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那戾鬼所言,当年太子命人押解太傅一行,后以山洪暴发冲走囚犯为由,救下太傅等人安顿豳邑,至此有了落户于此的齐氏一族。
待豳邑传来祸乱消息,待太傅站到太祖跟前,十年光y-in国亡嗣灭,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前朝废墟鬼埙之内,仍是翠柳宫苑的幻境。
阳卿魂魄被禁于此,倒比此前来得松懈,戾鬼若存害人之心,便难逃辟易珠索命。
果不其然天明时分,一缕残魂钻进埙口,费力凝成太子殿下,胸口闪着金霏之箭。
第二回合仍是两败俱伤,掌门失了肉身,阳世之路已尽;戾鬼只剩残魂,轮回之路亦断。
“掌门请为本宫拔箭,否则本宫自毁鬼埙,与掌门一同魂飞魄散!”辟易宛如跗骨之蛆,附在鬼魄不断炼化,太子眯眼瞅着阳卿,后者即便只剩魂魄,仍是一副入定模样,y-in鹫道:“鬼埙乃是本宫修习百年的法器,累世业火能将掌门魂魄焚毁,断了掌门的轮回之路,掌门可想一试?”
阳卿冷静道:“请!”
太子怒视他,半晌才道:“你与绮家是何关系?为何宁可魂飞魄散,也要保住绮家后人?”
阳卿道:“齐家于我并无不同,乃是芸芸众生之一,而阳某身为道宫掌门,斩妖除魔便是己任!”
太子冷笑道:“即便断了轮回?”
卫世之心坚定,阳卿淡淡一句,何妨?!
“掌门如此伟大,那可否请掌门,替本宫讨个公道?”太子冷觑着他,击节讥诮道:“绮家乃是掌门眼中的众生,那本宫也想做掌门眼中的众生!”
阳卿道:“殿下非人!”
太子道:“既然众生相同,对鬼也不该殊异,掌门起了分别心!”
阳卿道:“放下仇恨,便无不同!”
太子冷觑道:“掌门要本宫与你相同,那掌门可愿与本宫相同?何必去投胎转世呢?在此地做鬼不好吗?!”
阳卿:“……”
太子冷笑道:“你只知劝人,待事到己身,却宁死不从!”
阳卿道:“覆国已成书史,殿下恨一万年,也无济于事!”
太子指着胸口金箭,能与对方元神相通,冷笑道:“掌门何不先问问它,本宫生前遭受过什么?!”
阳卿:“……”
太子眉修入鬓,下巴微微抬起,冷笑挑衅道:“本宫敞开心扉,掌门不敢看吗?”
灵识深处一座迷城,吉光片羽回溯前非;阳卿借着金霏之力,入魂其中感同身受。
春回雪融行宫微翠,太子迈过寝宫门槛,冲着跪拜的公子道:“清绝不用多礼,在本宫这儿可还住得习惯?”
素服公子不肯起身,略带惶恐道:“清绝只是待罪之身,怎受得起殿下款待?!”
太子稍稍迟疑,将他拉到身旁,轻笑道:“清绝,在本宫这儿,你不是罪奴!”
夏夜凉风纱幔如水,太子轻抚公子肩头,感慨道:“清绝,本宫对你爱慕颇深,今夜得你主动献身,竟不知该悲或是该喜!”
公子赤身暗捏床褥,闭目轻声道:“殿下千金之躯,能得殿下宠幸,乃是清绝之幸!”
太子手臂微僵,半晌将他搂紧,苦笑道:“这便是悲之由来,怪本宫c.ao之过急……清绝未信本宫,本宫不懂清绝!”
中元之夜月暗萤微,一曲维天庄重典雅,太子放下鸳埙宽慰道:“宫中不许烧纸,本宫这段颂曲,就算替清绝祭奠先祖!”
公子跪下叩首道:“殿下,此曲乃是皇祀之乐,怎敢用在罪奴一家身上?”
太子扶起公子,宽慰道:“方才只是祭奠绮祖,并非祭奠太傅父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现连尸体都没看到,怎断言太傅父子死于山洪?!”
鸿雁西风狐裘胜雪,太子殿下听到脚步,转身笑道:“清绝,本宫已把红鲤找来,清绝就照着它们的样子,为本宫画那副‘盛世鱼龙图’!”
素服公子阶前跪下,垂首敛眉道:“清绝领命!”
“这鲤是从绮府捉来,还有这一株覆盆子,本宫已经命人种下,不知能不能存活!”太子拉起跪着的人,解开披风裹住了他,一同走到花苑中央,指着一丛矮小灌木,温和道:“绮府已经充做使臣驿馆,本宫带了红鲤和覆盆子过来,就当为你留个念想!”
公子低垂眼眸,泛着水光道:“那画只是清绝随手而作,怎敢劳动太子为此费心?!”
太子浅笑道:“本宫也确实好奇,那些红鲤也就罢了,覆盆子却是没见过,也想尝尝它的果实,究竟怎么个酸甜法!”
春宫冷夜帐暖炉熏,枕畔太子柔声唤道:“清绝,醒一醒,又做噩梦?”
方从梦中醒来的公子,眼中仍有惶恐之色,却已渐渐收敛回去,指尾抹去眼角泪痕,告罪道:“清绝该死,又扰殿下安眠!”
太子将他拉到怀里,轻轻抚摸后背道:“清绝,非是本宫不愿为之,而是父皇在位之时,不宜c.ao办寻尸之事。清绝且忍一段时间,待本宫登临大宝后,必定帮你寻得亲人,生要见人死要敛尸!”
夏日炎炎柳翳花y-in,太子殿下迎了上来,笑道:“清绝可算回来了,中街堵得厉害?待日后本宫为政,定把中街两边拓宽,清绝就能早些回宫!”
公子弯膝跪下,敛容道:“殿下万勿说笑,怎敢为我劳民伤财?!”
太子扶起公子,拿起一旁汗巾,帮他擦拭额头,温和道:“本宫不算为你一人,中街连着运河渡口,运河又是国之命脉,倘若能再拓宽两丈,既能方便车马驮运,又不妨碍百姓赶集,还能早点见到清绝,一举多得何乐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