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乱动,眼看着施鸳影拖住程芦雪,滑入门缝。
蹑手蹑脚挪到门边,我屏气凝神,倾听前头的动静。
幸好木门沉重,开和关都慢,在木门将要自动合上的一瞬间,我猛提肩膀,疾吸肚皮,连挣带扯将自己挤进门内。
而这时,程芦雪和施鸳影都消失了,只见后方远处一扇木门正在兀自关闭。
仅靠着这种莫名其妙的时间差,我得以远远近近,跟住施鸳影和程芦雪的凌乱脚步声,一路往上走。
几次听见施鸳影对程芦雪低声恨说——“不要讲话!”。
我想施鸳影是否心态上稍微平复了一些,竟很警觉?更不敢追得太凶,如此几次探身晚了,差点儿给门活活夹死。
就这样又走了几间酒窖,感觉地势向上,可各个房间置放酒桶酒瓶,竟几乎装潢设计的一模一样,简直如行怪诞迷宫,仿佛此生永远走不出去。
还好能听见前方些微的响动,更闻见她身上熟悉的不知来处的香,至今说不出花名。
我眼中一热,想到特训那时去花店看她。店中花色凋零,现出过早的秋天的凄楚哀愁。施鸳影也在。
竟没有发现吗,她那时变了,变得离我远了。
清凉的夜风拂过,夹杂着雨的湿冷味道。
我望着最后一扇门,门那头黑洞洞的,像我,像施鸳影,手中的枪口。
室外有草的气息,我深呼吸一口气,将子弹轻轻上膛,打开保险栓。
再次攥紧手.枪的瞬间,大概云飘过,清冷迷蒙的月光微微展露一角,又没去。
外间终是彻头彻尾的黑了,我倏身挤过正自沉缓合上的大门,这一去便叫自己淹没入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
不知道等着我的会是什么,哪又怎样?
总不过,是她在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
稳住!稳住!各单位稳住!
不管乃们在想什么,事情不是乃们想象的辣样!!!
第57章 CPT57
我讨厌这个秋天。
说什么秋高气爽。
十月间,夜晚雾朦霜重,月亮舍不得频频露脸,难道还怕冷吗。
溜出门来,我一矮身纵入墙角前蓬乱杂生的灌木高草。
速度很快,如果施鸳影真的寂静蹲守在前方某处等我,想来我也不会一下叫她给几枪打死了。
循声不见,却发现地下丢落的一只水晶舞鞋!
冷冷在暗光下流动幽银的光彩,是叫我走,还是叫我留。
落魄的后花园,树影阴沉,杂木冗生。
我踩在草上,厚厚草甸亦无声响。
半蹲着去瞧,月现时仔细分辨,小小树枝折断,草头倒向一处。
如此总算摸出条路,沿痕迹猫身继续向前,转过身侧石屋。
一切在暗里豁然开朗。
原来已经离开酒庄主建筑群不少的路,辉煌的大厅灯火在身后依稀可辨。
是从花匠小屋走出来的。
依然在山庄的范围之内,远远能看见黑黢黢的绵延丘陵。
而直对着的正前方开阔地,密密麻麻,遮天蔽日全是晃动的高草的浮影。
内中有水流的声音,忽远忽近,乍高乍低。
冷风吹来,捎带雨丝,蓬草呼呼如海潮般出声,那水的存在,好像又听不见了。
忽然程芦雪的声音遥远惊道:“小影,你到这里来干吗?!——”
飘渺而稀疏,在我耳中却像惊雷般划破天际。
我举起枪一头扎入长草中,急急向前寻找。
她们言语难辨的争执声一会儿从左边传来,一会儿从右边传来,我往草原里寻的越深,越辨不清方向。
那草碴得好痛,刮破脸颊,缠住手腕,绊住腿踝,我简直奋力在十万触手的地狱里挣扎。
眼里涌出泪来,夜那么黑!
咕咕的枭低沉沙哑鸣叫。
脚下越踏越湿,越踏越软,难道趟入沼泽?
而这竟是一片繁茂芦苇!
认出来的时候,她们声音倏然消失一瞬。
那一瞬,我凝听,不由仰头瞧了一眼草尖。
夜光下,芦花暗暗的,絮絮的。
不是我初见的时候。
那时天高地阔,她在白马上等我,融成一幅画。
而今砚台打破在画上,一切都浸染墨汁,黑得渗出黑来。
我一生没有见过这么诡异的地方。
我在这里迷了路,怔在原地,失去任何辨别的参照。
呼吸声益发重了,自己却不觉得。
忽然哪边“嗖”一声暗响,我知道那支旧勃朗宁被击发了!
脑中登时一片空白,我像野兽一样猛冲去枪响的方向。
豁然一亮,我走出了芦苇之地,站在泥泞的滩涂上。
眼前是一条泊泊流淌的河弯,不宽,不窄,只逶迤从山庄后平缓通过。
波光在芦草疏离稀薄的遮蔽中若隐若现,粼粼散发清冷。
一片烂泥,我枪口所指,是施鸳影和程芦雪。
她两人满身污泞,拉扯着半倒在水边,施鸳影起身,扼住程芦雪也起身。
枪还在她手上,施鸳影朝我微眯着眼一哂,阴冷说:“小雪,你的宠物,不太听你的话了……”
程芦雪一字未应,只避开枪口,痛楚别过脸去。
我见程芦雪,大急,不得不开口,问:“你……你们怎么样?!”
施鸳影恨我,我一出声,她便狞笑:“你们?!——你是想问‘你怎么样’吧……她好得很,不过枪走火一下。我绝对不会让她受伤的。她……是完美的……”
施鸳影迷恋地看住程芦雪,用枪口细细摩挲程芦雪避开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