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有一段白月光 作者:天北闻秋【完结】(52)

2019-03-24  作者|标签:天北闻秋

章颉感到胸口发闷,他无法反驳。他只是说:“今时不同往日……世安,在这个位置上坐久了,人的心是会变硬的。”

严清鹤转身背对着皇帝,说:“如果陛下为我心软了,就赐我一门好亲事吧。”

章颉又感到自己的可笑,他谁都留不住。此时不是完全的黑,一点月光与灯火使人能模糊地描摹这世界。他看到他的床,连同整个屋子,宽大又华丽。可是他一个人,就显得格外空旷。严清鹤背过身去,他目之所及就只有自己和这样空旷又华丽的宫殿。

章颉轻笑出声:“世安真狠心……一定要叫朕孤家寡人吗?”

“陛下不会是孤家寡人。”严清鹤说,声音又低又闷,“陛下曾以为自己用情至深,不过转眼便道对我有意。想来再寻新人,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章颉无言以驳。

他知道他做梦了。梦里严清鹤拖着血淋淋的腿在走,走得艰难又缓慢。他想追上去抱住他,却怎么都追不上。他拼命地喊严清鹤,却没有应答。

这梦简直太糟糕了,但他醒不来。他只能继续追,喊严清鹤的名字。这时严清鹤停住了,回头看了一眼,见是他便深深皱起眉头,回头继续走,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严清鹤离开了。他就这样走了,哪怕一个人走得那样痛苦也不愿意要他搀扶。于是天地茫茫,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章颉终于惊醒了。他感到劫后余生的轻松和愉快,这只是梦而已,还好是梦。他伸手向身边一探,却是空的。空的,还是冷的。

他惊了一身冷汗。是梦吗?真的是梦?他唤了一声:“世安?”

没有人应答他。他提高了声音:“世安!”

他想起睡前说的孤家寡人,而感到无比的恐慌。他因为慌乱而无法思考,却有一个莫名而可怕的想法盘踞在脑海里:严清鹤真的走了?

章颉只穿着里衣一步跨下床去,高声喊:“严清鹤!”

他拼命遏制自己的念头,但越是遏制,这想法却越是鲜明。然而一瞬后他转过屏风,却看到匆匆而来,被他吓得惊慌的严清鹤。

严清鹤见他焦急地喊自己,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忙问:“陛下,我在这里。怎么了?”

章颉看到严清鹤披着衣服,就这样站在自己面前。他悬着的心猛地放下了,大喘了几口气,但声音还是克制不住地颤抖:“我以为你走了。”

他回过神,觉出自己的荒唐可笑来。但他不在意了,他只是想:还在,他还在。

严清鹤不觉得好笑,反而觉得悲伤。他说:“我能去哪里呢?我在的,我就在这里。今晚的月色很好,忍不住多看了一阵罢了。”

月色的确很好。严清鹤打开了窗户,月光就落到窗台上,在青砖上落了一层银霜,让人疑心能用手拨乱这些银屑。

今日是十六,薄云朗月,夜空深远。有风吹进来,是很微弱的风,但冷得厉害。尤其他刚刚惊出了一身汗,冷风就透过薄薄的里衣在肌体上肆虐,缓慢又冷酷地吹**的鬓发。

他看到严清鹤站在月光里。那严清鹤方才看着月亮,又在想什么呢?也在想自己吗?

但不管怎样,他还在这里。章颉把严清鹤紧紧拥在怀里,闭着眼睛慢慢平息。

严清鹤在窗边站了许久,身上的衣服都沾了夜风的凉。但皇帝的身体是温热的,严清鹤由他抱着自己,他能感受到皇帝的呼吸和心跳。

夜风这样凉,他也想伸出手去,回应皇帝的拥抱。

但他终究还是没有这样做。他说:“陛下,回去吧,外头太冷了……您不穿鞋不穿衣服,要生病的。”

他说:“陛下,我在呢。”

章颉自己吓了自己一回,便再也不多说这回事。他想得开了,至少人还在身边,如今也并不是很糟糕的情况。

他很久没有去讨好人了。但多得是人来讨好他,他也曾做过,他于此道并不生疏。然而他却并不想讨好严清鹤——他会小心翼翼地试探,也或许会不受控制地爆发。他应当更加理智,步步为营,做一些更合理的规划,不是像十几年前一样,兀自着急,最终却放手。

但他做不到。他的理智告诉他应当这样做,然而情感却在抗拒——他害怕失败。他害怕连现在的局面都失去,他害怕噩梦成真。

他不年轻了,没工夫也没有心思去一次又一次地尝试。但如果把余生都耗在一个人身上,他还是耗得起的。因而他不再急切,他还有时间慢慢消磨,慢慢补偿。

入冬了。严清鹤给赵晟的信送出去尚没有多久,大约赵晟还没有收到。然而北境却传回消息,被流放的赵衡方难耐严寒,伤病交加,已经死了。

虽在意料之中,但严清鹤不免唏嘘感叹。章颉道:“朕把他放出去的时候,就没想他活着回来。”

严清鹤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陛下暂且留他一命,已是仁慈了。”

严清鹤忽然又问道:“那如果是严氏呢?”

“什么?”章颉微微皱眉,但并不是不悦,只是些疑惑。旋即他微笑道:“法办。”

严清鹤莫名地松了一口气。皇帝说 :“怎么,失望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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