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璜的艺术——薇诺拉【完结】(7)

2019-03-22  作者|标签:薇诺拉

不过有一点她猜错了。林北声是林家的养子,与林南音一点血缘关系也没有。

5、哪能不挨刀(5)

秦藻离开以后,林北声打了个电话,独自在咖啡馆里坐了一会儿。

日头一沉,天空开始飘起了灰蒙蒙的小雨。鳞次栉比的大厦之间,霓虹闪熠,街灯璀璨。一辆明黄色的保时捷在雨中戛然而止,停在了咖啡馆的门口。挺好的一辆车,被涂饰得很夸张,车牌上的几个数字也很夸张。站于门口的林北声皱了皱眉,对探出车窗的那个抹了一头发胶的脑袋说,“你爸让你低调点。”

“别人问起来,我就说我是林秘书的男朋友,不是孟市长的儿子。”孟旖放笑了笑,跳下车替林北声打开车门。

“那就更不行了。”林北声坐进车里,极寡淡地勾了勾唇,“你少影响我的仕途。”

“姓沈的他老婆我看见了,挺漂亮的。”孟旖放一脚将油门踩到底,黄色保时捷“轰”的一声就飞了出去,“你和他到底结得什么深仇大恨,非得到‘淫人妻女’这地步?”

“前妻。”林北声不客气地纠正道。

“要整他何必那么麻烦,直接给税务局挂个电话,上他的公司兜底翻!”

“那样没意思。”林北声目视前方,淡淡地说。

“你要怎样才有意思?”

“我想想,”垂下头仔细思考了半晌,然后很认真地回答,“没想好。”

正值散伙的时辰,雨渐渐大了,路上的行人不多。孟旖放开着车,不时侧过眼眸去瞟身旁一直目不旁顾一脸遥远的林北声。忽然从方向盘上挪出一只手,伸向了他的腿,短暂的一阵抚摸流连之后,奔向主题。林北声不自禁地轻轻一颤,倒也没推没躲,甚至还很配合地向孟旖放侧过身子,好让他的手不用够得太累。呼吸重了些,他阖起眼睛露出一个很享受的表情,喉咙里咕哝出一个模糊不清的音节,当心开车。

孟旖放尤其喜欢这个时候的林北声。

平日里的林秘书不是太过周全工整,便是太过冷淡疏离,只有被情欲撩拨起来的时候才显得那么平易可亲。尖削的下巴微微扬起,一贯冷峻苍白的脸色显出一抹醉人的嫣红,嘴角若有似无噙着一丝笑容……孟旖放遏止不住地凑过头去亲吻他的嘴唇——

一片阴影压迫眼睑,猛然睁开双眼,大半被阻挡的视线里一辆小型面包车猝尔逆驶而来。

“孟旖放!”

尖锐刺耳的刹车声几乎划破耳膜。手忙脚乱之中狂打一把方向盘,两辆车擦蹭而过。

“我说了,开车要当心!”一身怵然冷汗,通体冰凉。惊魂甫定的两个人都失去了继续下去的兴致。林北声迅速将衣服整好,黑漆漆的眼睛一刹敛了所有的意乱情迷,“停车,我打车回去。”

“好了,我错了。”孟旖放摆出一个讪皮讪脸的表情,并用一种讨饶的声音说,“下回不敢了,行不行,林秘书?”

“停车。”冷着脸又重复了一遍。

“北声,你看,这么大的雨。”

“停车。”

“神经病。”孟旖放小声嘀咕了一句,靠向路边,踩下一个急刹车。打开车门,几乎是把手无一物的林北声推了出去。

车开出很远又倒退了回来。车窗倏地放下,里面砸似的扔出一把伞。

再一脚油门踏到底,这回是真的走了。

黄色保时捷在雨中长驱向前,一路险象环生,似乎和它的主人一样气急败坏。车轮下水花四溅,道旁的路人破口大骂。

雨势如注,满地银针闪闪烁烁,天地像被粘连一片。仿是方舟停在亚拉腊山前那四十个遭受惩处与清算的昼夜之一。林北声接过伞却没有撑开,他在瓢泼大雨中注视着那辆愈行愈远的黄色保时捷,突然毫无征兆地笑了起来。

少年时期的孟旖放是个难以入眼的胖墩子,满脸的横肉堆得鼻眼全无,宽硕结实的后背能挤出B罩杯。可是随着年龄渐长,不但越来越高,还越来越五官分明,眉眼英俊。后来孟旖放照镜子的时候经常抑制不住地沾沾自喜:他觉得林北声真他妈有眼光,一眼相中的这个男人不但是只绩优股,而且还会脱胎换骨。

对于孟旖放这种打小无事可愁的官二代来说,即使性取向一早就有问题,也从没想过自己会迷恋上林北声这种那么处心积虑那么工于心计的男人。思路清晰,目标明确,喜怒哀乐都隐藏得很好,欺上瞒下的官场伎俩门儿清。孟旖放完全相信,就算没有自己的引荐,明明一身锋芒却从不显山露水的林北声也完全有能力爬到现在的位置——当然那要花上不少时间。他不太理解林北声对沈措的切齿之恨,更不理解他为什么能如此坦然地在白天对孟老子点头哈腰毕恭毕敬,却在夜晚对孟儿子横眉冷对挥拳相向——以至于每回听见老子孟市长对自己这个同学赞赏有加,夸他“为人谦逊、善与人处”的时候,孟旖放都要翻白眼——你妈!

孟旖放没有变成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坏胚子那还得感谢林北声。当时还是孟副市长的孟市长把十三岁的儿子扔往英国,从此听之任之。除了钱不少汇,别的一概置之不理,任他自由发展,自生自灭。孟旖放也不在乎,仗着老子的官威,在中国留学生里耀武扬威挥金如土,谁说丫胖丫就揍谁。

二人相遇于曼彻斯特。

不知从何时起,孟旖放注意到,墙鲤红瓦鳞黑的“学生之家”旁经常坐着一个男孩。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很瘦弱很好看的亚洲男孩,五官精致绝伦,瞳黑唇红,苍白如纸的皮肤让过路的欧洲人也不禁连连侧目。

抱着膝盖坐在地上,睁大双眼,一脸不知何去何从的茫然。

他的身后除了几片像被撕碎似的阳光,一无所饰。

男孩的右手腕上有一道丑陋的疤痕,又长又深,令人触目惊心。

因为林北声是左撇子,他动刀砍向的是右手。

带着某种似同情又似同病相怜的感情,他一连几天陪着那个沉默无声的亚洲男孩坐在那空落落的台阶上。每陪他多坐上一天,那种模糊不清难以言喻的感情便更加深一分。相伴无语的状态一直持续到第七天,孟旖放猛一个醍醐灌顶:上帝用同样的时间把世间万物都造化齐全了,我没理由还一个劲地傻坐着。

“我叫孟旖放,你呢?”用倍儿标准的普通话问了一句,并且完全不加掩饰自己过分早熟的心思:如果是中国人,我就追你。

那个亚洲男孩转过头,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孟旖放。仿佛世界一刹归于寂静,车马往来的街道屏息敛气,行人凝固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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