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刺如心 by 一水江【完结】(5)

2019-03-23  作者|标签:


  灯火如星,闪在暗暗夜色下,摇颤着投下斑驳的光影。
  赵彰贤试着去劝说戚秉阳,他希望他与他合作,他许他一族繁荣昌盛,许他一生卓绝高位,许他荣华,许他富贵,可是会有什么能如此轻易获得。
  作者有话要说:请多多指教!


☆、京都宫变

  太子赵彰贤日日担心心思难测的赵崇帝会罢了他而改立他最偏爱的八皇子赵显廷为太子,这已然成为心病,而且病入膏肓。他要先下手为强,联合崇帝新纳的梨妃,欲行逼宫。他要得到戚秉阳的支持,他需要祁州的兵力。
  柳向净掩在暗处,紧拽着衣角,看着戚秉阳送赵彰贤离开书房。
  他不希望太子当皇上,不希望。
  “戚大哥。”柳向净唤了戚秉阳一声,少年纤细的身体在透出窗子的忽闪忽闪的烛光显得隐约如梦。
  “净儿,你怎么来了?”戚秉阳对少年一贯温和的笑。
  柳向净将手中的食盒提高了些,也对着戚秉阳笑:“我想你这么晚了该有些饿了,便来给你送夜宵。”
  “快进来吧!”
  两人坐在桌上,戚秉阳一口一口地吃着,柳向净便这样看着,有些沉默。
  “净儿饿了吗?要不要也吃些。”
  柳向净摇头:“我不饿。”
  继续看着。
  “戚大哥会帮太子吗?”柳向净支着头,表情简单得绝不会让人多想。
  “净儿在窗外听到了?”
  “嗯。”柳向净点了下头:“戚大哥不要帮太子可以吗?”
  “为什么?”戚秉阳看着他,他有些好奇他为什么会这样说。
  因为他恨,他恨华国府,他恨和华国府出去的欧阳皇后,也恨欧阳皇后的儿子,当今的太子,他恨,他开始恨很多人。
  “很危险,那样做一定很危险。”但是柳向净的眼中好像满满都是对眼前人的担心:“我不希望戚大哥遇到危险,我不想再只有我一个人了,可以吗?”
  就这样被这个放在心里的少年注视着,戚秉阳忽然觉得心里满满的,暖暖的,他将柳向净揽进怀中,声音很轻很柔,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我不会有事的,也不会抛下你,不要怕!”
  太温柔了,柳向净心里颤了一下。
  “好……”
  然后少年在他怀中轻轻地点头。
  天色还尚早,远远地传来几声婉转的鸟鸣。祁南王府里驶出一辆马车,那马车很简单,就是平常人家用的马车,看起来毫不起眼。
  京都的气氛变得压抑,戚秉阳拒绝了太子赵彰贤的邀请,决定不参与夺位之事。怕横生枝节,将老祁南王妃与其弟戚秉昭送往蜀州,蜀州州令是老祁南王妃的长兄,定会多加照顾,而柳向净仅是一名乐师,并没有什么影响。
  已经过去一年了,又是新年,柳向净今日要与戚秉阳一同去逛长宁街。
  戚秉阳为柳向净穿衣,轻轻地,将绸缎的青衫为他穿上,一层一层,很小心仔细,连小小的褶皱也要翻平。
  柳向净低垂着眼,就这样感受着戚秉阳轻轻的指尖,任他微微分散的发尾似有似无的扫过他的脸颊。
  “好了,可以走了!”
  整理好衣衫的柳向净与戚秉阳便要出发。
  门外忽闯出一个人影,是府里的下人。
  “王爷,太子殿下来了。”
  戚秉阳皱了下眉头,似有些不耐:“就说我出去了。”
  “王爷,太子殿下让奴才转告您说,说……”
  “什么?”
  “他要派人去蜀州接老夫人会京都过年。”
  戚秉阳的神色变得阴翳,冷冷的扫了眼传话的小厮,那小厮抖了抖,显然是害怕。
  “净儿,今天不能陪你出去了。”戚秉阳歉意的看着柳向净。
  柳向净五指收缩,紧紧地往里捏着。
  他抬头对戚秉阳柔柔的笑:“没关系,你去吧。”
  年越来越近了,戚秉阳离开了京都,前往祁州,整个祁南王府,只留下了柳向净。有时候太无聊了,他就只坐在那里,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去做。下雪的天,却没有风,柳向净穿着厚厚的衣服,却觉得身上有些空落落的。
  这几日他变得嗜睡了,许是天气越发的冷,莲花池里已经没有了莲花,结着厚厚的冰,白色的,上面一圈一圈的深色的圆。
  房间里放了暖炉,好几个,好让屋子里暖和些。
  柳向净躺在床上,看见柳毓璃带着一个华服的男孩,那男孩追着她打闹,发出咯咯的的笑声,然后那男孩撞上一个穿着黄色袍子的男子,那袍子上有金丝绣了个奇怪的图案,男孩抬头看,是一张脸,没有眼睛,没有鼻子,长着血淋淋的嘴唤着他,他好怕,他四处寻找着柳毓璃的身影,然后他看到了一滩肉,上面爬满了白色蠕动的蛆虫。
  四周全部,全部都是……
  男孩尖叫,然后漫天的火焰将满是死人的宫殿吞灭,他却突然觉得寂寞,好寂寞……
  那些死人在唤他……
  净儿……净儿……
  殿下……殿下……
  殿下——
  柳向净猛然睁眼,坐在床上,急急地喘气。
  “净公子,你怎么了?”红衣的丫鬟在床边唤他。
  是这个梦,他日日做的都是这个梦,就像叮咬着皮肤的蚂蝗,只会不断往你身体里钻,吸尽你的血。
  柳向净死死地盯着丫鬟大红的衣衫:“你怎么穿这个颜色的衣服?”
  “公子,过年……”小丫鬟看着柳向净面色不善,急急地解释。
  “换了!”柳向净吼出声来:“换了!给我换了——”
  丫鬟怯怯地回应,含着泪跑了出去。
  柳向净躺在床上,一口一口的喘着气,好似要将一切都呼出去,都呼出去——
  今年的宫宴,很是冷清,赵崇帝卧病在床,便只是几名宫妃和些个皇子在一起,都是漫不经心的。
  年过了之后,赵显廷去了京都城外的寒云寺,一如每年一般,为其母妃祈福。
  今日的天很晴朗,没有下雪,风也没有,感觉是僵滞的。
  凤翔宫中,赵国尊贵的欧阳皇后一身素衣,手中的佛珠在手指的动作下,一个轮过一个的滚动。
  “啪——”
  一声响,银绳断裂,一百零八课佛珠四散落在地上,声音不重却让人心惊。
  欧阳皇后愣愣地看着满地散落的佛珠,突然站起,尖叫似的往外喊:“来人——来人啊——”
  而此时赵崇帝喝完梨妃云氏喂的药,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眼睛闭着,呼吸有些急促。
  耳边的嘈杂声突然想起,赵崇帝立刻睁开眼,哑着嗓子问了句:“怎么了?”
  门外守着的公公便扯着嗓子叫:“太子逼宫了!太子逼宫啦——”
  太子逼宫!赵崇帝心下猛地一颤,呼吸便更加急促了。他怕死,像他这样位高权重的人,尤其的怕死!
  但他没有力气动,便只能坐在那,用手推着身边的梨妃云氏。
  梨妃云氏娇娇柔柔地对他一笑,声音百媚横生:“皇上不要急,在这里等着就好,一会儿太子就来了。”
  赵崇帝瞪着眼睛看着她,咬着牙,什么也不说,只是这样死死地看着她,似要把她那张脸看穿。
  “皇上,你别这样看我。”梨妃漫不经心地看着指甲,时而把手掌并着,仔细的瞧:“你这样看我,会让我想到你那个心心念念不忘的柳国皇后殷氏的。”
  果然赵崇帝脸色变得很难看,他爱的人,是柳国皇后,这是他的忌讳,他恨柳国的国君柳和,也恨柳氏一族,很恨!
  “怎么?这张脸很像吧?比音妃娘娘还像对不对?”梨妃云芝歆眯着眼,将脸凑近,那眼神好似再看一个落在泥土里的丑陋的蛆虫。
  赵崇帝狠狠地瞪着他,满是怨毒。
  “你看你,多可怜,最爱的女人不爱你,连儿子都算计你!你娶了那么多长得像殷岁雪的人,还是没人爱你,都只是想要你给的荣华富贵。”梨妃别过脸去,斜睥着他:“你看你现在没用了,谁都没有来看你,像你这种人,死了该是比活着好多了——”
  语气里,满是嫌恶与怨恨。
  是他破了她的身子,是他让她顶这个皇子后母的身份,在她看来,赵显廷嫌弃她,都是因为赵崇帝,都是因为他,她恨他!
  重重珠帘,露出朦胧人影,夜色如水,映照空野繁星。
  黑衣的侍卫从飞鸟的腿间取出书信,递给倚在软榻上的人,道:“殿下,有蓝风传来的信。”
  赵显廷横眉略扫一眼,便将那卷卷的纸条扔在了烛花亮影中,耀出一眼愈发明亮的光。
  “祁南王其弟已经携同其母连夜离开了蜀州,好像去往池国方向。殿下,是否要去拦截。”那侍卫继续道。
  “嗯,通知蓝风,就地解决。”
  而祁南王府外的声音依旧喧天,如浪潮般,一波一波,那一波还未落下,下一波已然赶上。
  柳向净坐在院子里,玉白的指尖嵌入花瓣里,挤出汁液,不自觉地,残花便碎了满地,沾污了衣摆。
  “净儿——”戚秉阳身上有些伤,身上的铠甲已经脱去了,目标太明显了,穿着是不方便离开的。
  柳向净猛地起身,戚秉阳回来了,他反而更加的茫然。
  戚秉阳骑马带着柳向净离开,一直的跑,一直的跑,磨得柳向净的大腿渗出了血。
  他要怎么办?逃得掉吗?真的逃得掉吗?
  飞奔的马慢了下来,缓缓地终于停下,戚秉阳将柳向净抱下马,靠在一棵树上休息。
  柳向净表情茫茫然的,重重地喘着气。
  戚秉阳将衣摆撕出长长的布条,用牙咬着一端,左手一圈一圈的将布条缠在受伤的右臂,不快而且别扭。
  柳向净看着戚秉阳的动作,微微抬手,张开嘴好似要说些什么。眼眸间却又一黯,垂眼,抿嘴,并不发声。
  轻轻的喘息声湮没在空幽的树林里中,时间似乎漫长得难忍,但又短暂。
  远远传来的是马匹奔驰的声音。
  


☆、我不想死

  戚秉阳将柳向净抱在怀中,很紧,跃上马匹,对着他说:“净儿,我们现在……呃……”
  跌下,两人都这样从马上跌下,那马匹受了惊吓,嘶吼了一声,便飞奔着离去。
  “我……”柳向净的睫毛轻颤,宛若秋月凄冷的蝶,坠成枫叶里渺渺的尘烟。
  戚秉阳喷出一口血来,睁大着眼睛,满是讶异震惊的看着胸口,水色在眸中染得潋滟,不知道是因为胸口处传来的疼痛,还是心口处传来的疼痛。
  然后,千里之外,一枝残荷沉入了池底,溅满了泥。
  柳向净缓缓闭眼,颤声道:“不想死!”
  长长的美人钉不知何时,陷入心口,绯红的光泽刺了戚秉阳的眼,却又美得宛如冰雪寒霜里,殷红如血的梅,缠绕着心头的森森寒气,却开出妖冶残酷的花。
  戚秉阳的嘴角溢出一抹血,粘稠且缓滞的流过下巴,恰巧的,滴落在美人钉白亮的尖刺上,然后沿着长钉,又重新渗进心口。
  他就要这样死了吗?就这样,死在他所爱了人手里……
  那那些爱意呢?
  戚秉阳抚着他的脸,小心而又留恋的摩挲,想将他刻在最深的心底,即便荡过了奈何桥,泪饮了孟婆汤,也绝不会忘。
  “净儿,其实……我……”
  “不要说,我不想听!”柳向净猛地吼出声:“我不想听——”
  原来——
  你不想听——
  戚秉阳眼角微微的笑,目光柔柔的,渗出些泪来,寒入了心:“好……我不说……”
  那这爱意啊——就让它悄悄静静的回转在心上,在碧落黄泉开出寂寞的花吧——
  柳向净的嘴唇轻轻地颤,眼眶中的一泓泪静静地流过脸颊,落在怀中人的眼上,绽开透明的烟花。
  “对不起……我……不想死……”
  “我不想死的——对……不……起……”
  戚秉阳还是柔柔的笑,眼中满是腻宠:“我不怪你……我不……怪你——是我错了……”
  抹去那眼尾的泪——然后——
  “你可以……吻我一次吗……”
  已经落尽指尖的沙了——
  柳向净的指尖轻轻地颤,俯身,将唇轻轻地印上,轻轻地舔舐,轻轻地伸入,然后,轻轻地缠绕——
  净儿……
  我爱你……真的好爱……
  即便,无法诉说……
  即便,你不想知道……
  但是没有关系——它在我的心底——
  永远——永远——
  这爱意啊……会陪我下黄泉——
  世世不忘……
  然后——让这一切都停止吧。
  洒在脸颊的呼吸停止了,口腔的纠缠停止了,透过手心的心跳也停止了,一切都停止了——
  柳向净的手指握住那人胸口的美人钉,猛然拔下,然后将凝滞的血温柔又小心的舔净,含笑抚摸着,收回怀中。
  “对不起……”泪划过脸颊:“对不起……对不起……”
  来生,来生我把一切都还给你……还给你……
  他的唇吻在他的胸口,用力地吻,用力地吮吸,要将所有的心血,要将他所有的心血,都吞咽入腹,都吞咽入腹——
  马蹄声由大到小,在归于无声——
  赵显廷的表情看不出情绪,就看着眼前的场景。
  柳向净抬起埋在胸口的头,茫茫然然的神色,浅樱色的唇被血液染得鲜红,凝聚着溢出唇瓣,流过下巴,瘆人却又勾魂夺魄。
  他抱着戚秉阳的手臂紧了紧,道:“殿下,您看,祁南王已死。”
  柳向净迷迷惘惘的一笑,望着赵显廷的眼却转而变得清明:“草民乃祁南王府的乐师,这番是否算立了功?”
  赵显廷看着他玩味地笑,无所谓一旁死去的人,即便他曾身份高贵。
  “算,算是立功!”
  他拉着马,掉转头去,带着一众人,踏着喧闹的马蹄离去。
  树林里,树叶还没有落尽,飘飘转转的摇曳而下,落在男子与少年交叠在一起的衣衫上……
  太子犯上作乱,欲行逼宫,已就地斩杀。赵崇帝于当日薨,死前传位于八皇子赵显廷。
  欧阳一族与戚氏一族因参与而受到诛连,戚秉阳等人皆赐死,其他人等,流放陵西。
  五日后,八皇子继位,改国号为宣盛,史称昭武帝。
  八皇子妃晁御灵为皇后,侧皇子妃灵升郡主为珍妃。
  而柳向净因平乱有功,受吏部郎中职。
  御书房内,柳向净立在下首,透过小小窗格的阳光,落在他的脸上。
  “你要我放过华国府的两个乐师。”赵显廷在奏折上用朱砂划了一个圈,缓缓地抬头:“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柳向净仰着头望他,少年纤瘦的身体在官服里显得单薄,而目色清清冷冷的好似寒日里的霜雪。
  “皇上,这于你并没有损失。”
  赵显廷向后一仰,靠在背椅上,嗤笑:“这并不能成为我放过他们的原因。”
  柳向净的眼眨了一下,晃出虚虚的灰色光影,依旧是这样望着,那寒寒凉凉便有些入心。
  “没有理由,我能做到的只有这个。”他叹了口气:“如若无用,也只能如此了。”
  赵显廷似乎厌倦了,没有心情再说下去,便摆摆手让柳向净离开,柳向净躬身行礼,转身,似乎并不留恋,也不执着。
  而在华国府众人流放那日,独独少了两名乐师。
  小巷里暗暗深深,归梓紧紧握着舒霖的手,仰着头问他:“我们去哪?”
  “离开吧,离开京都!”
  “那小净呢?”
  舒霖叹了口气,对着归梓摇头:“他……和我们是不同的。”
  他们是不同的,就像不同品种的树,需要不同的土壤,不同的阳光,不同的水分,不同的气候……即便是长在了同一方土地,根须曾死死交缠,也不会相互融合。
  他,注定生长在阴暗潮湿里……
  一介乐师入朝为官,自是引人非议,更别说圣上还极为优待。
  赵显廷赏了一处府邸给柳向净,按柳向净的官职来看,这样是很不合礼数的,但是赵显廷在皇位上冷冷一笑,那些谏言的官员便鸦雀无声了。
  柳向净并无不适,对于那些背后的诽谤诋毁,他也并不在意。
  他知道,他要活着,好好活着。
  那些不痛不痒,小打小闹的无聊流言,无甚意义。
  柳向净坐在浴桶里,闭着眼睛,呼吸缓和平静。
  水面上,丝丝的白雾升气,旋转,缭绕,然后弥散开来,消失在空气里。
  他就这样闭着眼,什么都不去想,既不去回忆过往的不堪,也不去遥望未来是否繁华,不论如何,他不敢。
  小厮把门推开,又迅速的关上,轻轻地走到画了远山江流的屏风外面。
  “大人,要加热水吗?”
  柳向净睁开眼睛,长呼出一口气:“嗯,你进来吧。”
  小厮走进来站在一旁,低着的头微微抬起,看着柳向净的面容,竟开始脸红。他提起盛着热水的木桶,缓缓地往里到,水流轻轻的,含吞成咚咚声。
  柳向净看着小厮害羞的脸,笑笑:“你脸红什么?”
  小厮抿着嘴,看上去乖巧又怯生:“大人好看,跟仙人似的。”
  “仙人啊……”柳向净将颈脖埋在水里,水流微漾,荡过他的下巴:“我可没有仙人那么善良。”
  “不,大人是好人——”小厮急急地说。
  柳向净疑惑的看着他。
  小厮有些不好意思了,但是亮亮的眼睛仍然看着柳向净的脸:“大人是好人,曾经救过我,还给我银子……”
  柳向净愣了一下,随后笑笑。
  他想起来了,这个小厮是那个倒在雪地里被人打伤的少年。
  “你叫什么名字?”柳向净问。
  “小幸,奴才叫小幸。”小幸看柳向净的眼神满是崇敬与感激。
  “小幸是吗?”柳向净微笑:“你怎么会来我府里啊?”
  小幸变得更加不好意思:“我知道大人是这府里的主人的时候,就想进府里来。正巧府里又要招下人,我那时真的很高兴,就来了。”
  “我,我想跟着大人。”小幸望着柳向净,眼中透着期待。
  柳向净微微愣了一下,仰着头呼出气来:“好啊,那你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吧。”
  小幸人很乖巧,对柳向净伺候的也很尽心。
  柳向净有时候觉得,他就像一个小小的星星,在黑夜里,纵使微弱,却也闪耀着点点的光,即便生活残酷与不堪,他也依旧怀着对人性积极的向往,就如在他眼中,柳向净是好人一样。
  柳向净想到小幸微笑着送他去上朝的脸,摇着头笑笑。
  大臣们差不多都到齐了,列好队站着。
  柳向净的年纪小,在一众大臣里,细瘦的身躯显得有些单薄。
  到时间了,太监尖细的嗓子叫了一声,赵显廷便踱着步子做上了龙椅。
  大臣们上奏着些不大不小的事,即便是这样的事,也要争论一番。柳向净的官职不高,他也没有闲情逸致与这些人争论些什么仁义,什么礼数,什么江山社稷的问题,他只是静静地立在一旁,静静地听。
  他知道赵显廷的恩宠是一时的心血来潮,但是他不知道这种心血来潮会持续多久。
  两个老臣在那里争得面红耳赤,相邻的小国也复国要向赵国求娶一名公主,一方说这蛮荒小国不配公主下嫁,一方说这样方能体现我赵国宽容博爱之态。
  


☆、女子梨妃

  “柳爱卿觉得如何啊?”慵懒却不失威严的声音一响起,大殿之内便立刻安静得可闻针落。
  赵显廷给柳向净赐了个姓,姓柳,从此以后,他叫柳净,真是好巧。
  柳向净望着赵显廷,赵显廷也望着他。
  目光交织,擦出无声的火花,然后淹没沉寂。
  柳向净从队列中站出,躬身行礼:“皇上,如若公主是否出家都没有什么实质影响,那这就是皇上的家事了,臣等不便置喙。”
  抬头望着他,柳向净浅灰睫毛下的瞳孔同样是浅灰色的。
  赵显廷靠在龙椅上,勾起唇角,笑得漫不经心:“好,那就遣长安公主出嫁。”
  满朝静默。长安公主,欧阳皇后所生的嫡长公主。
  柳向净退回队列中,依旧静静地立着,静静地听。
  退朝后,一小太监唤住了柳向净。
  “公公有事?”
  “大人,皇上让奴才领您去元轩殿。”小太监眉眼长得很清秀,只是嘴上长了一颗痣。
  柳向净眨了下眼,睫毛轻轻地刷过下眼睑,他有礼地笑:“那公公带路吧。”
  元轩殿内,娇艳动人的女子泪眼婆娑,她紧紧抱着赵显廷,五指拽着他明黄色的衣袍,哽咽着:“不要,你说过会让我一直在你身边的,你说过的……”
  “你不是在我身边吗?千雪殿可是离元轩殿最近的宫殿。”
  “你骗我……那是冷宫,你要我去冷宫……你怎么……”女子声音颤抖,抬着秀丽却红肿的眼看着赵显廷无情无心的表情:“我变丑了吗……我已经再也没办法引起你的欲~望了吗……”
  赵显廷冷冷地望着女子,毫无怜惜地把她推开,那女子便像失去所有力气与生命一般,跌坐在地上。
  地上铺了羊绒地毯,呈现一朵贵气艳丽的牡丹图案。
  女子绯色的衣裙四散开来,好似一朵血色的莲花。
  连话都不愿多说,赵显廷对着女子的方向挥了下衣袍,四周的太监便过去拽着那女子,拖她离开。
  女子无力地被人拖着,眼泪一滴一滴落了一路,碎成琉璃。
  还记得那年香气甜腻,烟雾朦胧的**楚馆里,我在百花台上,穿过四周的喧嚣,穿过遮掩的流苏,穿过那嗤笑红尘的厌世,看见你对我举杯,勾起一抹不羁肆意的笑,我便这般愚不可及地沦陷。
  好蠢……好蠢……
  柳向净站在殿门外,看见那位恩宠隆极一时的梨妃仰头对着天空痴痴一笑,眼泪却模糊了眼睛,再也看不见其他。
  柳向净走入殿中,看见赵显廷靠在斜斜的铺了柔软兽皮的木榻上,举着高足牡丹花纹的酒杯,漫不经心地饮。
  柳向净向他躬身请安,赵显廷挥挥手,算是免礼。
  赵显廷没有立刻说话,柳向净便站在那里,也不能先说。
  他看着慵懒靠在榻上的人,看着他的眉眼相貌,真是漂亮俊美。
  赵显廷对着四周的奴才扬了下下巴,那些奴才便纷纷退下,这个殿中,只余他与柳向净二人。
  “柳净,这名字还喜欢吗?”他的声音懒懒的却又充满威慑。
  柳向净很恭顺:“皇上赐姓,自是好的。”
  “我以为你会很喜欢。”
  “啪——”那高足牡丹花纹的酒杯忽然摔在地上,让柳向净心下猛然一惊。
  “柳姓,不就是你原来的姓氏。”赵显廷单手支着下巴看他,挑着眉露出戏谑的表情:“我以为叫以前的姓,你会很高兴。”
  柳向净的中指往手心缩了一下,看着他,声音仍算平静:“微臣不知道皇上的意思。”
  “柳向净——”
  柳向净的瞳孔收缩,眼中透着慌张与恐惧。
  赵显廷起身把柳向净抱在怀里,拍拍他的背,柔声道:“不要怕,我不会说出去的。”
  柳向净抬头,愣愣的望着他。
  赵显廷的手指轻轻柔柔的抚摸着柳向净的脸颊,却让他心里紧紧地颤。
  “好歹你母亲与我母妃是表姐妹,你看你的五官,长得有多像你母亲,就有多像我母妃。”
  “皇上,是怎么知道的?”
  赵显廷斜睥他一眼,挑眉:“你不知道吗?不整体来看,而是单看你的五官,你真的很像你那位第一美人的母亲。”
  第一美人吗?他从来不觉得,他有母亲那般美。
  “那皇上是想如何?”柳向净浅灰的的眼染上了一层雾气,他看着赵显廷,那神情好像要望进人的心底。
  “没什么!”
  赵显廷将头凑到柳向净纤细白皙的颈脖边,湿湿黏黏地一舔。
  “我只想让你更听话罢了。”
  柳向净的身体忍不住颤了颤,连带着声音也颤颤的:“我会……听话的……”
  万里无云,整个皇城都显得很空寂。
  柳向净倒在自己府里的床上,缓缓地呼吸,想将满心的郁结都呼出去。
  小幸看着柳向净面露疲色,贴心乖巧地问:“大人,要不要泡泡脚。”
  柳向净轻轻地应了一声,小幸便出去准备了。
  赵显廷到底想要做什么?他不知道。
  他是他手中的布偶,所有的动作都要遵循他的牵引,不能擅自行动。
  柳向净将眼睛紧紧地闭上。
  也许有一天,他会将他这个布偶,完全拆散来——
  小幸端来的水里放了些中药,升起的白色烟雾中混杂着淡淡的药香。他把水捧起,散在柳向净细细白白的小腿上,面上竟开始泛红。
  水面没过脚踝,柳向净的双腿微微动了动。
  “小幸,我放你走,让你好好地做门生意,娶妻生子,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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