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糖葫芦羊肉串 作者:冀成(上)【完结】(36)

2019-03-27  作者|标签:冀成 冰糖葫芦 羊肉串 作者

  平庸一天到晚即兴地瞎编着顺口溜,蹦蹦跳跳地围绕着张慧娘团团转地说唱,说唱得张慧娘美滋滋的,说唱得张慧娘整天都陶醉在甜蜜的爱情里,说唱得张慧娘晕晕呼呼的分不清天高还是地大了,说唱得张慧娘快活得就像是一只小白兔,说唱得张慧娘温顺得又活像是一只波斯猫。

  平庸和张慧娘在上海疯玩了几天,什么南京路、四川北路,一些大大小小的商场都让两人给逛了一个遍。什么城隍庙、动物园,植物园的,都让他们俩给玩了一个够。

  喜欢阅读现代文学史的平庸,想用一天的时间去寻找寻找鲁迅、郭沫若、郁达夫、徐志摩等等一些社会文化名流的踪迹,丰富丰富自己的文学知识,可张慧娘对那些大文人一点也不感什么兴趣,平庸也只好打消了自己的想法。

  那天晚上,平庸躺在小旅馆的木板床上琢磨着鲁迅生前的遗嘱,“孩子长大,倘无才能,可寻点小事情过活,万不可去做空头文学家或美术家。”

  平庸琢磨了半天也没有琢磨出什么道道来,于是他便想当然的跟张慧娘说起了郭沫若解放之前的《女神》在中国文坛上的地位,以及郭沫若解放之后的人品和文风。他还发自心底地说郭沫若死得晚了一点,如果早死几年的话,中国现代文学史就得改写了。

  “你究竟是喜欢郭沫若,还是讨厌郭沫若?我都让你给弄糊涂了,你怎么对郭沫若这么感兴趣?”

  张慧娘随口这么一问不要紧,一下子就打开了平庸的话匣子。

  “慧娘,反正咱俩今天晚上也没有什么事,我就跟你说说郭沫若现象吧。你要是想了解20世纪的中国,郭沫若就是一个无法回避的话题。郭沫若以新诗《女神》奠定了他在中国文坛上的地位。早期的郭沫若确实是一个铁骨铮铮的热血男儿,“四一二”国共分裂后,郭沫若伏案愤笔疾书,发表了一篇《人民公敌□□》的讨蒋檄文,随后遭到国民党的通缉,被迫逃亡日本多年。

  郭沫若对中国现代文学、话剧、历史、考古学以及社会科学的贡献是世人有目共睹的,但客观公正的来说,郭沫若在文化事业上的贡献主要是集中在1949年以前。建国之后,郭沫若基本上就沦落成了一个文化大官僚。如果把郭沫若以1949年为界,分为两段来看的话,人们基本上可以把他看成是两个郭沫若。前一个郭沫若是才华横溢、风流倜傥、个性张扬、嫉恶如仇、铁骨铮铮的才子和革命家;后一个郭沫若则是迷失自我、唯上是从,盲目跟风、阿谀奉承的文化大官僚。

  中国解放之后,郭沫若是社会时代钦定的旗手,是集团的喉舌,是群体的领头羊,别的羊可以不叫唤,他必须叫唤,每到一场政治运动的暴风刮来的时候,人们都能听到他在热情歌唱,没有人知道那些歌唱的后面,他究竟是在欢笑还是在哭泣,他的心在流血还是在流泪。郭沫若有无奈吗?有挣扎吗?有痛苦吗?有流泪吗?有反思和忏悔吗?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现在终于有了一点初步答案,有几个不同的社会人物,他们从多种途径披露了郭沫若当年给忘年至交陈明远的一批信件,让世人终于有了一孔窥探郭沫若晚年心路历程的小窗户。”

  “哎呀我的妈呀!行啦行啦,你歇一会吧,我的少爷。你渴不渴呀?我给你倒杯水去,你喝完了水再接着侃,省得今天晚上我再扫了你的兴致。”

  张慧娘连讽刺带挖苦地一边说着平庸,一面站起身子,给平庸倒了一杯白开水。

  “你这个家伙,真够损的,我是正儿八经的在和你探讨郭沫若这个人和这个社会的畸形现象,你竟然这样搪塞着我玩。好好好,我不和你说了,这是我今天下午在那个路边的地摊上买的一份小报,这里面有几段郭沫若写给陈明远写的信,你自己看看吧。这几封信写于□□前夕,那个时候郭沫若还未受到冲击,可他的心境就已经十分悲凉了。”

  平庸跟张慧娘这边说着话的时候,他就把一张报纸递给了张慧娘。

  1963年5月5日。

  “至于我自己,有时我内心是很悲哀的。我常感到自己的生活中缺乏诗意,因此也就不能写出好诗来。我的那些分行的散文,都是应制应景之作,根本就不配称为是什么‘诗’!别人出于客套应酬,从来不向我指出这个问题,但我是有自知之明的。你跟那些人不一样,你从小就敢对我说真话,所以我深深地喜欢你,爱你。我要对你说一句发自内心的真话:希望你将来校正《沫若文集》的时候,把我那些应制应景的分行散文,统统删掉,免得后人耻笑!当然,后人真要耻笑的话,也没有办法。那时我早已不可能听见了。”

  1963年11月14日。

  “来信提出的问题很重要。我跟你有同感。□□运动中,处处‘放卫星’、‘发喜报’、搞‘献礼’,一哄而起,又一哄而散;浮夸虚假的歪风邪气,泛滥成灾。……‘上有好之,下必甚焉’。不仅可笑,而且可厌!假话、套话、空话,是新文艺的大敌,也是新社会的大敌。你的文章,是否先放在我处保存起来,不要急于发表。凡事要先冷静地看一看再说。有时候,出发点是好的,但是可能会招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1965年9月20日。

  “在我看来,批评有每个人的自由。你说得很对:一切都要实事求是,对于别人要实事求是,对自己更必须始终要实事求是!但你太年轻,太天真,目前你把世界上的事物看得过于单纯了。现在哪里谈得上开诚布公。两面三刀、落井下石,踩着别人肩膀往上爬,甚至不惜卖友求荣者,大有人在。我看不必跟那些无聊无耻的文人去纠缠了。因此,我劝你千万不要去写什么反驳的文章,那不是什么‘学术讨论’,你千万不要上当!”

  1965年12月22日。

  “我早已有意辞去一切职务,告老还乡。上月我满七十三周岁了。中国有句俗话:‘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在世的日子,所剩无几了。回顾这一生,真是惭愧!诗歌、戏剧、小说、历史、考古、翻译……什么都搞了一些,什么都没有搞到家。好像十个手指伸开按跳蚤,结果一个都没能抓着。建国以后,行政事务缠身,大小会议、送往迎来,耗费了许多时间和精力。近年来总是觉得疲倦。……我说过早已厌于应酬、只求清静的活,指的是不乐意与那帮无聊之辈交往。至于你,什么时候来我都欢迎。我的房门永远对你是敞开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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