蓓蕾 上——小胖牛【完结】(16)

2019-03-22  作者|标签:小胖牛

一星期没来,学生公寓软装修了?

公寓大门口左右两边一边一排花圈靠墙放着,花花绿绿密密麻麻。菊苑学生公寓几个大字被又宽又长一条黑布遮个严实,上面一排大白字,触目惊心——“学校草菅人命,母子阴阳两隔!”

许经泽抬头看了一会儿,真眼晕。

王书伟这事闹的挺大,许经泽知道。

王家父母年近五十痛失爱子,急火攻心,一下子都病了。结果转天就从Y市乌央乌央杀过来一大群亲戚朋友,声势极其浩大。

学校眼见不妙,派教导主任系主任系里的团支书等等好几个人过去接待,捧着笑脸陪着小心,就怕来的是群瘟神。

对方挺直接就问“学校打算给我们家长怎么交待吧!”

“啊……”教导主任是老油条了,打着官腔绕圈子,一句有用的话也不说。

这事不好办啊,又不是医疗故事交通故事一类的,好歹有个明文规定的赔偿标准,校领导不松口不吐话,只说你们先处理着,连个明确意见都没有,谁办谁砸锅。

而且人家死了个二十出头的大儿子,脑袋都摔漏了,也不是完全用钱就能解决的啊!

家长那边正悲痛欲绝,谁有涵养跟他们打太极,当下一拍桌,走了。

王书伟是个白面书生,谁能想到他家里的亲戚朋友个个如狼似虎,而且办事效率超高。

第二天灵堂就设在了校办大楼里,哭声震天,校门口飞的都是纸钱。

黑底白色的横符大标语挂的哪哪都是,校长接待室里安装了小喇叭,白天放着哀乐,晚上改成大悲咒,要多热闹有多热闹。

见过闹事的,没见过这么能闹事的!校长也拍桌:“胡闹!严重影响了我校正常的教学秩序!影响极其恶劣!”

这回对方连桌也懒的拍了,直接出校门,打着白幡,架上王家父母,直奔市委市政府。

“他们这么闹,学校就拦不住?”姚亦都奇了。这年头,谁是省油的灯啊。

“拦什么呀,坏就坏在那封信上……”冬子就爱看热闹,眉飞色舞:“你们还记得不,就那个匿名信,跟王书伟爸妈汇报说他儿子是同性恋,丢人,道德败坏,严重违反校风校纪等等等等。现在人家那边就拿着这封信要递到市长桌子上,说王书伟就是被这破学校和学校教出来的好学生们逼死的!”

“你再看王书伟他爸那帮朋友,年轻的时候没准都在帮里混过……”

反正这事是越闹越大没法收场,报纸上都登了,网上更是沸沸扬扬。

有一天冬子还专门打电话来,神经兮兮跟许经泽说:“你上咱学校论坛没?……你快看看吧,我跟你说,咱学校别看不怎么样,还真有点人才,连你和王书伟的同人都写出来了!”

“什么玩意?”

“嗨,可精彩呢,故事大概就是说,你,用尽手段把王书伟掰弯了,然后始乱终弃,人家为了证明爱情的坚贞,以死明志了……啧啧,老感人了,看的人眼泪哇哇的……”

“冬子,你是不是特别特别闲的难受?我给你治治?”

许经泽声音极其不耐烦,冬子傻笑两声赶紧挂了:“别啊,我不招你了还不成吗。”

听说是一回事,眼见又是另一回事,许经泽看看自己寝室门口挂着的白布条子,确实闹心。

打开门进去,又吓一跳。

屋里那叫一个乱啊,基本没地方下脚,王书伟的书桌不见了,纸片杂物扔的到处都是。另外两个室友床上就剩下光溜溜的床板,看样子是搬走了。

屋里非常闷,就像久不住人似的,有股霉味。正午的阳光越过阳台照进来,一地沉甸甸的明黄色。许经泽把自己床上的杂物扒拉扒拉,坐下来,突然感觉特别累,是那种兵荒马乱之后的全身发空。

人活着,真不容易。

王庆在出事当天就搬到对面寝室去住了,中午吃完饭回来,见自己寝室门开着,先愣了愣。

他探探头,看到经常性失踪人口许同学在一室狼籍里坐着,倚着床边,阳光披了半个肩,一不流神嘴里就冒了句:“你怎么还敢回来?”

这话说完自己都觉得不对劲,脸涨着又描补描补:“不是,那什么,我是说现在这情况,你还是回避回避的好……”

每次王庆同学一张嘴,总是跟自己不对茬,思想深度就好比上个世纪的下乡知青。许经泽也懒的计较,反而偏过头来笑了笑:“进来啊,坐会儿。”

虽然俩人不对盘,但基本上都是价值观念和生活理念的差异,仔细想想还真没什么深仇大恨。王庆看不惯许经泽是真的,但是他这么一笑吧……

前几天王庆跟王书伟父母提到许经泽,结果害人家被打了一巴掌。事后他自己想想,也觉得做的有点过了。

一是没证据,二是追过许经泽的多了,男的女的真的假的一大把,都自杀,学校早改火葬场了。

退一步说,就算真跟许经泽有关系,那也是王书伟自己的选择。学校也说了,纯属个人行为。爱不爱这种事别人说不好,可他真不想活了,没人硬要推他。

许经泽吧,是有点妖风怪气的,但还不至于玩出人命来。

反正人长的太漂亮了,就是招事。

王庆干咳两声进来坐定,也不知道说点什么,挺别扭。

还是许经泽先开了口:“寝室这是怎么了?遭贼了?”

“是王书伟家里人来了,表哥什么的一大群,把他用过的书桌作为遗物抬走了。”王庆顿顿声又解释:“你的东西我可没动过啊!”

“那帮人,我不让他们乱碰东西,他们竟然说要揍我!真是真是……”王庆推推眼镜,气的不轻:“乌烟瘴气没王法了。”

这年头啥人没有啊,见多了就习惯了。许经泽欠欠身把烟掏出来:“抽不?”

王庆下意识把烟接过来,还在纠结:“你快看看有没有丢东西!你的东西都贵的离谱,还到处乱扔,不知道那些人倒腾的时候有没有顺手拿两件……我可不负责啊!”

丢去吧,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实上,我也不记得自己都有点什么。

许经泽没答话,就眯着眼睛往窗外望,蜷着膝软着肩膀,手臂懒洋洋垂在床边。好像很舒服,身边却是空的厉害。半晌突然问了句:“你说,那个叫什么爱情的玩意,人要是没了它真就活不了?比命还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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