱抚。
  我知道,蒙卡已随他的爱人归去,幸福逝去。”
  拿出一叠画册和一些照片,对面的男人含泪递到我面前说:“哥哥离去前说把这些送给你,希望你能替他保管。”
  我放下手中蒙卡·埃尔里克生前留下的最后一封书信,缓缓打开画册,几乎全部是一个有着墨绿眼眸的银发少年的画像,不可思议,显然画像中的人是少年蒙卡,然而所有的照片上都有三个男孩子快活而充满朝气的笑脸。
  埃尔·克拉拉·埃尔里克悲伤看着我,说:“这是我对他们唯一的记忆,他却不愿让我保留,这是对我的惩罚。”
  我摇头,合上画册,微笑看着他说:“不,埃尔,你的哥哥不是这么残忍的人。他之所以不愿意把这些东西留给你,是因为你并不能完全理解他的感情,同时也不想再因为他们的存在而影响你的生活,他希望你能忘了他。”
  “可他是我哥哥啊,我怎么能忘记他而独自生活呢?”埃尔颤抖着说。
  我放下咖啡杯,淡淡微笑说:“埃尔,死者已矣,生者继续。不必沉湎于过往。”
  埃尔低头不再说话,只是大颗的眼泪打落在摊开的手掌上。

  Section 7

  风乍起,杯中红酒轻泛涟漪。
  这是半山一座露天酒吧,很少的人,稀薄的音乐,淡淡的,灵魂与摇滚的混和,低吟浅唱的歌手,月色朦胧,远处升腾的薄雾,淡淡的露水潮湿味道。
  我惬意的放松身体靠在身下这张半旧不新的二手沙发上。
  最近很流行这样的派队沙龙,处处弥漫着怀旧的味道。
  坐在对面的男人含笑拢了拢过长的黑发,露出一双精明犀利的眼睛。
  他笑着说:“有没有人说你很像一只猫?”
  “嗯?”我漫不经心看着他,远眺视野里连绵起伏的山峦。
  他手撑下巴打量着我说:“慵懒,闲散,看起来很温顺,却对人若即若离,目光也很独到,我很喜欢你的眼神,充满戒备但是又满怀渴望。你的爱,也不完整吧?”
  我微笑不语,慢慢品尝杯里的八九年红酒。
  他收回手缓慢端了下巴,目光悠远望着我身后的围墙,说:“最近我总是做一个梦。
  一个,很遥远,很,陌生的梦。
  梦里有漫山遍野火红的夕阳杜鹃,它们像燃烧的火焰灼烧着整个梦境。
  我和他就站在花海深处。
  他一直在微笑着对我说什么,用忧郁而极富穿透力的眼神看着我。
  我能,感觉到,对,是感觉到他温柔的嗓音,语调抑扬顿挫,语速舒缓。
  但是,我听不到他对我说的话,他一直一直对我说话,但是我一句都听不到。
  我很苦恼。”
  面前的男人忧郁拢了一下头发,皱眉看着我。
  我放下酒杯,用手中的黑色签字笔敲打一下桌面,笑着说:“因为他说的话不是你想听的,所以你听不到。”
  他偏头想了片刻,点头:“也许是这样。但我未曾对他抱有过怎样的希望,对我来说,长久以来,他只是一个强有力的对手。
  我们在同一个课题研究组里面。
  他非常优秀,见解精明独到,专业知识博而广而精,同时又是一个极具科学精神严谨而且严肃的男人。
  在知识上我与他旗鼓相当,但若论敬业,我实在不如他。
  或许是小时就养成的习惯,无法对什么人什么事付出真心也不会用尽全力的去追求,习惯于顺其自然得过且过。
  因为这一点价值观念的不同,我们经常发成口角,但更多的时候是工作上的默契配合。
  我喜欢与他一起工作时的感觉,很安静,也很可靠,总感觉前方一定会有什么惊喜在等待着辛苦努力后的报偿。
  大多时候我与他在实验室里埋头工作,对彼此的家庭生活一无所知。
  导致这样平稳坚实生活出现裂缝的是一次不期而遇。
  那天下着蒙蒙细雨,我被一位大学时期的教授强拉着参加一个慈善基金开幕宴会,喝了点酒,不胜酒力,就提前向教授辞行开车离开。
  大约是在晚上九点半的样子,我开车经过一个别墅区,无意中看见他站在一栋房子的大门外。
  老实说当时我脑子不是很清醒,摇了好几次头打了自己两耳光才确定不是幻觉。
  他身形高挑极瘦又架着一副眼镜,想认错都不可能。
  就那么站在蒙蒙细雨中,真有点风雨萧条的意思。
  我便把车开过去问他在那里干什么。
  谁知他什么也不说,让我把门打开带他走。
  因为不愿意回家,我只好把他带了回去。
  把他安排到客房洗漱之后,我下楼到厨房煮了点宵夜。
  刚刚熄火就看见他□站在楼梯口。
  家里是内嵌式两层公寓,旋转木梯,他那样站在镂空的楼梯上,至今回想起来,也只是□二字。
  太瘦,他长得并不漂亮也不英俊,气质也属于那种淡雅的禁欲类型,无法想像与□沾边。
  但是那个晚上他引诱了我。
  他问我是否喜欢男人?
  这个问题我还未曾考虑过,甚至喜欢男人或者女人这个问题在我脑中还未形成具体概念,亦没有想过组织家庭什么的,**是有的,但是没有想过除了右手之外的其他解决办法。
  所以当他向我献出身体时没有想到拒绝。
  只不过,当他的手抚摸我,熟练的引导我时,让我想到了旷野的苍凉和悲哀。
  后来的数个晚上他就习惯了对我说,‘带我走。’然后理所当然坐上我的车。
  这样的关系让我感觉僵硬也很不舒服,我试图做努力缓和彼此之间那种陌生遥远的距离。
  但是每当看到桌上精致的菜肴,卧室精心的布置,他就会忍不住露出讽刺的笑容。
  这当然让我无法忍受,很多次,很多次我都想举手打他。
  不过理智和教养告诉我这个游戏有点过头了,我已经陷入他导演的剧情,而他,还只是一个旁观者。
  他从来没有向我提出过什么要求,只是需求我的身体和那永远得不到满足的**。
  他如一朵早已凋零等待腐烂的花栖息在我身边奄奄一息。
  有时我会深夜醒来看着他的脸,我会苦闷的点上烟紧紧搂着他,然后流着泪亲吻他的嘴唇和头发。
  请不要嘲笑我的软弱,只有在那样的深夜我才能尽情发泄自己对他的爱。
  是的,爱,我被这个披着天使外衣的恶魔引诱堕落,并且无可救药的爱上了他。
  我不知道他是否察觉我对他的感情,不过也许就算知道,他也只会一笑置之。
  我们的课题研究进入最后的阶段,结束之后我们就将各奔东西重新被分配安排,历时十年之久的这个课题研究,可能对我们研究组的每一个成员来说已经成为生活的一部分,即将面临结束时除了那种松了一口气卸下重任的感觉之外,更多的是惶恐。
  因为,他就要离开我了。
  我无法再掩饰自己的感情,我执着他的手不懈的亲吻,紧紧拥抱他,企图温暖他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

  Section 7-b

  然而有一天我偶然再次经过当初与他相遇的那栋别墅时,我又看见他站在大门外的绿荫下。
  身后的花坛里是如火绽放的夕阳杜鹃,它们娇嫩美艳,妩媚多情。
  他直挺挺的在大门外站了两个小时,期间没有一个人进出那栋房子,一个人都没有。
  怀着好奇心我再次把车开到他身边,他悲哀看着我,说,‘我一直在等他出来带我走,但是等了这么多年,他都不愿再见我一面,我是不是很傻?’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打开车门把他拉了进去。
  此后在分别来临之前我常常抱着他坐在落地窗前看日落。
  他变得越来越苍白越来越神经质,时不时地就睁大眼问我‘要结束了吗,要走了吗?’
  我告诉他我不会走,也不会放他走。
  不知道是那一天,我心血来潮,再次把车开到那栋没有人进出的别墅外,我做了一件违法的事情,以一个成年人清晰理智的头脑非法进入他人住宅。
  别墅不大,有一座三层楼的白色小楼,两个亭子和一个小小的高尔夫球场。
  我在房子里转了很久,没有看到一个人,家具物什全都罩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但是看房间内部摆设,显然主人并没有做离开的打算,衣柜里的衣服以及浴室里的洗漱用具全都规规矩矩放在原地,甚至——————
  浴缸里还残留有发臭的洗澡水,底部沉淀着褐色的沉积物。
  卧室的床柱上也有焊铸的铁链,整栋房子都装有隔音防盗钢化玻璃。
  最后我来到静谧的地下酒窖——————
  离开时我再次尘封了那座别墅,无论我在里面发现了什么,我都会抱持缄默。
  后来我查到那栋房子的主人,是一个海外移民的,已经空置半年,因为有传言里面有不干净的东西在游荡,地产公司一直无法转手出租。
  我们的课题研究结束开庆功晚会的那天他没有参加,一大早他就出了门。
  我没有追问他的去处,但是到深夜十二点的时候他也没有回家,我只好开车再次来到那栋别墅外。
  在浴室里看到躺在浴缸中奄奄一息的他我没有感到意外,也许在心底我早就在等待这一天的到来。
  我握住他被割得血肉模糊的手在地板上坐下来,挽救或者挽留都没有意义,他早就活不下去了。
  他睁开眼温柔看着我对我说对不起。
  他问我是否还记得这个课题的发起人。
  我点头,是一位年轻的生物学家,当时他只是笼统的提出对人体遗传细胞的分裂再生和重组进行深入研究,到后来我们才细分学科。
  他说,你是五年前才进入课题小组的对不对?
  我点头,五年前拿到博士学位导师直接推荐我进了研究组。
  ‘在那之前,他就走了。’他微笑看着我说:‘我不让他走,可是他说非走不可,这里不是他想要的发展空间,他的研究**得不到满足,身边的人不够聪明,太死板,研究正在进入僵局。我留不住他,留不住,后来我就急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那么爱他,那么爱他,为他放弃了一切,家族,尊严,甚至身为男人的自尊心,我都可以抛弃,他却说不要我了。于是我只好把他关起来留在这里,直到几个月前,他竟然挣脱了锁链想要逃走,那时我一定是发了疯了,我把他拖回来就那么将他折磨致死,你看,现在墙壁和浴缸上还有他的血迹。可是我不后悔,我把他永远留在了这里,留在了我身边,而我我将永远等在门外,等待他来带我走。
  在这样漫长绝望的等待中我等到了你,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你和他很像,但是你比他更有耐性,更谦虚,也更聪明,所以你带领我们完成了这个课题研究。能认识你真好,真好。’”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扯出一个微笑看着我说:“说到这里大概你已经猜到结局了吧,南宫?他死了,我没有救他,看着他体内的血一点一点流干,看着他神志不清,听着他胡言乱语,然后即将断气回光返照的一刹那,他说他爱我。”
  说到这里,对面男人手里的酒杯啪的一声倾倒了,血红的汁液迅速蔓延至整个桌面,站在不远处的服务生看到这一幕连忙赶过来收拾,我们也不得不换一个地方。
  他的脸色很苍白,嘴唇干裂颤抖,痛苦看着我继续说:“我把他抱到了地下室他埋葬尸体的地方,把他和那具因为空气不流通腐烂得很慢的尸体放在一起。你说我是不是杀人犯?”
  我摇头,很多时候我都不能对身边的人他们的所作所为下具体的结论,如果仅从法律的角度来判断,他们是有罪的,但是他们都爱得这样绝望这样痛不欲生,我不知道什么能拯救他们什么能拯救我们。
  如果地狱的惩罚能稍稍减轻我们焚心蚀骨的疼痛,那么我情愿每一个我们这样的人日日夜夜忍受硫磺的灼烧,而不是每天抓心挠肺的辗转**。
  对面的男人闭上眼,停息片刻,呼出一口气,“南宫,你从来没有说过你的事情,在网络上你也不曾说过自己的事情,为什么?”
  我耸耸肩:“我只是个普通人,过着普通人的生活,索然寡味,无甚可说。若真要说有什么不同,那么除了我是一个同性恋之外,还有我拥有你们这群受伤的孩子。”
  “孩子?”他好笑看着我,似乎并不赞同这个词。
  我点头,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爱怜说:“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每一个人都是我手心的宝,明白吗?所以,请不要绝望,好好的,我会在你身边,永远在你身边。”
  男人的目光剧烈震动,悲哀看着我,握住我放在桌面上的手,“南宫,如果能早些认识你就好了。”
  “现在也不晚啊。”我微笑回握他的手,用力包裹住他几乎没有体温的冰凉的手掌。
  这次会面半个月后的某天早上,我在早间新闻里看到一则消息,“昨日也就是六月十八日下午五点钟某私人别墅地下室里发现三名无名成年男子尸体。
  发现尸体的是别墅物业管理员。
  其中一具大约死于八个月前,已经进入中期分解阶段,受这具尸体腐烂的影响,原本干燥不透风的地下室空气湿度提高,另外两具尸体的腐烂速度加快一倍,皮肉已经开始剥离骨骼。据警方透露两名男子系自杀,死于两个月前也就是四月中旬到下旬这段时间,而另一名男子疑为他杀,目前案件正在调查中,节目组将继续跟踪报道,下面我们来看另一则消息。”
  看到新闻上他们的照片,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心里凉飕飕的,我和那个男人半个月前才见过面,他还摸过我的手,对我微笑,可是他两个月前就已经死了……


加入书架    阅读记录

 4/4   首页 上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