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起画，心想也就这样吧，他查不到，石云暖也不愿说，就只剩下这一个故人了，他还不想变成真的孤家寡人。
这时候石云暖来了。
他说他想通了。
他的言辞还是那么漂亮，他说他总觉得一代明君身边有个他，万一变成昏君佞臣怎么办，但他现在想通了，千秋之后，谁能记得谁呢，如今就想千秋身后名，未免可笑。
姜山保知道他还有话没说，但姜山保最后说：“好。”
他可以等石云暖自己告诉他一切，在那之前，他不想一个人或者和一个完全不懂得他的人一起坐在那大殿上，孤家寡人不适合他。
石云暖和他一起回京，在路上他们似乎说了很多，最后姜山保只记得石云暖问他：“陛下会是一代明君吧？”
不确定的语气，小心翼翼。
“会的，”姜山保说。
回来不久，恰好赶上放花灯。
他们一起悄悄出去，在花灯上写下彼此的名字，姜山保悄悄看石云暖写的，却发现是姜三宝。
“哦？”
石云暖咳了一声，没有解释，见姜山保似笑非笑看他，石云暖望天：“待我百年后，去找姜山保解释解释，说没办法，我等不到他，只能和姜三宝过一辈子。”
他吐字清晰，姜山保心情大好，笑他促狭，两个人沿着江边行走，人潮如织，热闹又盛大。
闲暇的时候，一起去京郊打猎，石云暖的箭术了得，姜山保也比不过，姜燧更是十分崇拜，非要学。
石云暖就笑，说没问题，玩了半晌要回去了，石云暖指着城门对姜燧说，等你什么时候在这里一箭能s_h_è 穿那里的人，就合格了。
姜燧愕然：“这能办到吗？”
石云暖含笑不语。
大多时候他顶着佞臣的名号办着贤臣的事，他能力没的说，最讨厌他的人也要说一声佩服，然后说一句可惜。他和姜山保那点事就连京城的百姓也津津乐道，石云暖倒是无所谓，还笑着调侃：“宠臣做到我这个份上，大概是够了。”
姜山保还觉得不够，他想立男皇后，石云暖劝他，说何苦呢，也何必呢。
好说歹说，算是劝住了。
有意思的是，南方有个大和尚，法号明羡，颇有神通，他本来是要来见姜山保的，在京城外忽然停脚。
徒弟们问他什么情况，他道：“有人逆天改命，这城里，不止一条金龙。”
徒弟笑：“陛下和太子，那可不是不止一条。”
明羡没解释，除了那条小龙，还有一条没有完全褪掉金鳞的白龙托着金龙，金龙本来气数早就尽了，却被硬生生续命。明羡京城也不进了，直接回了南方。姜山保当笑话讲给石云暖，倒是石云暖听说了，若有所思：“是个有大法力的。”
时光飞逝，有一天石云暖忽然想，这样也挺好的。
这念头不过一瞬间，但已经足够石云暖悲泣，他徒劳的伸出手，什么也没有。
他最后也没有告诉姜山保他在想什么。
第25章
德定二十五年，德定皇帝禅位。
他的说法是劳累半生，年纪也不小了，只想如今看看这大好河山。
石云暖自然也辞去相位，要陪着他看一看走一走。
新皇心中的确不舍，却不是对姜山保，而是对石云暖，对姜燧来说，真正在他生命里担任父亲职责的，不是经常没有人影的姜山保，而是教他看书习武的石云暖。
陪他过宫变，教他批折子，也难怪他更亲近石云暖。
为了平稳过度，姜山保和石云暖先搬去郊外荣枯苑半年，确保姜燧能撑起来。
姜燧是个幸福的太子，他的父亲就他也只会就他一个孩子，他位置非常稳固，他又是从小学着监国执政的，水平自然也没的说，大臣们也不用思考站队，不跟着他姜燧走跟着谁？姜山保本x_ing宽和，不会弄什么废太子之事，姜燧除了生母早逝，其余时候都算得上幸福。
他接触政务的早，其实有件事一直都模模糊糊的注意，却不敢深想。姜山保也不是没教过姜燧处理政务，但有时候，姜燧却觉得还不如石云暖说的。
那位石先生，教的似乎更符合帝王策。
这念头他从来不敢深想，但有一天他无意翻到幼时石云暖送他的史书，上面墨笔写了不少批注，假如不知道是谁送的，姜燧怕会认定是一位深沉帝王，姜燧打了个寒噤，他跑去找姜山保，忍不住问了一件事：“当年丞相跟随父亲时，据说是文臣。”
“他是我谋主，”姜山保回答说，“你莫要看他名将弟子，在庶务上十分娴熟，是个允文允武的人物。”
姜燧是经历过宫变的，亲眼看了石云暖手段，他想当年姜山保贫苦出身，根基不稳，石云暖允文允武，为何没有起过取而代之的心思？
总不至于那时候就生情了吧。
但他到底没有说过推测，当年石云暖就什么都没有做，他现在何必自扰呢？
半年后，姜山保石云暖离京。
他们云游四方，去看姜山保少年长大的地方，也去蒋家故地，石云暖指着说那是他少时常去玩的地方，姜山保颇为遗憾：“可惜没有早点遇见伯知。”
石云暖似笑非笑，话里有话的说：“陛下真是贪心。”
后来他们在江南买了个院子，过起陶氏的生活，有一天早上，石云暖见姜山保发呆，就问他在想什么。
“我做了个梦，”姜山保说，“梦里伯知没有来北方，你我在很久以后才相遇，我却喜欢你很久啦，我们也没发生这么多事，一见投契，不久就在一起，虽然后来我被王才德杀死……但真是个美梦啊。”
他怅有所失，石云暖脸色苍白，手脚冰凉，颤声问他：“你更喜欢那个梦里的世界吗？”
那个世界真的很好啊，姜山保想，他和石云暖之间没有一点误会，但当着爱人的面，他怎么可能这样回答，于是他柔声安抚：“还是现在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