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刺如心 by 一水江【完结】(8)

2019-03-23  作者|标签:


  自勾结乱党一事之后,晁家上下凡在朝为官者,都停职在家。
  这日,柳向净带着赵显廷对晁氏一族的判处抵达晁家的镇国将军府。
  整个镇国将军府里里外外围满了士兵,都手持着兵器,威严肃穆。将军府里的下人们胆怯的缩着,但是府里的主子看上去面色平和。
  晁家的正厅四周,摆了许多古董字画,柳向净环顾一周,府里的主人都在。
  在一干人等里,柳向净一身白衣,显得突兀又单薄。
  他面无表情,举起手中的黄色卷轴,打开,上面是密密麻麻威严却又带着肆意的字。
  


☆、又生事端

  柳向净抿了下嘴唇,满屋子的人都神色颇为紧张的看着他。
  他缓缓张开嘴,只说了一句话:
  “满门——诛——”
  只这一声令下,晁家的人便纷纷奋起。
  “……不可能,皇上不会下这样的旨意……你假传圣旨——假传圣旨——”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把圣旨给看,把圣旨给我看——”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哭喊——
  尖叫——
  晁家的人都向柳向净围过来,挥动着手臂,张牙舞爪,面目可憎。
  柳向净心下猛然一惊,好在柳元臻将他护在身后,他仰头,对他微微一笑。
  里里外外的士兵一声令下,就挥动起寒光森森的兵器,他们不相信柳向净,但是他们崇敬刘元臻。
  刀锋不断划过人体的血肉,血水如柱,汇聚成股,流入将军府里的池塘,把整个都染成夺目的鲜红。
  “救命啊——”
  是死亡绝望的呼喊,无数的尖叫汇成一片,晁家自此消失。
  柳向净伸手紧了下衣领,对着一旁的士兵队长吩咐:“仔细一点,一个不留——”
  挥动的刀刃扬起灰尘,整个京都城都沉浸在晁家满门血洗的恐惧之中。
  柳向净走在平日里繁华热闹,此刻却行人稀少的长宁大街上,有风牵起他白色的衣袂,乌黑的发。
  他转头对着看着他的刘元臻,勾起一抹动人的笑。
  还好,还有人陪在我身边……
  春宵暖帐,鲛绡红纱,细细的□破碎成零落的曲,沉沉的喘息洒落成肩头的烛晕,人影摇晃,投在墙壁,肢体交缠,撞出激情。拥抱着,是情~事交~欢时炽热的体温。
  清冷的声线呼出撩人的呻~吟,绯红的脸上是不似痛苦也不尽是欢~愉的表情。
  柳向净伸臂将身体与赵显廷狠狠贴近:“你生气了?
  赵显廷不置可否的笑笑,却突然神色变得狠厉,挥手在柳向净的脸上狠狠甩下一巴掌。
  “啪——”
  在**的气息里显得好突兀。
  柳向净脸上留下深深的五指红印,他轻笑一声,然后在赵显廷的肩头重重的咬,咬出血来,站在浅樱色的唇瓣上。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赵显廷□用力地一挺,便将**尽数喷涌在柳向净的身体里。
  他死死捏住柳向净的下巴,几欲捏碎:“我说过,叫你不要玩过火,你最好不要得寸进尺。”
  脸被狠狠甩开,柳向净却抱住赵显廷,温情的吻着他的唇鼻,细酥的呼吸洒在脸上,像春雪的不舍多情:“你爱我吗——”
  赵显廷冷笑一身,用力推开柳向净,毫不留恋地离开。
  而被上的体温渐渐凉了,凉成秋日瑟瑟的菊花。
  赵显廷今日在寝宫发了一大通脾气,还把平日里最喜欢逗弄的七彩芙蓉鸟给扔进火炉烧死了。
  他把宫女太监都赶了出去,一个人躺在那张牡丹雕花的铺兽皮木榻上,闭上眼睛,胸腔的起伏慢慢平静。
  他爱柳向净吗?
  如果不爱,为什么还让身为殷岁雪亲子的柳向净待在自己身边?
  如果……爱……
  为什么又会如此的不安?
  赵显廷睁开眼睛,望着顶上画了雍容华贵的牡丹花的房顶,那是他母妃王贵妃最喜欢的一种花。
  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想不通:他爱柳向净吗……
  赵显廷每天晚上都会来柳向净的静竹轩,每天的欢好一结束就离开,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
  好害怕,柳向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得如此害怕。
  他知道,他沦陷了,在那个肆意邪气却又不失威严的男子从那个潮湿腐酸、臭气难闻的暗室里把他从死亡的边缘救回,把他拉出那回忆无尽的绝望的时候,他就沦陷了——
  不,也许更早。
  但他知道,呵,他竟然——爱他……
  层层掩映的鲛绡红纱中。
  他的发,他的眼,他的脸颊……
  他的唇,他的颈,他的手指……
  一寸一寸温柔的舔~舐,一寸一寸炽烈的啃~咬——
  肌肤与肌肤,唇舌与唇舌,黏液是温热的,喘息也是温热的,摩擦着,指尖的轻颤便将暖暖的热度传达。
  驰骋的律动,是**的节奏,还是爱的步调……
  灼热的液体喷涌在彼此的身体,是要将爱意升华,还是要将生命,燃烧成灰——
  柳向净双臂紧紧抱住赵显廷,声音脆弱得仿佛要哭泣:
  “你爱我吧……你爱我吧……”
  赵显廷不说话,抽身离开——
  柳向净躺在那华丽舒适的床上,睁着浅灰的眼,水汽朦胧——
  能用什么去将心填满?想用什么去弥补心痛失望?
  爱的人深情缱绻,喃喃低语。
  被爱的人呢?只是不作回答。
  长夜里,清风慢慢,月华徐徐。
  如此春宵一刻,只怕便甘愿失却千金了吧……
  月染霜华,广寒渺远,佳人独望人间,是否纷扰繁华?!
  断相思,相思能断否?
  天空忽然下起了细细绵绵的雨,细得犹如银针,尖尖的穿刺在柔软的心头,疼得人燥闷难耐,却又无可奈何。
  柳向净站在门边,伸出纤细的手,细雨便错错漏漏的洒在了指间。
  静竹轩门外的宫女撑着把画桃花喜鹊的油纸伞,穿雨而来:“公子,珍妃娘娘遣人来请你去品茶。”
  柳向净将悬在雨中的手收回,一旁的清秀太监便立马递上一方干净的布帕。
  柳向净边用布帕擦手边说:“你去回他,我一会儿就去。”
  珍妃的宫殿养了一坛莲花,不知要费了多少心血,才能让它寒颤颤的开在冬日,却饱满而娇艳,一如风发秀妍的养花人。
  珍妃就站在那小小的一坛莲花旁,手指悬空的流过一朵莲花,好像抚摸的样子。
  她看见进来的柳向净,对着一旁的座位扬了下手,说:“请坐。”
  宫殿里的宫女端上茶,柳向净打开茶杯,立马涌出腾腾的热气,茶面是透明浅碧的色泽,是好茶。
  柳向净先对着茶面吹了口气,然后说:“娘娘这时候也养着莲花?”
  他知道他是没办法和珍妃友好往来的,珍妃还是灵升郡主的时候,就爱惨了戚秉阳,可是他……
  珍妃会请他品茶确实件奇怪的事,但是他白天太无聊了,赵显廷从不在白天来他的静竹轩。
  珍妃望着那一坛莲花,含唇柔柔地笑:“我和秉阳初见时,就是在那莲花池旁。”
  柳向净的动作顿了一下,他垂眼,将一口清茶饮下,好似要将心底的什么,借着这滚热的茶水压下。
  “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还只是十二岁,那时候爹爹去祁南王府,我死活也要他带我去。到了祁南王府里,我看见院子里有一池的荷花,我们家府里是没有荷花的,所以我便要去摘,那时候的他比我大些也高些,从后面突然伸手将我一把拉住,吓了我一跳……”
  说到这,珍妃突然轻轻的笑,温柔得不似柳向净初见时那个飒爽骑马英姿的女子:“……然后他笑得很好看地说:‘郡主喜欢莲花,我便送半池给你,何必要摘。’我想,半池莲花,为什么不送一池,就说:‘为什么不都送给我?’你猜他做了什么?他点了一下我的鼻子……”
  珍妃突然也随着她自己的话,点了下自己的鼻子,却看得柳向净心惊。
  她继续说:“……接着他说:‘你一半,我一半,合在一起就是一池了,就有人陪你赏荷了。’啊……我那时候,觉得他真是温柔好看的哥哥……”珍妃不再看那坛莲花,微微吞咽,想把伤感都吞进腹中:“等了他那么多年,才知道最无情的人,却是他。”
  她抬起头望着柳向净,目光还有些痴痴的:“你说,我是不是很傻?”
  柳向净坐在那,手捧着茶杯,睫毛颤颤,缓缓饮尽一口苦茶,然后也看着珍妃回答:“娘娘……这是想缅怀故人?”
  珍妃苦笑,黯黯地叹气:“该缅怀他的人不念着他,我这不该的人挂念他又有什么用?”
  香炉里升起的烟雾缭绕成剪不断的相思,爬在人心的梢头眺望,不远处的莲影却迷蒙得绰约,摇摇晃晃的融成模糊朦胧的光。
  柳向净看着眼前的珍妃突然露出诡异一笑,踱着步子,渐渐靠近。
  他扶着头,身体蓦地僵滞无力,有一方死海,将他的每一条脉络,每一根筋骨都一寸一寸的吞噬,他的手指,他的发丝,他的每一个细胞都缠缚在一个厚重的茧中,好疲惫的感觉。
  袁妃笑得寒恻瘆人,又含着怨愤凄婉:“我啊——就想为他报仇,纵使到了地府之后,他依旧不会看我一眼,更不会谢我……”
  意识彻底模糊的时候,柳向净似乎看见了赵显廷那身明黄色的影突然冲了进来,然后在残余的光晕里一闪而逝。
  柳向净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躺在静竹轩的柔软的床上了,在他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他并不清楚,只是宫人们告诉他,珍妃宫中私藏禁物,还出言对皇上不驯,贬为了贵人,没有皇上口谕,不得离开寝宫。
  而三日后,贬为贵人的珍妃宫里传来消息,那个曾英姿娇艳,鲜活如光的灵升郡主,饮鸩而亡。
  作者有话要说:快完结鸟~


☆、深情似绮

  今天晚上,赵显廷如平时一般的又来了。
  这一次他没有要柳向净,只是躺在床上,静静地抱着他。
  寝宫里放了好几个暖炉,炭火烧得红亮,却几乎没有烟气。
  柳向净腰侧的那块长形伤疤上,已经刺了一朵牡丹花,色泽艳丽,不显得雍容富贵,反让人觉得妖冶魅人。
  他窝在赵显廷的怀中,他的怀抱莫名的让他安心,他的发丝分出一绺,蹭在赵显廷的脖子上,此时的情景让人觉得很安宁。
  柳向净的声音在这满室的静谧中响起:“赵显廷,你爱我吗?”
  他的声音颤巍巍的,听了让人心疼。
  赵显廷抱着柳向净的手臂更紧了,却依旧什么也没有说。
  无声——满室无声——
  宫里那些新进的秀女都很青春靓丽,柳向净曾站在御花园的一个小亭里,看着她们走过那一片开满梅花的林子。
  这几日赵显廷都在新封的一位美人那里,柳向净苦笑了一下,告诉自己,这其实没有什么好难过的。
  昨日,赵显廷终于来静竹轩了。
  寒月浓浓,已是夜深,鸳鸳交颈,合欢暖帐。
  溺人的交~合结束,柳向净卧在赵显廷的胸口。
  薄淡清润的声音显得有些绝望无力:“我想见刘元臻,可以么?”
  赵显廷的唇落在柳向净的唇上,热烈地吮~吸啃~咬,摩擦纠缠,然后吸出湿湿的水声。
  然而,他依旧什么都不回答。
  柳向净露出一抹苦笑,双腿却环上赵显廷的腰肢,叹了声气:“算了……”
  赵显廷挺身进入,眸光却有些复杂。
  暮色沉沉,落在离人的肩头,似银河九天外,飘渺的灰烟,寂寞得萧瑟——
  好在,虽然赵显廷当时什么也没回答,刘元臻今日却进宫来看柳向净了。跟着柳向净回到了那九重轻纱缠叠的房间,他依然是那样沉默,只是这样守护着,是爱,还是责任?已经全都混淆了。
  将所有宫人都遣了出去,柳向净从柳元臻手中接过一个小巧的白瓷瓶,精致的弧线上是细腻的光晕。
  “你真的要那样做?”刘元臻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没有什么波澜。
  柳向净将瓷瓶放在梳妆的匣中,唇角勾起一抹凉凉浅浅的笑:“对啊,我要这么做。”
  “为什么?”刘元臻盯着柳向净的眼睛:“你想要报仇?这样没有用的。”
  “谁说没用?”柳向净瞪开浅灰色的眼,手心握着那小巧的白瓷瓶喃语:“有用的……有用的……”
  无知无觉的,生活似乎平淡得毫无波澜,潺潺的水流穿过了皇城的护城河,循环着,便又落在了御花园的小池里。
  赵显廷又去了寒云寺,柳向净的日子越发无聊得厉害。
  如果一个木偶在卑微中爱上了他的主人,但是他的主人却不爱他该怎么办?
  他曾经想把那些将他和柳毓璃的一生葬送的人都送进黑暗的黄泉,可是当这些都已经消失,他不知道,他的生活要用什么来支撑。
  幸好,幸好他爱上了他,他要让他记得他,永远都记得他——
  所以,轻轻红纱摇晃,呻~吟浅浅,是含着恨的爱,还是裹着爱的恨?
  如果什么都不顾及了,是否能跟着本能的**行走。
  舒似绮抱住他的肩,低低的呼唤。泪水渗出眼眶,含着相思人的酸涩与喜悦。
  “净,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
  柳向净勾唇对她浅浅地笑,继续在她身上律~动着:“哪种喜欢?是爱吗?”
  “爱——”舒似绮温润的声线尖声轻呼:“是爱!我爱你……”
  下一刻,柳向净将欲~望完全宣泄。
  没有留恋的从她身上退出,露出一寒寒软软的笑:“我很感谢你的爱。”
  舒似绮眼角的泪滑过耳际,落在了凌乱铺散的黑发上,却只留下一个颜色深些的斑水渍。
  “你爱我么?”舒似绮的声音颤抖,却带着最后的侥幸。
  “……对不起。”
  “没关系。是我自愿的!我……不后悔——”
  柳向净穿戴好,背对着舒似绮站立,背影飘渺,一如初见。
  微微侧头,眼角的余光落在身后,便欲离去。
  “柳净——”
  舒似绮高声的喊,喊住柳向净离去的脚步,却太奋力了,喊破了轻软的声音。
  “我真的……是爱你的……”
  这一声便倾尽了所有的情,将春日所有的桃花都湮了。
  柳向净站在门外,抬头仰望着天空浩淼。
  他的眼眶染了些水润的粉色,没有回头,只能对她说一句:
  “谢谢……”
  远远的有声音传来,好清寒,好清寒——
  初开的几支粉色樱花,飘飘摇摇地穿过帘幕,落在青衣的美人肩上。紫翼的小蝶奋力地扇动翅膀,追逐着新散离的小小花瓣,想将它,想将它编成春日的花环,柔美的花衣,在苦读的心上人面前,舞一曲“凤求凰”。
  然后,那书生恋上了一朵春樱,守候着,化作了灰泥,在凋敝的冬日里,竟又开出了一树繁花,绯红似火……
  浅色的花瓣从指缝缓缓穿过,将玉色的手指衬得细腻美好。
  舒似绮靠在窗边,望着满院的樱花说:
  “春天到了。”
  她贴身的宫女香云在她的肩头披上暖暖的裘衣,声音脆脆的:“主子,春寒料峭!”
  四野的虫声低语轻鸣,在初化的霜雪里,熙熙叫嚷着:“春天!春天——”
  而在舒似绮的脑海中,还是那冬日里的夜色。
  星辰浩淼,望着行人踽踽独行的背影嗤笑。凡尘纷扰匆匆是,但问岁月静好?
  冬日的雪花碎了谁的脚步,墙角的梅是染在谁衣角的幽香?
  那时柳向净坐在孤孤湖心亭中,拥着暖炉,望着羽毛般的雪花纷纷。
  湖心亭四周的湖面全都结上了一层厚厚的冰,坚硬寒瑟的样子,通往湖心小亭的那个回廊上铺满了白绒绒的雪花,但是雪花下面,依旧是冰。
  “啊——”锦衣的女子滑了一跤,坐在融成了冰的雪上,轻轻地揉着腰。
  一只手递在她的眼前,细白纤长,泛着柔柔的月光。
  她抬头,那清冷似欲乘风的男子,正微张着薄薄的樱色的唇,呼出烟烟白白的气。
  那男子对她微笑:“我扶你。”
  那女子羞羞涩涩的低头,细细的道:“谢谢!”
  女子坐在一旁,恬静的脸上微微泛着些红,许是气氛有些尴尬,便轻轻低低的问:“你住在这宫里吗?”
  女子看不清男子望着炉心的眼中的眼神,只见他轻轻点头道:“我住在静竹轩。”
  女子眼睛一亮,声音却细细的:“静竹轩!那里离皇上的寝宫很近呢……”
  清风一般的男子缓缓地呼出一口气,靠在小亭的栏杆上,看着她问:“你很想见皇上?”
  女子有些羞涩:“进宫不就是要伺候皇上的?”
  男子却只是看着她,并不说话。
  女子望着男子的脸,痴痴的,想着怎会有这样温柔好看的人。
  “你为什么可以在宫里啊?”女子问。
  男子苦笑:“我是……皇上的男宠,在这宫里几乎尽人皆知。”
  那女子低低惊呼,垂着眉凝视着柳向净,眼眸间竟是惋惜。
  “你同情我?”男子却是笑着问。
  “不是。”女子急切道:“我只是觉得你不该是……男宠的。”
  男宠两字,女子说得很小声。
  柳向净嗤嗤一笑:“那该是什么?”
  “该是……该是……”
  不待女子说完,那男子的指间便化了一粒细碎冰沙,寒却烫的手发热。
  他低着头,投在地上的影子显得寂寥:“我只能是他的,只能是……”
  远处的宫殿,灯火通明。一枝寒菊摇曳着淡雅的黄白色,然后一片雪落在它的花芯,渗入心底,便倾了短短一世的情。
  那深埋于心,开出繁花的爱,是否是在此刻,种下了小小的难以察觉的种子?
  宫女香云摇了摇伏在窗前睡着了的舒似绮,舒似绮抬头疑惑的看着香云:“怎么了?”
  香云嗔怪:“主子,太医来了。”
  舒似绮坐正身子,紧了紧锦裘,声音透着些虚弱与绝然:“哦,原来是太医来了……”
  而此时此刻,御书房里对了一碟高高的奏折,一方金色的锦布铺在桌上,赵显廷站在桌后,正持着朱砂笔在奏折上圈画。
  清秀蓝衣的小太监突然急切切的走进来,却又恰到好处的站在一旁,恭顺的唤:“皇上!”
  “什么事?”赵显廷依旧低着头,挥动着鲜红似血的朱砂笔。
  小太监颤巍巍地说:“今日……今日太医院传来消息说,秀女舒似绮有了……有了身孕。”
  “乓——”
  小太监的额头流出一滴冷汗。
  赵显廷握着的笔猛然间断成了两截,尖利的断口处如细锋的刺,刺在心尖。
  赵显廷将手中的奏折恨恨地摔在了桌上,猛地挥了下金色的衣袖:“去静竹轩。”
  静竹轩里,拂不过清风,于是那九重轻纱面滞停着,直直的到地。
  宫人婢子们惶恐的立在周围,低着头,却又时不时的用余光斜斜地瞟一眼。
  赵显廷的手指死死掐着柳向净细白的下巴,掐出紫红的痕,想开在荒漠深处的沙棘,冶艳的色泽。
  “那孩子是你的吧?”
  柳向净望着他,嘴唇颤了颤:“……是我的。”
  


☆、这是想念

  赵显廷在他脸上摔下一巴掌,五指红印,似乎怨愤,又似乎嫌恶。
  他冷冷一笑:“你可真是不安分。”
  柳向净拉住赵显廷的衣袖,痴痴茫茫的望着他:“你会……怎样处置我们?”
  赵显廷斜睥他一眼:“柳向净,你到底还要牵连多少人才甘心?”
  “我……我不想的……”柳向净拽住赵显廷衣袖的手更紧了。
  赵显廷却一把把他推开:“你难道以为我会放过你和那个与你私通的那个女人?”
  他的眼神变得森寒,盯着柳向净的脸:“你早该知道,她此刻已经在黄泉路上了。”
  柳向净苦笑:“我知道……我知道的……可是我已经没有办法了。”
  赵显廷笑得狠戾:“怎么会没有办法,有办法的。”
  说着,两名青衣的太监端上一个火盆,灼烧的炭在盆中闪着忽明忽暗的红光,将其上的烙铁烧得红亮,炙热得残忍瘆人。
  慌张的,柳向净抬头望着赵显廷,条件反射般的向后急退一步。
  他睁大着浅灰色眼睛,其中是惊恐:“你想……做什么?”
  赵显廷冷冷嗤笑:“你猜不到?”
  一刻之后,柳向净的表情却不再慌张了,他凄凄寒寒的一笑,捂着胸口:“你要,把它烙在我身上吗?”
  赵显廷冷哼:“如你所见。”
  于是,柳向净安静的在椅子上坐下,任由着那太监粗砺的手掌一件一件的脱去他的衣袍。
  赵显廷眯着眼看他,眼中的情绪却是复杂。
  提着烙铁缓步地走向向净,森寒的声音盘旋在他耳际:“我要让你知道,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一瞬间,烧得火红的烙铁狠狠印在了他细白的皮肤上。
  “啊——”他的声音破碎尖呼。
  柳向净的手指死死拽着身下的轻纱,紧得在指尖、手背跳出青青的经脉。
  烙铁就这样死死地按压在大腿内侧,焦灼出鲜血淋淋的皮肉,染着一圈黑色的边。
  好疼——好疼——
  “告诉我,你的身份?”
  赵显廷的手仍然没有松开。
  泪水挤出眼眶,柳向净拼命的摇头。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赵显廷拿开放在柳向净大腿内侧的烙铁,还未等他呼出一口气,那手上的烙铁又重新死死地落在柳向净的胸口。
  他寒声问:“告诉我,你的身份?”
  “啊——我……我……不知道……”柳向净的声音开始显得虚弱。
  然后,又落在细嫩的颈脖。
  “我告诉你——你是我的,只是我的。”
  泪水已经模糊了脸颊——
  柳向净无力地仰着头:“我……我是你的……只是……你的……”
  那一句,好像倾尽了所有力气。
  赵显廷俯身将柳向净抱在怀中,轻轻吻上他受伤的颈脖。
  “对!你是我的,只是我的……”
  柳向净被软禁了。
  但是赵显廷来的时候却要比前段时间都多些了。那日烙铁留下来的伤在太医的医治下,已看不出痕迹。
  柳向净有时候会后悔做着一件他现在在做的事,但是大多的时候他依然遵循着最初的决定。
  但是,奇怪的是,这几日赵显廷没有来了,柳向净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突然会感到心慌,至于让他心慌的原因,他不敢想。
  倚在铺着苏绣的榻上,是无端的闲适,优雅地沏着一杯茶,是心无旁骛,还是故作镇定?
  柳向净指着木榻旁茶几上的一壶茶水,对着一名宫女吩咐道:“帮我换壶茶来。”
  宫女走近,提着那壶茶水离开。
  殿外几人穿行,携带着一路嘈杂,有如枝头不安狂叫的鸦雀,扰人烦闷。
  柳向净望着窗外走过的人影,问:“发生什么事了?”
  柳向净垂眼,似乎漫不经心。
  今日进宫的刘元臻不禁望了一眼柳向净此刻依旧清冷的神色,然后说:“赵显廷的病情突然加重了。”
  柳向净的手指颤了一下,手中的那杯茶水洒了出来,他慌忙站起:“他病了?我怎么不知道?”
  刘元臻站在不远处望着他:“向净,是毒发。”
  他颓然坐下,喃喃说道:“原来……是毒发。”
  眼神茫茫然的,游离而没有焦距。
  他蓦地起身,往外走去。
  刘元臻拉住他:“你要去干什么?”
  “我要去看看。”柳向净低着头,语调透着急切。
  “你现在出不去的。”
  他拽住刘元臻的衣袖,紧紧地:“你带我去,你可以带我出去的吧。”
  刘元臻只是皱着眉看他,没有回答。
  柳向净拉扯着:“我要去看他,你带我去看他……”
  刘元臻无奈,低头叹了口气。
  黄色的布帘遮遮掩掩,才露出帘内靠坐在床榻上的君王。
  隔着布帘,那些太医们全聚在帘外,低声地讨论着。赵显廷床榻的四周连伺候的宫人们都被遣了出去,他此刻,需要安静。
  一眼望见柳向净不远处的身影,赵显廷目光寒瑟。
  他冷笑:“你怎么出来的?”
  柳向净快步走到他的床边,眼中晕着水光:“我……我要来看看你。”
  赵显廷斜斜扫他一眼,嗤笑:“看我是不是真的快死了?”
  柳向净拽住盖在赵显廷身上的被子,音调颤抖:“你真的会死么?”
  赵显廷捏住他尖尖的下巴,眯着眼把自己的脸与他的靠近:“你自己下的毒,你自己不知道?你倒真有耐心,只怕每次与我欢好时你心里想的都是要我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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