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纪华年(gl) 作者:易痕【完结】(9)

2019-03-25  作者|标签:易痕 情有独钟 乡村爱情 青梅竹马

  这个女人,注定折磨华怀卓一生。她越是在众多的情人中寻找沈华的身影,就越发确定没有任何人能代替的了她。她越是想在狂欢而迷乱的聚会中淡忘她的身影,就越感孤独和空虚,对她的想念越发深入骨髓。一切都是徒劳。

  明白了这一点,华怀卓知道,只有见到她,触摸她,感受到她真实的存在,平稳的呼吸才能将一直以来折磨她的想念微微压下来一点。至少能好受些。

  与此同时,一个与她们同龄的女人正坐在自家门口的长石板上等待她们。她叫华芳婷,是两人的发小。初中毕业后,她没再继续学业,而是跟着一位远方亲戚外出闯荡。她做过各种底层的,工资廉价的工作,结识数个不肯负责的男人,好在从小的教化让她不至于步入迷途。最终她在一家工厂认识了现在的丈夫。有了孩子后,拖家带口回了华溪村。现在已是三个孩子的母亲,最大的一个前不久刚过完九岁生日。

  芳婷是在今天早上回家时才知道怀卓回来的消息,她去老家找她,华妈妈告诉她两人去了小学。于是她选择了坐在家门口等待,她家是回老宅的必经之路。

  三人还年少时,时常在远处天空绯红的傍晚坐在她家的长石板上。有时什么也不说,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但更多的时候她们会谈论学校、谈论同学,比如女生和女生间又发生了什么冲突,女生和男生间又产生了怎样的暧昧,男生和男生间又是为了什么而打架。

  那段时光可视为最宝贵的,同时也是不会再有机会重现的美好记忆。

  华芳婷是第一个发觉沈华变化的人,她从局外人的角度看得更真切且可靠。怀卓走后似乎把她和别人交谈的欲/望也一并带走,她一天天的变得冷漠,唯有在对待最亲近之人时才显露一抹温情。而作为年少的玩伴以及村里为数不多与沈华同龄的人,芳婷还是没能和她走近。再到后来,她和丈夫在镇上安了家,两人的接触逐渐少得可怜。

  沈华远远的看见了她的身影,脚步未变,脸上神情却是一松。待走近时,她和往常许多个周末一样和她打招呼,并试图把怀卓从沮丧的心情拉出来。

  然而,当怀卓认出这个年少的玩伴,并不能把她和年少时那个热衷打扮、衣着鲜艳的少女联系起来。长年的- cao -劳疲累使芳婷看上去比她们更老,生了孩子之后她身材走样,脖子上有三道深深的颈纹,脸上也长出了雀斑。这些无疑给怀卓沮丧的心情又添上一层浓郁的失落感。

  “嗨,阿婷。”她作出最大努力想让自己看起来亲切一些。“最近过的好吗?”

  然而后者看出了她源自内心的陌生和遗忘。“我很好。”芳婷用安慰的口吻说,“你的头发真好看,我也想染一头呢,可惜太贵了。”

  怀卓勉强一笑,脸色苍白。“如果你想,我可以帮你。”她说。她讨厌这样的无力感,只想快快离开。然而下午午睡过后,她又找回了往昔的旧情,不再感到惶惑。面对芳婷时不再是客套礼貌的笑,而是发自内心的,怀旧的笑。

  沈华无声的握住了她的手,对芳婷笑道,“我们还有事,中午来老宅一起吃饭?”

  “也好。我们好久没聚了。”屋里母亲在叫她出发去地里给菜浇水,芳婷没再试图继续这无望的对话。戴着草帽穿上袖套的母亲出来后,看见怀卓明显一愣,“早就听说你回来了,但没能见到人。”她带着浓重口音对怀卓说,“都长那么大了,越来越漂亮了。”她由衷的称赞,又说,“中午在阿姨家吃饭怎么样?”

  怀卓不知所措,面露惘然,下意识的握紧了沈华的手。最后还是芳婷出面救场。告别了芳婷母女后,怀卓任由沈华带着她回老宅,只是快要走进宅院大门时,她停下脚步。

  “阿华。”她叫她的名字,“你别讨厌我,是时间把一切都变了。”

  她说这话时连自己都感到心虚。沈华转过脸来看她,看着她的眼睛,露出一点点笑容来,良久后,她轻声说:“知道。”

  怀卓没能明白她想表达的含义。回老宅后沈华照顾起了老爷子,她就站在一旁,看着瘦骨嶙峋,饱受关节炎和风- shi -病折磨的老人,心中并无伤感。她对他的感情早已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磨灭。于是她出了门,转而去宅院的角落看望那个被家人遗忘的老姑妈。

  弟弟一家已经起床,两个孩子不知跑到了那去。弟弟问她昨睡晚的还习惯吗。他同样没有看出她的疲惫,只是出于纯粹的关心。

  “还好。”怀卓说,“如果阿爸的呼噜声能小一点就更好了。”

  两姐弟相视一笑,弟弟和她有着一样的感慨。“真不知道阿妈是怎么睡着的。”他说。怀卓神秘一笑,“也许是因为习惯。”

  华梅坐在小矮凳上,佝偻着腰,几乎要把自己团成一个圆。出乎意料的,她今天没有含着手指呆呆的看着空气。她的头发整齐,衣着干净,她正处于恢复意识的那段不可多得的时间,但意识没能改变身体的习惯。怀卓有些欣喜,她叫她姑姑,并自报身份。

  “阿卓。我知道。”姑姑对她笑道,“我记得。你长的真快,一眨眼就从这,到这了。”她用手比划着距离。于是怀卓明白了她对时间的概念,不禁双眼润- shi -。她竟然忘了给她的礼物,这被她视为不可原谅的不孝。

  没人知道,年少迷茫的侄女和陷入谵妄的姑姑保持着怎样的怪异友情。步入青春期后,怀卓和家人渐行渐远,她指责她们不在乎她的感受,强行把自我的愿望加在她身上,让她身心疲惫。与此同时,对沈华逐渐萌生的别样情感也让她无法对她敞开心扉。在这种无助的困境中,姑姑华梅成了她最好的诉讼对象。

  不过这难得的温情并没有持久没久,当又一只宅院后竹林上的鸟儿发出啼叫时,华梅忽然浑身颤抖一下,对怀卓的关切询问充耳不闻,她哆哆嗦嗦的把手指放起嘴里,刚长出的指甲被咬得嘎吱响。她再抬起头来时,眼神空洞,面容无辜。

  “阿卓,阿卓……”她口里念念有词。

  怀卓以为她是在叫自己,但实际并没有。眼瞧着姑姑再次陷入自我想象中,她叹息一声,离开了姑姑的小屋。她看见沈华把给老爷子擦拭过的污水提出来倒掉,热汽还在弥漫。她再一次确定了自己的推测和判断,并将其视为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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