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行 作者:点点万【完结】(44)

2019-03-26  作者|标签:点点万 校园 情有独钟 强强 成长

我不知道他这一句话又触发到了哪里的开关,他这样说着,向我走过来,我就觉得特别特别的委屈。

我从小就不是会为了掉在地上的冰激凌而哭泣的男孩儿。

但我也会委屈,我也会感到舍不得。

他一步一步地向我靠近,我哭得也越来越大声。

妈妈会哄嚎啕大哭的小孩。

我没有妈妈。

但我知道傅懿行会哄我。

我朝他来的方向伸出了手,然后触碰到了他的胸膛。

他用身体推着我的手继续向我靠近,向我压迫过来,来到了我的面前。

傅懿行的拖鞋与我的拖鞋触碰到了一块儿,我曲着胳膊,手一直放在他的心口处,我能感受到他胸膛的温度,能感受到他强劲有力的心跳,还能感受他的呼吸落在我的发间。

他抬起手,带起一阵凉风。

“要抱吗?”傅懿行这样问。

我一头扎进了他的臂弯里。

我知道命运不偏爱我,我应该离这个温暖的怀抱远一些,为了他。可傅傅是我无法抗拒的温度。

我哭着,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全都渗透进他上身的衣物里。

傅懿行用手掌来回抚摸着我的后背,他说:“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

他怎么能这么好。

我不知道我具体哭了多久,但那一定是一段不短的时间,后半夜的时候,傅懿行在我耳边说:“喝点水吧,不然电解质不平衡了。”

我点点头,他去打开了灯。

灯光刺得我眼睛更痛了,我用手抹了抹脸,这一个小小的房间由模糊变得清晰,他端着水向我走来,我看到他肩膀上s-hi了一大片,忽然觉得不好意思。

我想我现在这个样子肯定很难看。

傅懿行把水递给我,然后说:“想和我说说吗?”

我点点头,“就是你听到的那样,邹易安,就是那个害死我爸的人,他去静海寺里找我,一直表现出愧疚的样子,让我原谅他,我真的想要原谅他的。可他一直纠缠我,后来我知道他去调查了我,我就问了问警队的叔叔,他说邹易安应该还在监狱里,我才知道他被人换了出来。他一直在膈应我,我想在今天做个了断的,可是没想到他竟然那样,我不知道我应该怎么办了。”

“那,他还会来吗?”傅懿行没提我拿刀威胁邹易安的事。

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我感觉他不会再来了。”

傅懿行沉吟了一会儿,“不考虑报警吗?”

“没用的,他现在都不叫这个名字了。而且他家里很有钱,肯定是用了什么关系才把他弄出来的,公安系统里可能都有护着他的人。”

他拿出了手机,“我录了音。那这个录音没用了?”

我想要按开始键,被他拦着了。

“我听过了,挺清楚的,你就别听了。”

“我可以把它j_iao给j_iao警队的叔叔,但后面这部分…”

“我已经截掉了。”

我感到有些错愕,也就是这个时候,我才明白,傅懿行一定会问我接下来的打算,如果不是今天晚上,也会是明天,或者是我愿意和他说的那一天。他会一直存着这段录音,直到我有需要。

我看着傅懿行的眼睛,像看到了反s_h_è 着yá-ng光的冰原,广袤而又剔透,冰原是万年前的冰原,yá-ng光是八分十六秒前的yá-ng光,但傅懿行就在我触碰得到的地方。

今天我和邹易安冲突的时候,傅懿行也就在几步之外。

他明明可以阻止那一场冲突,他都能看到刀片上的寒光,可他什么都没做。

我没有向邹易安颈脖深处划,但我还是觉得后怕。

但傅懿行,他为什么能冷静地在一旁看着?

“傅傅,你看到我拿刀,你不害怕吗?我可能真的会杀了他。你为什么不阻止我?”

傅懿行说:“我觉得你不会。”

“可我真的想过要杀了他。”

“但是你没有,不是吗?”

这是一个问句,却被他说得很笃定。

傅懿行凝视着我,重复了一遍“你不会杀他。”

做下决定只是一秒钟的事,邹易安的生死就在一瞬间就有了定论。

我不知道是什么克制住了我的残忍,但我知道那样东西不是突然生成的,也许是长久以来我感知到的善意,也许是许多年的教育和感化,也许是仅剩的理智,也有一丝微妙的可能x_ing——我还憧憬着未来,我希望自己还是唐城的弟弟,还是傅懿行的朋友,我还想站在他们身边,不背负任何的罪名。

我喝着杯子里的水,忽然想到,我也许不是自己认为的那样,傅懿行可能比我自己更了解一个叫任恪的人。

他相信我,并一直坚定地认为,我是一个很好的人。

那一晚我们聊到了天亮。

看着晨光从窗户里偷偷溜了进来然后占据了整个空间,我才感受到困意。

“就别睡了吧。越睡越困。”傅懿行说。

我笑着点了点头。

走进教室前,我看着高三九班的班牌,想到又要做数学测验,就产生了厌学的情绪。

不想上学。

甚至不想假模假样地装作积极向上。

我才刚刚经历完一场浩劫,还需要有恢复的时间。

我没进教室。

“帮我跟解老板请个假,说我病了,今天没法上课。”我对傅懿行说。

“今天我也病了。”他回答道。

傅懿行在上课方面一向任x_ing,他能在课上到一半的时候就拎着书包出门,可我不敢这样。

我没有这么做的资本。

我想着到底该进教室上课还是去和老师请假。

傅懿行把我直接拽到了办公室门口。

“那怎么说,我们又没病……”我不肯进去。

“谁说有病才能请假?”

傅总很有礼貌地敲开了办公室的门,对解老板他今天心情不好,想让我陪他出去散散心。

解老板点点头,备案了一份假条,嘱咐我们注意安全。

直到走出校门我还处在震惊当中。

“为什么批得这么随意?我从来没听说过出去散心这样的理由。”

傅懿行微微笑着朝我眨了眨眼,“虽然我不想这么说,但这是特权,真实存在的特权。我带着你出去,或者我一个人出去,或者你一个人出去,都不会有问题。但我要带一个差生出去,解老板就不会同意。这是好学生的特权。”

我笑了,“好残酷啊。”

我跟着傅懿行走到了公j_iao站,才想到,我的爱车还停在车棚里,今天可以骑一骑的。

“傅总,我想骑车。”

“不行。今天跟着我走。”

他难得说不,我认命地跟他上了公j_iao。

傅懿行带我坐到了地铁二号线在城南的终点站——小营村。

这儿几乎荒无人烟,远处还保留着成片的田野。

地铁轨道高悬在地面上,成为城市向外围辐s_h_è 的标志。

傅懿行踏上了上行的电梯,转过身来对我说:“这儿是起点。”

我懵懂地点了点头。

列车向北奔驰,农田变成了工厂,高层住宅拔地而起,建筑工地尘土飞杨。

yá-ng光透过玻璃在车厢里洒下炫目的光点。

璨白的晕眩中,地铁停靠在大学城的上空,走上车的人越来越多,然后填满了二号线橙红的座椅。

我看向傅懿行,他没说话,塞给我一只耳机。

“当你变得模糊不已

清晨是否已来临

薄雾渐渐散落一地

你也随之而去

这一别再也没有归期

前半生已经过去…”

地面上的旅程已然结束,列车钻入了地下。

车窗外漆黑一片,玻璃成为一道镜面,几米之外的地方,坐着我自己。

地铁不断提速,减速,提速,减速,停过许多站点,然后来到城市的中心,我左耳里充斥着“麻烦您让一让”,“您下车吗”,“谢谢您”,右耳里还是那道低沉而又沧桑的男声。

车厢里被人们挤得暖烘烘的。

我和傅懿行把座位让给了行动不便的人,站到了角落里。

站台上的人行色匆匆,穿着校服的我,不知他要把我带去哪里。

傅懿行把那首歌设置成了单曲循环,在向北的旅途上,我一遍又一遍地听到“一朵野花,随风摆d_àng,我乘着船儿逃离了故乡。随手撕碎了往事,还有你送的谎。”

车门上方的停靠站表一直闪烁着,列车驶过“木樨园”,“成祖陵”,“大钟亭”这样的站点,然后它们下面的绿灯都熄灭了。

我忽然明白了傅懿行想表达的东西。

终点站前,地铁冲破了黑暗,又回到光下。

我有些不适应明暗的变换,用手挡住了眼睛,再看向窗外时,长江就在眼前。

坐完地铁,我好像也走完了这一生。

在城南初生,在大学城成长,路过繁华,也路过古城的苍老与静谧,终点是宽阔而又平静的江面。

傅懿行把耳机拿了回去,他说:“这首歌叫《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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