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定一生相爱 by 璐伽【完结】(9)

2019-03-27  作者|标签:


  自嘲的凄楚语调,痛彻心肺的担忧眼神,令凌霜的胸口一阵阵刺痛。终于明白常人所说的‘心如刀绞’,原来是一种如此不舍、不忍对方伤心悲痛的心情,看着他伤心难过,心脏的位置便会如同刀剜般生疼不已。
  凌霜一瞬间发现,他已经体验到比常人还要多的复杂情感。
  “仇焰,等我。”
  简单四字,坚定不移。
  仇焰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默默地点点头。沮丧的神情之中带着几分认命的无奈,令凌霜不由一笑,半搂着仇焰甜蜜地亲热了一番,把仇焰臊得几乎发了脾气,凌霜才大笑着放过了他。
  “我答应等你,但你也要答应我,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这是自然。”
  忽然腰际一沉,仇焰紧搂住凌霜,像个任性撒娇的孩子般不肯松手。凌霜不由连眼角都笑了起来,他半枕在仇焰的肩头,脸上洋溢着无比温柔的神情。
  这
  就是喜欢一个人的心情吗?这就是令无数痴男怨女沉醉的爱恋吗?果然,整个心房都填得满满的,异常充实。不需要太多的语言,只是一个微小的亲昵动作便能令人甜到心中,除了笑容,再也找不到其它的表情来体现心中的开怀。
  我找到了吗?找到可以包容月亮的云朵了吗?找到一个可以令我信任、放心的胸膛,不用担心背叛谋算,不用忧心阴谋诡计,可以令我无所保留付出的人吗?
  凌霜下意识地更加紧拥住仇焰。
  我何其幸运…
  …
  …


☆、第 18 章

  第十八章
  凌霜一行日夜兼程,很快便赶回了总教所在地。
  玉莲教总教拥山而建,位居险要,四面环林,占尽地利之便。当凌霜以进攻的立场再度踏足此地时,清楚地感觉到了攻克的艰难。
  王长安勾结了邻边河南、山西、河北、山东四省的分教,令凌霜不能就近请援,而远在其它省份的援军又不能即刻赶到。只有凌霜旧部以及周边分散的零星教徒,寥寥不足五百人,与山中齐集的数万人可谓天壤之别。
  凌霜等人在山下扎营,打算从长计议,可是思来想去,计谋无数却无十足把握。凌霜的自尊令他既不愿静待援兵,又不愿初战不利。对他来说,如果要开战,就要一役决胜负!
  “教主!”暗香掀帘而入,面露喜色:“之前您命奴婢派人暗中联络旧部,紫莲堂堂主卫海已有回复,并呈上密函一封!”
  凌霜接过密函,面无表情地看完后,便一声不响地盯着地面出起神来。
  “教主?信上说了些什么?”
  凌霜将信递给暗香,背手在帐内踱步:“我命你暗中联络的旧部少说九人,却只有一人回复,可见我这个教主真是人心尽失…”
  “不是这样的!教主!”暗香急忙安抚道:“此次只不过是奸人作乱,诸位弟子也只是一时迷惑,教主不必妄自菲薄,更不能向这群叛贼逆徒示弱!以教主之才,定能化危难于无形,解救教内危机!”
  凌霜微微摇头:“依他信中所言,那王长安大肆杀戮效忠于我的弟子,玉莲教宫内的地面都被鲜血染红,杀气十日不散,死气沉沉。现在活着的不是投靠了王长安便是逃离了本教…没想到素来众志成城的玉莲教在我手中却变得群徒作乱、自相残杀…”
  忽然间觉得好累,凌霜自问自己继任以来,从未怠慢过众多弟子,更没有任何失德败兴之举。他怎么也想不透曾经为玉莲教出生入死的王长安,到底有什么理由背叛他?更想不透为何会有这么多的人群起附拥,临阵倒戈。
  某种意义上,凌霜可谓手握乾坤、口衔日月的一代英杰。但他唯我独尊的性情使得他不擅恩威并施的驭人之术,更不懂得龙骧蠖屈的委婉之道。所以,他虽大权在握、高高在上,却只能威慑人心,难以笼络。
  古语有云,得人心者得天下,此为恒理。凌霜名震天下,却不会收买人心,此乃他天性所至,所以,也注定凌霜可建前人难及之功业,但,难以维持。
  “教主请宽心,由卫海便知教内尚有为保存实力而诈降的忠诚弟子,只要教主振臂高呼,众弟
  子里应外合,定当势如破竹,锐不可挡!小小乱臣贼子岂能与日月争辉?只会自取其辱罢了!”
  暗香自信满满地看着凌霜,在她的眼中,凌霜是无所不能的天下第一人,其它人不过是蝼蚁之徒,动摇不了凌霜半分。
  凌霜沉思一下,沉声道:“暗香,今夜准备一下,我要去会会王长安。”
  暗香顿时两眼一亮:“教主打算亲自出马?”
  “两方兵力悬殊,若贸然进攻只会以卵击石、一败涂地。但我自视武功不俗,独闯龙潭游刃有余,想取那王长安的首级还是易如反掌。”
  “教主神功盖世!暗香引以为傲!”
  凌霜看着眼前的俏丽丫头神采奕奕、比自己还要亢奋激昂,不禁心头一暖,温柔地抚了抚她的长发,柔声道:“我离开后你要按兵不动,若我日出前没有归来便是有所闪失,你要稳住众人,悄悄请师傅回来,重掌大局。”
  “教主!”暗香闻言一惊,眼波中泛起了水光:“暗香不喜欢教主这样杞人忧天,放眼天下,有谁能与教主相匹敌?千军万马之中尚来去自如,想要谁的首级还不是探囊取物?教主多虑了!”
  凌霜微笑着摇摇头:“暗香,自我当日被谭克己一掌震伤之时,我便已知自己并非真正的天下无敌。至少当对方豁出性命时,我依然有会所不敌。当我被官兵逼得近乎走投无路之时,我早没有了往日的自信与骄傲,只能像只丧家之犬疲于奔逃。即使伤愈之后再一次意气风发、雄心万丈,但静下心来,却也知自己昔日过于自负,视万千如无物,才会落得如此狼狈…”
  “教主!”暗香蓦然打断凌霜的自叹,一双粉拳揪皱了衣袖,微微颤抖:“教主岂能因一次小小失误而锐气大挫?这般消沉的教主根本不是暗香所熟识的教主!”
  凌霜一怔,随即笑起:“消沉?暗香,我并非消沉,只是一时感慨。”
  “教主!古往今来,只有迂腐庸俗之辈才会伤春悲秋、自怨自哀,自诩看破世事,其实只是逃避自己失败的懦夫罢了!教主一世英明,竟也看不透吗?!”
  “暗香,”凌霜的神色不由一沉,“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吗?”
  “暗香不知道!但暗香知道教主变了!变得让暗香快认不出来!变得畏手畏脚!忧人自扰!”
  “暗香!”
  凌霜一声大喝,正欲说些什么,却见暗香两眼泛红,眼看便要哭出来,又不由怒气顿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退下吧,我想歇息一下。”
  暗香当即掩面跑了出去,凌霜迟疑一下,最
  终没有追上去安抚。
  他很累,更累的是,这种疲倦似乎是因为他某种想法的改变而产生,不愿承认,却又矛盾的不由自主地思考起来。
  这种改变到底是谁灌输给自己的?
  凌霜的脑中浮现出一张非常灿烂的笑脸,令他不由苦笑起来。
  是仇焰吗?为何他的话最终还是对我产生了影响?我并不是一个容易改变的人,难道,这真得是我心底深处的潜念,被仇焰引导出来了吗…?
  万千丝缕仍未捋顺,转眼间便迎来了夜幕。
  暗香一反常态的没有出现,凌霜寻思她大概是真得伤了心,不由暗自叹气,留下一封与嘱咐暗香的内容差不多的信,便孤身悄然离开了。


☆、第 19 章

  第十九章
  凌霜轻功极佳,奇崖断壁如履平地,悄无声息地顺利潜入了教坛中。
  与山下及山间的重重守卫不同,山顶的教坛内竟出人意料的宁静,凌霜甚至没有碰到巡夜的弟子。过份的宁静与阴沉的夜色令巨大的傲雪宫犹如死城般静寂诡异,凌霜本能地感觉到一丝异样,行动更加谨慎了几分。
  令凌霜诧异的是,早先听闻的教内地板被鲜血染红的传闻竟毫无夸大成份,虽然尸体已被移走,但不知何故地上的鲜血却未擦去,依然骇目地凝结在地面之上,连空气中都布满了浓郁的血腥气,仿如修罗场一般。
  走过大厅、花园、回廊后,凌霜终于确定并非是自己运气奇佳错过了守卫之人,而是根本无人看守!
  难道这里发生了突变?
  凌霜当即向议事堂奔去,果不其然,不仅堂内空无一人,甚至桌椅上都覆了一层薄薄的尘土,少说有数日无人打扫。
  凌霜沉思了一下,转身向自己的寝宫走去。走进熟悉的殿内,层层纱帘随着大门拂进的微风而轻轻摇曳,隐隐可见凌霜的睡床上躺着一个人。凌霜的目光一敛,当即手抚剑柄,慢慢地捋起纱帷,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渐渐的,凌霜又觉异样,自己并没有刻意闭气消声,若床上所睡之人有半分武功只怕早已醒来,但那人却纹丝不动。而且,空气中有股似有似无的异味,随着凌霜的接近而愈发浓重起来。
  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恶臭混杂着药水的异味,令人作呕。
  凌霜不由皱眉,强忍着胃部的翻滚,终于靠近了床榻。他小心翼翼地用剑鞘挑起纱帐,定睛一看,顿时再难忍受胃中的翻腾!凌霜急忙扭头闪到一旁暗中调整呼吸。
  没想到床上竟躺着一具开始腐烂的尸体!面部已经肿涨溃烂,浓重的药水味说明有人想尽量保持尸身完整,却最终抵不过腐尸的侵噬,开始腐坏。
  待凌霜平静后,才发觉那具尸体令他有种熟识感,正在暗暗思忖,忽然,背后疾风骤起,凌霜当即反身一挡!顿时火光迸射,袭者的刀峰与凌霜的脖颈仅两指之遥!
  凌霜的目光倏然犀利,因为袭者竟是叛徒王长安!只见他满眸杀气,双目布满红丝,神情疯狂,有一瞬间凌霜怀疑他已经疯掉了。
  王长安见偷袭不成,当即转了刀峰,横砍而来!凌霜当即弓身闪过,一弹剑柄,若雪剑飞鞘而出!犹如银色的流星,在空气中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便被引向凌霜的手中。反身紧握,剑光微颤,凌霜的眼中涌起了杀气。
  “逆贼王长安,
  你惑乱教众,怂恿众人反叛,以至我教门徒自相残杀,血流成河!本座今日便要清理门户,为玉莲教除害!”
  王长安放肆地哈哈大笑了几声,再度挥刀劈来!王长安的武艺不俗,在江湖中颇负盛名,但与凌霜相比依然相差甚远,但他每招每式都直逼凌霜要害,杀气腾腾,大有豁出一切的架势,只攻不守,倒令凌霜有些吃力。
  若雪剑的寒光在昏暗的大殿内闪过流星般的光辉,一纵即逝,剑过留影。刀剑相撞之处火光迸射,黑寂之中二人纠缠的身影快如风、迅如雷,令人眼花缭乱。
  凌霜与王长安的交锋异常安静,只有衣袂舞动与武器碰撞的声响,二人皆沉默不语,全神贯注地投入打斗之中。每招每式都凭本能使出,快剑与快刀的比试根本令他俩无从思考,一个犹豫的下场极有可能是粉身碎骨!
  “凌霜,你不是素来招招夺命吗?怎么这会儿心慈手软,只守不攻?”王长安以刀刃抵住若雪剑的剑尖,以此空档嘲讽起来。
  若雪剑忽然一个回旋,剑柄自凌霜指间轻盈划过,转瞬间转变了剑刃走向,当即刺向王长安的咽喉!王长安急忙后跃闪过,却抵不住剑气的犀利,一个踉跄后退几步,脖间迸裂出鲜红的血口,只差分毫便身首异处!
  “王长安,你太小看本座了。”凌霜冷冷道。
  王长安面露意外,但马上哈哈大笑起来:“不错不错,素来行事小心以守为攻的凌霜,竟学会关键时刻弃守为攻,看来当日败予谭克己令你成长不少!”
  凌霜的眉头微微一皱,却不是为王长安的有意挑衅,而是有点意外自己竟心平气和,再没有昔日以那一役为耻的屈辱感,反而有种接受失败事实的坦然。
  王长安辅佐凌霜多年,对他的性情了如指掌,原想激怒凌霜令他露出破绽,却意外的发现凌霜并没有太大反应。心下不解之余,却也没有放弃倏攻的机会,再度挥刀直逼而来!
  凌霜忽然眼眸一沉,反手收剑,王长安的刀尖直逼而来,凌霜却不躲不闪。王长安心中惊愕,立刻暗中提防。眼见刀尖就要刺入凌霜的喉结处时,凌霜忽然头一偏,刀刃划着他的皮肤微微滑过,刺破了一层皮却没有伤到经脉,王长安却难以收回攻势,转瞬间便至凌霜眼前!
  凌霜的嘴角微微一扬,若雪剑一闪,便稳稳地架到了王长安的脖项上。
  一记险招,凌霜只是一闪头,一提手,便将形势倏然扭转!王长安的刀僵持在空中不能动弹,稍稍一动,脖上的剑刃便会毫不犹豫的割断他的经脉。
  王长安的眼中
  涌起愤恨的凶光,凌霜的眼底却有一丝不屑的轻笑。
  “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凌教主的气魄更胜从前了。”王长安口吻不善地说道。
  “床上的人是谁?”凌霜没有理会王长安,直入主题。
  王长安的神情一怔,一刹那露出了迷惘的表情,两眼失神。
  但很快,他又狂嚣地笑了起来:“你竟认不出他?哈哈!他对你忠心耿耿,甚至不惜刺杀我这个生死与共的好兄弟!而你居然认不出他!”
  凌霜在脑中细细回想适才惊鸿一瞥的细节,心中的困惑也越来越深。
  “他连断气的前一刻都在等你回来!所以我把他放在你的床上,呵呵,他大概做梦都想躺在那里吧!”
  凌霜蓦然一颤:“那身衣服…是你的结拜兄弟左护法李徽?”
  王长安哼笑一声:“算你的眼睛没瞎!”
  “你与他情同手足,为何痛下杀手?”凌霜冷声喝道。
  “因为他致死都效忠你!!”
  王长安一声大吼便不顾一切的劈来,剑刃险些割断他的脖颈!凌霜急忙收剑,但王长安却继续急攻!毫无章法的拼命狂砍令凌霜不得不小心应对。
  王长安一边挥刀攻击,一边失控般大吼着:“就是有他这种愚忠的蠢材!与你说过几次话?见过你几面?居然对你死心榻地!甚至不惜与我敌对!他效忠你不过两年,却比我们朝昔相处二十年的感情更深!你凌霜有什么好?!难道武功高人一筹、样貌胜人一等就能收买人心?我呸!只有他那种大傻瓜才会把你这个不通人□故的冷漠之人当成天上的月亮!”
  凌霜的眉头轻轻一蹙:“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不必懂!乖乖受死吧!”
  王长安招招夺命,凌霜渐渐涌起怒意,下手犀利了几分。
  忽然,若雪剑一颤,本应刺向王长安脖颈的长剑忽然偏了方向,王长安当即抓住这个破绽直逼而来!眼见长刀便要没入凌霜身体的一瞬,王长安的眼前突然被一片银光掩盖,本能的一闭眼,两耳听闻一阵风声,未及回神间,冰冷的利刃便再一次架到了脖上。
  王长安睁开双眼,不甘地怒瞪着凌霜。
  “五指剑,果然名不虚传。”
  “王长安,本座说过,你的武功不及我。”
  王长安冷哼一声:“天下英雄都以能与你凌霜僵持十招为荣,我与你周旋了二十招,死也赚够了!”
  凌霜淡淡地回答道:“若非想生擒住你这个叛贼,你以为你能招架住我五招吗?说,为何反我
  ?”
  王长安没有回答,忽然一记手刀劈向凌霜!凌霜早知他不顾生死,及时收了剑锋,气定神闲的以掌力化解了王长安的攻势,一记锁骨手反将王长安的双臂扣住,令他动弹不得。
  “不必再做无谓的困兽之争,王长安,你认输吧。”
  “我就是死也绝不会向你认输!!”
  王长安忽然像疯了一般放声大吼,竟不顾凌霜制住的双臂奋力攻向凌霜!这一攻,若凌霜不松手,王长安的双臂势必骨断肉裂!但若放开,这一攻必定直取凌霜命门!
  凌霜心下一颤,王长安到底为何如此拼命?莫非另有隐情?
  一念之间,凌霜不由松开了双手,虽然当即纵身后跃,可是王长安的双拳已经逼近!凌霜急忙两掌抵于王长安的拳前,十成的拳劲正中掌心!凌霜顿时被震得向后弹去,直撞盘柱!一口鲜血自喉间咳出,王长安没给凌霜喘息的机会,一声大喝,抓起凌霜掉落在地的若雪剑直刺而去!
  凌霜急忙一记转身,白色的衣袂轻盈飞扬,王长安的视线被一抹洁白掩住了双眼,一恍而过,忽然眼前一团火红蓦然涌现!王长安一惊,手中的若雪剑忽然被强大的力道指引着扭转了方向,连带身体也不由随之旋转,紧接着一记硬掌直击剑柄!扑哧一声,削铁如泥的若雪剑轻而易举地贯穿了王长安的身体!
  王长安有些懵懂地看着握着剑柄的手,那是自己的手…
  “若雪剑不饮主人的血。”凌霜冷冷道。
  王长安呆若木鸡地看着凌霜,目光定到了他洁白前襟上那团火红。原来那是凌霜适才咳血的血痕,印浸在白色的软纱外袍上,犹如一朵血红色的艳花,蛊惑了王长安的双眼。
  王长安强睁了几下眼睛,有些飘离的神智令眼前的天地一片模糊,只有一片洁白与一团火红,时隐时现。
  “李徽…好兄弟…你来接大哥吗…”王长安目光迷乱地呆望着空气,喃喃着。
  凌霜眼底的杀气褪去,因为他明白王长安的大限已近。被贯穿的身体还在源源不断的流出生命的精华,一滴一滴**在寝宫的大理石地面上,染红了一片。
  “王长安,本座念你曾为本教建功立业,赐你个全尸。”凌霜一顿:“但因你一念之差,令我教弟子死伤无数,九泉之下你又有何面目面对诸位兄弟?”
  王长安仿佛没有听到一般,步履蹒跚的慢慢走向床榻的方向。捂着伤口的手掌间不断溢下鲜血,他却浑然不觉,只直直地盯着李徽的遗体,眼中再无它物。
  王长安艰难地走到床榻前,
  捋起纱帷,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已经面目全非的李徽,沾着鲜血的手颤巍巍的伸向他冰冷的躯体。
  忽然一股劲风吹来,王长安的手被蓦然弹开,已经毫无抵抗余力的他狼狈地摔倒在地。眼前白影一闪,凌霜已经立于眼前,挡住了王长安注视李徽的视线。
  “你这个叛徒不配触碰本教的忠义之士。”凌霜冷冷说道。
  王长安哧哧地笑了起来:“我又何尝不知,一旦它日功败垂成,我定当葬身乱坟岗,他必被你风光大葬。就算我篡逆成功,他这个前朝遗忠也不可能被我立碑建祠。呵呵,我与他,注定死难同穴。”
  凌霜从王长安的淡淡绝望之中听出了一丝异样,更加不解:“既然你已有此觉悟,为何还要执迷不悔?你既然如此珍视于他,又为何要杀了他?王长安,你谋的到底是什么?我不相信你图的只是一个教主的虚名。”
  王长安哈哈大笑起来,一团血水涌上喉间,当即咳出了几口鲜血。
  “咳咳…凌霜,做个交易如何?我大限已至,也不会动什么歪念了…咳咳…我只求断气之前能看着他…断气之后,随你将我千刀万剐,剁成肉酱喂狗,我王长安也会含笑九泉…咳咳!”
  王长安的咳嗽渐渐转剧,口中不断淌下血水,但他依然强顶一口气快速说道:“你不想知道我为何反你吗?用一个答案换一个将死之人与另一个死人的片刻相聚,然后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如何?”
  “我凌霜不与叛徒做交易。”凌霜不屑地哼笑一声。
  “那你不想知道除了我还有谁是同谋?凌霜,你离开总教太久了,一日都能徒生万千变故,何况你离开数月?我死了,主谋还在,玉莲教依然不得安宁!”
  凌霜扬了扬眉毛,淡淡道:“王长安,你跟了我两年,难道你觉得本座是怕事之人?兵来将来,水来土掩,我还怕了不成?你不必在这上面动脑筋,这个条件吸引不了我凌霜。”
  “那你到底要怎样?!”
  王长安自知时间越来越紧,已经双眸迸血,急得全身颤抖起来。李徽与自己近在咫尺,仅有数步之遥,却怎么也看不到,怎么也触碰不到。王长安的锐气全褪,只能悲凄地半跪在地上,无助的目光近乎绝望。
  凌霜静静地注视着王长安的双眸,那双悲伤的眼睛仿佛可以透过他的身体,停留在了那个没有呼吸的人身上…
  “王长安,你为本教奔波数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本座恩准你在断气之前向本教左护法李徽忏悔。但若你有半分不轨,或对李徽的遗体有半分不敬,本座不
  会让你死得痛快!”
  王长安震惊地看着凌霜,后者的脸上没有半分表情,依然冷如冰霜:“再者,本座并不稀罕你的情报,你什么都不必说。我准了你,只是念在昔日旧情,以及…”
  凌霜一顿,却说不出心中所想,那份弥漫在王长安眼中的深情,那丝对李徽痴情凝视的目光,或许只是自己的一个错觉…
  凌霜什么也没有说便转身离去,走过王长安呆跪的身畔时,一声微乎其微的声音传来:“谢谢…”
  凌霜没有回答,脚步也没有停顿,但他清晰地听到王长安迫不急待的奔到床畔,缓缓跪下。
  凌霜捋开一帘薄纱,慢慢地走向殿门。
  “凌霜…”遥遥的深处传来王长安缓慢的声音:“我反你,原因有三:一、李徽视你如命。二、我恨你入骨。三、有朝廷助我。”
  凌霜的手一颤,然后慢慢地关上了殿门,无声的离开了。
  殿内的王长安痴痴地凝视着李徽,双手紧紧地握住那双开始腐烂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地吻着。
  一丝轻笑从他的口中溢中:“傻小子,你看上谁不好,偏看上了那个大冰块。他怎会懂得你的好?他甚至没有向我追问你为何视他命,我为何恨他入骨,朝廷是如何助我,教内是否还有余孽。这样一个一身傲骨、生性淡漠之人,你这个只会傻等的家伙哪有本事让他为你折腰?算了,下辈子大哥帮你挑个好的,像他那般俊朗脱俗,像他那般武功盖世,像他那般傲视群雄,像他那般手握乾坤,却像我这般疼你、怜你、懂你,好吗?”
  最后一句疑问,慢慢地隐没在静止的喘息之中,再无声响。


☆、第 20 章

  第二十章
  没人能说凌霜没有威慑群雄的霸气与魄力。当没有任何利刃在手的凌霜,身上沾着鲜血,平静地由山门大道慢慢走向山脚驻扎的叛党大营时,几万叛徒各个手持凶器,却没有一人敢走上前来,向那个目光平静的男子砍上一刀。
  一袭白衣的凌霜,清冷超然,胸前的鲜血却阴冷邪魅,没人知道那是谁的血,只知道他是从总教走了出来,王长安却没有出现…这个现实所涵含的深义,令所有人都心头一颤。
  凌霜的目光冷冷地闪过众人,视线所过之处,众人都不由心虚地低下了头,无措地举着兵器,不知该如何是好。
  凌霜的步子没有片刻停顿,一直稳而缓的慢慢走着,众人不由自主地为他让出一条过路。不敢阻拦,却又不能不拦,于是黑压压的人群围拢成圈,圆圈的正中是淡漠平静的凌霜,牵动着这个圈随着他的移动而机械悉琐地移动着。
  快走到入山门时,凌霜的脚步停顿,人群也为之一僵。只要再走过九十九级台阶,凌霜便彻底离开了众教徒驻扎的势力范围,众人面面相觑,群龙无首的他们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就这样放凌霜离开。
  凌霜目视前方,缓缓开口吐出五个字:“王长安死了。”
  人群之中出现了松动,每个人都慌乱无措的四处张望,不知道这个时候该找谁出面。
  “你说死了就死了?谁知道是不是你的诡计!想让我们乱了阵脚吧!”人群之中一个声音壮着胆子喊道。
  凌霜的目光缓缓移向声源处,那边的人都很无措地瞧着别人,各个面露恐惧,生恐凌霜迁怒给自己。
  “我凌霜说死了的人,绝不可能活着。”
  “那你的若雪剑呢?该不是被王教主夺了去,你这个剑不离身的家伙才手无寸铁了吧?”另一个方向的另一个声音喊道,接着涌起了几波起哄之声。
  凌霜的嘴角微微扬起:“我还不急着揪出朝廷的狗,你们就自己拼命的吠,生怕我找不到你们是吗?”
  起哄声顿时消歇,但人群却蓦然喧哗起来。玉莲教的弟子与朝廷积怨已深,蓦然听到凌霜点出教内混有朝廷中人,震惊可想而知。
  “这是离间之计!大家别信了他!凌霜才是敌人!”
  适才的声音又高声喊道,起哄之声也跟着叫了起来“没错!”“若雪剑一定被王教主夺了!”“王教主是不屑杀这个手下败将才让他活着出来!”等等。
  凌霜的脚步再一次动了起来,他运起内功,声音不高不低地震入了每个人的耳中:“我凌霜的剑,既然
  不在身边,就必然在我凌霜的寝宫。剑不离身,人不离剑,若雪剑饮足了血歇息片刻,今晚,我便会回宫取剑,清理门户。”
  凌霜一步一步的走下台阶,身影渐渐消失,声音却一直犹在耳边:“有悔过之心的弟子可随本座一同下山,今晚,我凌霜再来此地之时,绝不留下任何活口。”
  平静的开战宣言,却震慑住在场的每一个人,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凌霜一步一步走下台阶,却没有人敢上前一步。
  “教主!”忽然一名男子率着几名弟子冲了出来,大声道:“卫海与门下所有弟子为保存实力假意诈降叛贼王长安,愿随教主离开!”
  说完,卫海及他的徒弟们全都丢下手中兵器,大步尾随在凌霜身后。犹如一道岌岌可危的大堤出现了一个缺口,刹那间整座大堤便毁于一旦!越来越多的人扔下了手中兵器,一声又一声为保实力假意诈降愿随教主离开的宣言响起,不论是真是假,大势已经渐渐倾向了凌霜一方。
  当暗香等人以为是大敌来犯时,却看到统率人群的人正是他们的凌霜教主!
  暗香第一个反应过来,一下丢掉手中的长鞭,振臂高呼:“教主已平定贼子!教主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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