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卿离的脸更白,看了眼楚绍,抿抿嘴,转身就走。
楚绍愣了一下,尚不知自己说了句多不合时宜的话,胳膊肘捅了捅言柳,低声道:“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言柳扶额,真想敲开这人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你想,十三昏睡了五年都没醒,结果听说国硕公主薨了就醒了,她消失定然是去打探这件事的真伪”言柳语重心长道:“可这件事除了你我,所有人都认为国硕公主死了,若叫十三知道,她会怎样!?”
楚绍后知后觉,咬咬牙恨不得甩自己两大耳刮子,跺跺脚连忙追上去。
“小心滑”言柳急声在后面叮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眼见三人都往回走,女童反手在衣服上抹了把,连声道:“等等我”说着又跑回屋子里,扛出一个比自己还要大的包裹。
言柳眼角抽抽,不知道这人是不是把整个房子都搬空了。
本来宽敞的马车因着多了个人,又多了个巨大的包裹而显得拥挤,楚绍一脸悔恨,看着楚卿离表面云淡风轻实则比来的时候更为忧虑的神色,犹豫道:“殿...小姐,我们是要回京吗?”
楚卿离揉了揉太阳- xue -,心里忐忑不安,实际上连她也不知道十三究竟会去哪,她不敢想,生怕又是一次错过。
言柳挤在楚绍身边拉了拉她的袖子,摇摇头示意不要吭声。
气氛一时间安静的诡异,女童心思通透,转转眼珠子,保持着沉默。
许久,楚卿离睁开眼,带着些坚定,道:“不,我们去江南”
“哎?”所有人都不解的看着她,希望能给个解释。
楚卿离敛下神色,绝色面容淡然中夹杂着哀婉:“她,不会相信我死了的”
至国硕公主薨逝到现在已有二十多日,这等消息传到天山不过两三日的功夫,按照她们这一来一回,十三应该快到江南,即便紧抓慢赶时间还是差得多。
只希望十三能够等她,一定等她。
江南之地鲜少下雪,即便是严冬也不过是冷风吹得狠了些,气候干燥的不像话。家家门前流淌的小河平静无波,虽没有冻得结成厚冰,可近距离散发的水汽依旧刺骨。
路上行人寥寥无几,偶有几个也是瑟缩的双手窝在袖管里。
高头大马鼻子里喷出薄雾,呼哧呼哧的声音十分响亮。
常泱并不善骑马,如今也是情势所逼,勒了勒缰绳,看着前面一身白衣的人,担忧道:“十三,一连赶了多日,不能再走下去了”她如今刚醒,身子还虚弱的紧,这番不要命的赶了多日,正常人也吃不消。
前头的人掩在厚厚的狐裘披风里,瓷白肌肤仿若透明,纤眉悠远,眼里似有朦胧,凉薄的唇微微发紫,手背上细细的青筋血管一根根显著。闻言,颤抖一下,声音虚弱无力:“她,真的...死了吗?”
一路来听到的具都是国硕公主重病不治的流言,绘声绘色,叫人不信也难。
常泱也不知那消息是真是假,从知道楚清便是堂堂大楚长公主时,她就觉得那个人太过神奇,不能用平常的目光去看待她,如今听到这个消息,她全然不能接受。
时间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五年前的那一场梦境还清晰的印在脑海,地面的冰冷,撕裂的痛楚,不甘的绝望如今都化作青烟远去,唯有的就是那一晚红色的嫁衣,揪着心弦难以割舍。
十三眯着眼看着前面鳞次的青墙砖瓦,咬咬牙,颇有几分狠厉:“我不信,一点都不信,这次我等她,多久都等”
行了十日,到了南北交界之地。
罕见的大雪封了整个官道,世界全部被白色掩埋。
所有人都被风雪拦隔在偏僻萧条的小镇,碎碎念,急切也只能是无奈的抱怨。
窗外依旧是如倒雪一般的冷峻情态,楚卿离倚着窗栏,神色淡然。
楚绍跪坐在高脚凳边的软垫上,用钩子挑了挑发红的炭火,望了望窗边的人,抿抿嘴,有些阑珊。
言柳拎着褐色的酒罐,右手又夹着几个小杯子走进门边,挑挑眉看了眼楚卿离,伸脚蹬了蹬另一边的一个垫子,跪坐在楚绍身边,凑近耳语道:“她呆了多久了?”
楚绍悻悻然,白了她一眼,又接过她手中的物什,低声道:“从早上就这样了”
架起铁钩,又把酒倒进炭火上方的一个耐烧的罐子里,吊着烫酒。
“我让小麦芽去端了盘花生米,一会咱们喝点酒”言柳脸色不太好,摸了把柳腰,又道:“这常泱起个名字也是药材,实在庸俗”
恰巧进来的麦芽听着,不客气道:“言柳这名字才庸俗”她最是见不得别人说师傅的坏话,护短的厉害,却不知这个短该是谁!
言柳哼了声,不跟小孩儿一般见识,跟楚绍咬了句耳朵:“你昨夜折腾死我了”说罢,不等楚绍反应,又提声喊道:“那边那个,过来喝点酒”
楚卿离一时回神,看了眼她们这边,轻笑一声,只是这笑颇有些勉强。拉起窗帷,屋子里暖洋洋的。
一行四人围在一处烤火,酒香四溢。
言柳跟没骨头似的靠在楚绍怀里,楚绍嗤之以鼻,却还是小心的搂着她的腰,轻轻捏着:“照这架势,估计没个把月走不了”
楚卿离脸色一僵,右手的酒杯里映出一张憔悴的脸。
麦芽自是不敢喝酒的,虽然她馋的很,捏了粒花生米,细细嚼着,叹道:“今年年浅,还有四十几日便要过年了,我们不会还在这吧?”她有些心急:“打我跟了师傅可从未分开过,今年可是她二十七岁大寿”
三个人眼角抽了抽,言柳哼哼一声:“这大雪封路,谁又有办法”
楚卿离提起酒杯一饮而尽,喝的狠了,眼中顿时烧起一片水雾:“她会等我的”
除夕已至,街上挂起圆鼓鼓的灯笼,家家门外贴着红色对联,一片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