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有一段白月光 作者:天北闻秋【完结】(26)

2019-03-24  作者|标签:天北闻秋

他想听什么回答呢?他只是带着些莫名的不快,发泄一般问出来罢了。

于是他又换上一副温柔的面孔,道:“你不明白。”

他说:“朕是希望你高兴些……你总是郁郁,朕也该难过的。”

章颉自己明白。是他太贪了。

他原本只是贪恋这一双眼睛,妄图以此自欺,因而只要严清鹤足够听话,他可以不在意对方的反应。但此时他贪求的更多了——他自己付出一腔情意,真也好,假也罢,总是投身其中,严清鹤却恨不能将“奉旨行事”几个大字写在脸上。他想要严清鹤的回应,甚至无论真假。

况且冬日已深,他总想起当年的章瑗,消瘦又消沉。见人眉峰不展,似是笑他无能,章颉心中便越发不平。

严清鹤被皇帝这一句话又弄得不知所措。皇帝的神情总是太认真了,认真得他几乎要相信这话是真的了。

章颉的心情似乎又好起来,仿佛刚刚的不愉快都不存在一般。他笑道:“朕说过,朕想见你多笑笑。”他又想起那日严清鹤握一枝白梅与人谈笑的身影,自有一股子清气:“你笑起来格外好看的。”

严清鹤听得耳根发热,忙喝了一口茶水。旁人夸他样貌的多了,他也乐得接受。但皇帝却是头一次——哪怕在床上,情浓时也不曾。

他向来知道自己是“另一个人”,皇帝看的不是自己,夸的自然也不会是自己。但皇帝这回却是真真切切地看着自己——严清鹤说不上到底哪处不同,却能觉出差异来,是身在局中的人才能觉出的差异。

严清鹤回到家中时,才觉出疲惫来。天威难测,今日皇帝又格外y-in晴不定,他的心跟着一时悬起,一时坠下,实在是受不了。

他猜不透皇帝对他的索求还能维系多久,偏偏顾锦又提起一句他的亲事。严清鹤暗叹,这须看皇帝愿意什么时候放过他了。

这日晚饭时严沧鸿尚未归,回来时已很迟了。严清鹤帮忙收拾着热了饭菜,问他:“是出什么事了吗?”

严沧鸿道:“没什么大事,今日查账时出了点纰漏,现在仍未弄清楚。”

“税上的?”

“不是,”严沧鸿道,“是工事上,坝上的款项。不知哪里出错了,原不该有问题的。”

严清鹤皱眉:“坝上?春日若有汛,怕要出大事情吧……”

严沧鸿点头道:“正是,所以纰漏虽小,却不可含糊了。现在已迟了,若还理不清,年后该叫人专程去一趟的。”

第十六章

到了腊月,日子便过得格外快起来。贵人们有贵人们的忙碌,百姓亦有百姓的忙碌,方来得及准备停当,便是除夕了。

皇帝不尚奢华,但宫中仍有歌舞宴会。章颉与宗亲们宴饮过,至深夜方才散了。

他带着一点酒意回了寝宫,喝过几盏茶,依然有些微醺。屋里炭火烧得正旺,更觉得有些不清醒的燥热。他坐在案前,握住那支深绿的笔,似乎想汲取一点冷意。

直到笔身也被攥得热了。

忘不了……外头爆竹响着。他忘不了那年除夕夜,惊雷般的爆竹声盖过了章瑗的抽泣声。

他铺开纸,想要写点什么。这么多年,他收过章瑗几封信,自己却未寄过只言片语。一个皇帝无缘无故总是写信给世子,这并不恰当。

但他依然蘸了墨,提笔写:

吾弟瑗:

见信如晤。

他写的多是闲话,譬如京城的冷暖,多不过刘案的进展,又写他准备在明年立太子,选了谁作太傅,写自己又有了一个儿子,若是他在,想要他帮忙取个名字。

章颉将信写至结尾,写上落款,在灯下又看了一遍。然后他仔细将信折了一折,扔进炭火盆里烧了。

酒醒了,他该去就寝了。

于普通人家,过年意味着平日难得的美食新衣。于不愁吃穿的富贵之家,过年倒是没有这般的喜悦,除却热闹,最要紧的是朝廷命官都得了假日。

初三的时候又落了雪,严清鹤闲在家里看书逗鸟。是只鹦鹉,极伶俐,前两年严沧鸿弄来的,要孩子学了新文章便教给它,以此引孩子读书。故而这鸟从小也学圣贤道理 如今一句吉祥话也不会说,开口诗词歌赋,闭口文章警句,可谓全家上下最有书香气的一位。

严清鹤逗那鸟儿说话,鸟儿就道:“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

景遥这时恰好来给鸟儿换食,笑道:“它倒是会应景。”

她又问:“十五的时候同景遐他们出去玩么?”

严清鹤道:“上街看灯的多是有情人,他们都不像我孤身一人,哪里能和我一同去看灯?”

景遥笑:“我叫他陪你去就是,没准灯市上就与哪家小姐暗结情意了呢?”

结果十五那日,景遐还真的来约严清鹤赏灯。赵冀说他着了凉身体不适,因而没有同去。

诗中道“花市灯如昼”所言非虚,各色光影几乎使人目眩。姑娘们都施齐了脂粉,佩好了钗环,无不是花枝招展的。亦有官家的小姐乘车而来,撒过一阵若有若无的香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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