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怀不乱(民国 三)——明珠【完结】(52)

2019-03-26  作者|标签:明珠

他连着两日不曾去公司,到了公司,先挂了电话叫佣人把先前孟青退回来的礼物又原样的送去孟家,然后才开始料理公事。又吩咐了王春,要他准备这几日就搬回去,王春原本是跟着傅玉华的,到底老道些,便劝说他:“三少爷,你之前病得厉害,医生都来过了,这才过了一天,就又要搬出去,老爷和二少爷难道不要问?还是过些日子吧?”

傅玉声明白他讲得不错,只是如今教他回去住福熙路那里,他哪里还静得下心回去住呢?

他原本是没有这一样烦恼的,就是在西北肃州被围城的那段日子担惊受怕,又吃了不少苦头,才落下的胃病。医生也说了,这桩病很是要紧,一定要他好好的静养着。傅景园也很把他这桩病当一回事,连吃什么都要一一过目,若是自己就这样大张旗鼓的搬回去,的确很不该。

到了中午的时节,叶翠雯突然挂了电话过来,问他忙不忙,又说有事要问他,傅玉声也想借她敲敲父亲的边鼓,便索性回去吃饭了。

傅景园也在家里,倒是傅玉华忙得厉害,并不曾回来。

吃过饭后,傅景园便问起他的话来。先问他昨夜里饭也不曾吃,究竟跑去了哪里,又说起他生病时身边无人,问他离婚的事情究竟考虑得如何了。

傅玉声只好半真半假的说道:“一个朋友刚回上海来,我有些事情要同他商量一番,说得晚了,就在他那里住下了。”

傅景园一听皱起了眉头,问:“什么样的朋友?你那些狐朋狗友,我也不说什么了,倘若要交新朋友,上海这样大,你总要睁开眼,仔细的挑一挑!”他年纪大了,因着医生的告诫,教他不要再发脾气,所以说着说着就叹息起来,大约是傅玉声以往的斑斑劣迹已经教他实在无话可说了吧。

叶翠雯见他不喜,便插话道:“孟老板倒不是什么坏朋友,我听乔太太说,他在杜老板面前很说得上话呢。”

因为之前的绑架案一事,傅景园听他们提起这个人,总是赞赏有加的。不料这一次却不知哪里触着了他的逆鳞,又叹了两声,说:“杜老板是什么人?他不过是人的一条狗罢了,如今竟是这样的人最有势力。”

傅玉声听到他这样说孟青,脸上便很有些挂不住,忍不住替孟青开脱道:“他这个人并没有什么帮会习气的,为人很是客气周到,又念旧情,若不是他,只怕我还在西北不曾回来呢。”便把他只身北上的事说了一遍。

第232章

去年的时候,他因为西北之事既已过去,又何必再提?便轻描淡写的在家人面前一笔带过,即便是傅玉华拿了报纸问他,他也只说是夸大其实,讲自己并没有如何的吃苦。

如今为了孟青的缘故,才把当初在西北的事情一一说出。

自西安往西一路的辛苦自不必说了。

他与同行之人在肃州哗变中被冲散,又被兵匪关押勒索,受困半月有余。每日饭食粗鄙,连充饥都不能够。身上所带之物都被搜刮一光,又逼迫他写信向亲戚熟人讨要赎金。他不敢同上海那边联络,怕家里人惊怕,所以只写了信给在西安招待过他们的官员,谎称是他的大哥。

肃州至西安路途遥远,待肃州匪首被杀,还未等到赎金。所幸他的性命无碍,只是因为这样一场无妄之灾,身体便有些坏了。

傅景园听他说完,很是吃惊,半晌说不出话来,叶翠雯也不料他在西北竟然有过这样的事,眼含泪光的看着他,大约也有些被吓到了。

傅景园沉默了许久,才说:“如此说来,他倒的确是个有义气的人。”

傅玉声费尽唇舌说了半天,这时才终于松了口气,却又觉着自己实在不孝,说出这些过往之事,让父亲平白的忧虑。

傅景园叹了口气,看他半晌,才说:“你呢,既然喜欢那些风花雪月的东西,又何必做这些忧国忧民的事?赈灾捐款,并没有人拦着你。你能赚钱,你肯捐,也是你的心意,这是一件好事。可你看上海这个样子,三天两头的军队来去,又时不时的闹这闹哪,这已经算是好了的。内地军匪作乱,西北更甚,你又何苦跑去趟这个浑水?我们傅家,只图有口安稳饭吃,不求名声,不求地位,只希望你以后安安分分的,不要招惹那些是非,你懂吗?”

傅玉声不料他这一次难得的心平气和,一时心里也有些难受,便低声的说道:“儿子懂得。”

傅景园却不信他这句话,又长叹了口气,说:“你的大哥,我还可以说他两句,你呢,每日里笑嘻嘻,其实性子太倔强,我训你的话,你都当做耳旁风,没有一句听到心里去的。我长久不在你的身边,你母亲又过世得早,你的脾气,实在是不知象了谁,真真要不得!”

这样几句话,突然听得傅玉声心里一片酸涩,他垂下眼,也不说话。

傅景园又说,“你当初实在是太过胡闹。我若是早早的给你娶一门好亲,也能磨一磨你的心性。这件事是我的过错,实在不该纵容你,以为你有朝一日能够定下心来。你的母亲若是泉下有知,只怕也要怪我。你与少瑜的婚姻,我知道你心里也很是委屈的。她的学问和家世都是很好的,只是年纪轻,做什么不好,偏偏要去做共产党。如今夫妻分离,像个什么样子?你不要同我说她在青岛,我信你的鬼话吗?你明天就去登报与她离婚。我给你一年的时间,尽快的结婚生子,若是你自己不肯结,我就替你做主!”

傅玉声吃了一惊,抬头望他,见他双眼朦胧,胡须微颤,知道他还是有些动气了。父亲三番两次提起这件事,并不是一时兴起,只怕念头已坚,又恨他这样浪荡心性,所以这样的逼迫于他。

婚姻之事,并不是如其他一般可以含混过去的。陆家人都已经不在了,他却空守着和陆少瑜的一纸婚约,尤其是在上海这个光怪陆离的地方,有些地位和金钱的人,哪个不是养着三四个情人呢?他突然变得这样洁身自好,的确是一桩奇怪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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