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我问。
沈太医看看少年，少年点点头，然后沈太医接着说：“此人真气受损。一阴一阳两股截然不同的真气被打散了原来的脉络轨迹，如今游走混乱，恐怕是命不久矣。”
我瞪大了眼睛：“什么叫命不久矣？”我指着床上的忘忧，“你可知道他是谁？？他是忘忧谷的忘忧！！”
沈太医垂首毕恭毕敬：“回九皇子，老夫不知。”
我一口气噎住上不得下不得，只能瞪着眼睛企图在他身上灼出两个窟窿。
少年老成的声音响起：“沈太医先行下去吧。福临，你给这个忘忧谷谷主看看。”
那个叫福临的看来是太监总管。他将忘忧扶起，双掌抚住忘忧的背部。我只看见屡屡青烟缓缓飘出，接着福临不禁皱眉。
只一小会儿工夫，福临将忘忧平放在床上。看着我的眼神有些愧疚：“奴才不才……”
“到底怎样？”
福临叹了口气：“此人真气大损难以归位，两股真气反噬，好在他内力深厚加之常年习武有神功护体。”
“结果呢？”
“有法子延年，却无法确定能延到何时。”
“废话！”
我忍不住吼出来，一时间屋子里一片沉寂。我看着忘忧也渐渐冷静了下来：“对不起，是我失礼了。你们也是好心。”
福临走到少年身边像是在请示什么，随后又走到我身边说：“若是九……离公子愿意，我们可将此人带入宫中，我们定将竭尽全力救治他。”
我想了片刻，无力的摇摇头：“谢谢你们的好意，我还是要带他走。”
按照御医开的药方抓了药，麻烦小二把药煎好，在一点一点给忘忧喂下去。做好这些事，夜也已经深了。
将被子掖好，转身发现那少年还在。
“离兮，能与你聊聊吗？”
我点点头。
我和这个少年跑到了屋顶。此时的屋顶自然是冷的。他穿着裘衣自然不冷，我只穿着简单的棉衣，没有多久就开始觉得鼻子堵塞。
他脱下颈上的狐裘围在我的脖子上。我尴尬的对他笑笑，却不知现在脸上肌肉僵硬使得微笑异常难看。
少年面无表情，话语却是轻柔的很：“我没有别的想法，只是害怕你冻伤了墨儿的身子。”
我疑惑的看着他。
“难道你都不知道这身子的主人叫什么？”
我摇摇头，瓮声瓮气地答：“那时他没有说。”
“那他说了什么？”借着月光，他年轻的脸显着荧荧的白，少了许多少年稚气，多了很多沉寂。甚至，隐约的沧桑。所谓的少年老成啊。
看着他的赭眸，我也猜出了几分：“他只告诉了我这是什么年代以及我应该知道的一些常识。他不肯告诉我他的名字，不过看样子，他应该叫轩以墨吧。还有，”我指指自己的眼睛，“他说这双眼睛，是因为眼疾才变成这样的。”
他原本期待的眼神黯了黯，转过头看着别处，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我继续说：“你和他之间有什么纠葛吗？当初在提到你时，他的语气就像是在说陌生人。”
轩以宸看着我，直视着我的眼睛：“你知道吗？我一直看着你，真的希望你就是他。”
“可惜，我不是。”
他笑了笑，笑的很苦：“我知道。我一眼便知道，你不是他。他不会像你这么冲动，也不会如此大声说话。他怕冷怕高，害怕太黑的地方。可是，这些你都不怕，”自嘲似的，“但我还是奢望了，因为我爱他。”
我诧异：“你，爱你的亲弟弟？”
轩以宸苦笑：“是。很可笑，很……肮脏？”
我不语。
“也对，不然如何会将墨儿逼上绝路？”这句更像是自言自语。
“那他……”
“我们两情相悦，怎奈同生帝王家。”
“那麟玉，是你送给他的吧？”
“是。在他十岁生日那年，我送给他的，还有一枚麒玉在我这里。”
“对不起。”
“恩？”
“那麟玉，被我弄丢了。”
他先是一愣，嘴角的苦笑更加的深刻：“我与他今世的姻缘已了，那麟玉丢了也罢……”
这样看来，这之间的曲折非常人所能预料。从那人之死至今已是一年多之久，而从眼前之人面上的无限哀戚看来，他还没有从丧失心爱之人的痛楚中走出来。可见，他是爱惨了那轩以墨。
“你是怎么撑过来的？”问题忍不住就这样冲口而出。
轩以宸的眸闭了起来，半晌张开来，看着满天星辰，深深地呼了一口气，白色的雾气不消片刻便不见了踪影。像是沉浸在回忆，眼中光亮明明灭灭，竟是沁出了水：“我爱他，所以了解他的一切。他一心求死，只不过是恨透了自己的皇子身份。他在赌，用自己的生命赌这一次轮回。他要回来找我，以全新的生命，没有禁锢的生命来找我。而我要做的，只不过是等待。只是，”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他等的轮回，是不是很黑很冷？我要怎样才能找到他。他，还能不能记起我们的约定……我很想他。”
我记得，那时东边正泛着蟹青色，轩以墨的眼神决然，淡淡地说着“在下该赶路了”，想必是急着轮回，来寻他的挚爱吧。
再看向身边这个一国之君。他执掌一国生杀大权，可是面对自己与爱人最终天人两隔的命运，他却束手无策，这种无力感在漫漫岁月之中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终结。
也许是五年，也许是十年二十年，亦或是，一辈子。
他蓦地抬头，眼睛在哭，可嘴角在笑：“他的一时离开，不过是想换的永世安宁。我了解他的用心，所以知道什么该拿起，什么该放下。”
我叹了口气，拍拍胸腹：“相思之苦不好受，如今你的墨儿的身体就在这里，何不睹物思人，总比内心煎熬要好。”
他愣了愣，看着我的眼神霎时柔成一汪春水。他伸出双臂将我拥进怀里，紧紧地带着颤抖，像是在抱着极易碎裂的宝贝。他轻声的说着什么，我听不清，但可以猜测，必定在呼唤着心中的那个人。
第二十二章
若是习惯了一个人的宠爱，离了他的怀抱，会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