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家今夜扁舟子 作者:尼可拉斯【完结】(13)

2019-03-27  作者|标签:尼可拉斯 宫廷侯爵 虐恋情深

再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形成段镝之出现在哪里哪里就要死人的恐怖印象。

春天正是农忙,段镝之每天听来的消息冗杂如同几千只叽叽喳喳的小鸟。大致整理起来,她向曾静昭汇报道,普通百姓大多觉得能分到田地就是好的,稍大一些会被充公少量财产的豪绅有点畏惧,大豪绅基本抗拒,正有人想方设法更改自己的田契想躲避审查;“至于官员,有支持的,有不支持的,大部分只是正常执行,效率也不高。有的人和豪绅勾结。倒有些主动执行的刚正不阿的官员。”

曾静昭果然问她要名单,她伸手掏出来递了上去。

“这些刚正不阿奉公执法,倒有不少年轻人,应该着力提拔起来。资格老些的,到不那么热心。不过这几个,”曾静昭用手指在名单上轻轻婆娑着,“似乎是在任上好几年不曾升迁的,改日要考察一下他们是不是刚直之辈,是的话也要用起来。”转而又笑盈盈的看着段镝之。段镝之如今也与她见外了—莫若说是亲密了起来—“你笑什么?”“我笑你这般贴心,年龄都给我写上来了。”她分明瞧见段镝之脸红了,不知为何,一国之君既然生了调戏的念头。她走过去轻轻摸了一下段镝之的红脸,道:“哦哟,这下居然更红了。”

九年之后回望当时,觉得那苍白皮肤下的点点红痕是那样动人。绝不会有任何男子对段镝之有非分之想,只有女子才会对她生出情爱的念头。那个时候的自己其实早就为她的魅力所吸引,心底生出自己亦不能察觉的爱意。而段镝之呢?她从来没对自己说过她是什么时候爱上了自己,或许她自己也不知道。

日久生情的,怎么记得是哪一句话哪一个字哪一个时辰之后,再也不止是朋友关系。

段镝之红着脸害羞害大发了,竟然支支吾吾,曾静昭见她如此,越发觉得有趣。两人一个“我我我”一个“哦哦哦”的逗了一阵,段镝之才说清楚,她手里实际上有这些官员的全部信息,连家里要是养了牛养了几头她都知道,何况年龄、从政经历、家室背景。她说她手里俱全了表层信息,假如想要得到更深层次的信息,只是需要时间罢了。曾静昭大喜,一来欢喜自己有了段镝之就犹如手握利器,二来欢喜段镝之如此贴心:“我改日拜父皇的时候,一定跟他说,他给我留下的最宝贵的遗产,就是你。”

关系至此,段镝之也说不出什么“臣自当肝脑涂地”“臣只是尽忠职守”之类的话来。她有满腔的情意她说不出来。她们是伙伴啊,是这条孤独道路上最重要的伙伴。段镝之甚至在放空的时分思考过,未来曾静昭退位之后,她是留下来继续保护新皇帝呢,还是追随曾静昭。她自己十万分的想要追随曾静昭,并没有别的念头。她绝不愿意和她变做“无关”。

她之前的生命太荒凉了,曾静昭是她唯一获得的火把与光芒。

一个月后继续调查的结果越发叫人苦恼。曾静昭感觉满朝文官十分顽固,施政总是阻力重重,时不时还被卡在不同势力之间的斗争之间。段镝之带回来的消息里尽是这些文官们结党相抗、私下诽谤朝廷和君上、某些地方官员更是与豪绅狼狈为女干的种种劣迹。曾静昭登基以来从来没有这样生气过。她想那些营私的,总可以抓住小辫子,来日革职便是。可那些结党的,没有明显的错处,要怎么敲打才能让他们顺从自己的意思呢?她为此向段镝之倾诉,段镝之说,你大可原话奉还,就好像平日里背后说人的家伙被抓现行一样。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这么一说,自然会有人胆寒的。再抓住一两个说得过头的,处罚就是。

曾静昭目光灼灼的看进她的眼睛,她笑着说,我立刻着手去办。

不日,她在朝堂上有些阴阳怪气的说某大臣昨日宴饮之时为何大大的贬斥了朕的新政一番?朝议之时,倒不见你有这么多乡野粗话来刻薄朕。又转而指另外一位大人说:“郑爱卿倒是如常议论了一番,最后引用孔丘语,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既然天下女子都是小人,那天下男子岂不是都是君子了{8}?”

满朝文武默不作声。一向严肃自律的丞相梁烈胡子似乎微微立起,好像生了闷气一般。

“只不过你们这些真君子,”曾静昭转过身去,拿起书案上的一沓奏章,一边怒斥、一边一本一本的把罪状扔下去:“如何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收受这么多贿赂,和人分这么多赃!朕说满朝文武为何这样反对朕的新政,原来是刀砍到了你们身上的肥油!”

不日,又有人因为妄议朝政,话说的难听而被当廷褫革。有人出来劝阻,表示因言获罪并非明君所为、何况赶走这个哪里找新的官员去?曾静昭拿着段镝之给的名单就提出某某和某某为人正直、奉公守法、才能也不错,应该提拔,立刻提拔。至于因言获罪,那都是大不敬。她说不尊敬君王,就会干出谋逆之事,当年被杀的诸王就是例子。以后这样说的,大概不需要当廷褫夺,浪费朕的时间了。

数日后的深夜,段镝之为了配合皇帝的金口玉言,逮捕了三名在府邸小心翼翼聚在一起指责朝政的朝臣。按皇帝圣旨,一概关进地牢严加审问。

曾静昭环视朝堂,秋天就要来了,立刻在全国推行她稍加修改过的新政。一时一刻都不等。她第一次完全的体会到万人之上的权力顶峰带来的成就感。幸而那时她不是孤独的,她有段镝之。

作者有话要说:

{7}理论上,佃农不是雇佣关系,是人身依附关系。这里描述的大概是一种均田制。但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bug,不描述具体的条例—比如按丁授田、每丁授田多少、牲畜奴婢是否算在内、妇女是否授田等等。

{8}此语出自蔡尚思教授。蔡尚思(1905~2008),号中睿,1905年11月10日生于福建省泉州市德化县浔中镇诗敦村。著名历史学家,中国思想史研究专家。

第8章 八

一年后,八月的京城,反常炎热。街头小儿听大人说多了,也学会传颂“反常即有妖”这样的话。孩子们只知道天气热,百姓们只知道路上遇见的来抓捕什么人的狴犴校事们多了,只有公卿大人们在这样的天气里依然惴惴不安、时不时出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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