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枫每天晚上一定要从噩梦中惊醒过来一次两次，当他在噩梦中挣扎着喊我的名字时，我反复地告诉他，我在这，江枫，我在这。
然后他就会沉沉睡去，安稳。
可是很快，又做起噩梦来。
江枫累，我也累。
生活就这么被打乱了节奏。白天的时候倒也还算正常，可是一到晚上，江枫的噩梦像是一个忠实的情人，一定会来赴约。
慢慢的，江枫电视也不看了，一有时间就在沙发上睡觉，手里拿着一本书。
我问他怎么不到床上睡，他说床太大了，一个人睡着感觉空空荡荡的。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抱了抱他。
“跟我说说你做的梦，好不好？”我说。
“可是我不想说。”
江枫固执地把那些噩梦统统留在了夜里，不跟我说，不管我怎么问，他都不说。
我用一种幽怨的眼神看着他，感觉他的世界已经向我封闭了。
江枫可能是感受到了我的内心，过了好久才幽幽地说：“我经常梦见在山上被狗追赶，狗越跑越快，张着大嘴，我越跑越慢，朝着山的那边跑，以为跑过了这座山就不会有狗追着我了。可是狗像是要累死我，我跑得慢的时候，他也跑得慢。山没有尽头。”
江枫说完给自己喝了一大杯水，好像真的刚经过了一场没有尽头的长跑。
“也梦见你结婚了，我在旁边看着你，叫你的名字，你听不见。掌声好热烈，我不敢叫得太大声。”
江枫休息了一会，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出这个梦来。
“所以，你才会在梦里叫我的名字……”我说。
“你听到了？”江枫忽然睁大了眼睛质问着我。
我被他这种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嗯，我听到了。”
“那你怎么不理我？”江枫说。
“我理了你啊，我说江枫我在这里，我在这里……你没听到吗？”
“你没有理我，我明明看见，你让新娘子挽着你的手，你笑得很开心。”江枫马上否定我的话。
我被江枫的这种神经质的反应弄得焦头烂额，十分烦躁。
我耐着性子问他：“那你告诉我，新娘子长什么样子？”
江枫使劲回忆了一下，说：“不知道，我看不清楚。”
“那就是假的，哪里来的新娘子。”我说。
“啊，也对啊。”江枫一副释然的样子。
我真的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想明白了。
我抱了抱他。
他在我耳边说：“有一天我们总会死的，死的时候你牵着我的手好不好？”
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死神一般没有温度地亲吻着我的耳朵。
浑身上下，立马被一股浓浓的凉意所包围。
我下意识地回答，“好。”除此之外，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我肚子饿了，吃饭吧。”我说。
“嗯。”
找了个晚上，拉着江枫去江边散散步，希望以此来缓释一下江枫的心情。
两个人照旧，手插在袋子里，脚步一深一浅地走着。
江枫几乎是下意识地，看着一对又一对的情侣。
我笑他：“怎么，你不会是看偶像剧看上瘾了吧？”
江枫看看那个男的，又看看我，说：“嗯，你没有。”
我问：“我没有什么？”
“你的脸上，没有他们脸上的那种东西。”江枫很认真的回答我。
“他们是谁？什么东西？”我问。
江枫用眼神指了指一个拿着冰淇淋的男友，说：“他们，有女朋友的人。你脸上没有那种感觉。”
“哦，”我好像是明白了，接着问：“那又怎样？”
江枫的嘴角不着痕迹地牵动了一下，眼角含着微微的笑意，这是我很久都没有看到的表情了，他说：“说明你没有女朋友。”
卧槽，闹了半天，还是那封信给闹的。
我用一种腻腻的眼神盯着江枫看了半天，看得江枫浑身都有些不自在了，才说：“谁说我没有女朋友，你不就是我女朋友么？”
江枫警觉地往四周看了看，说：“你这在外面抽的又是什么疯！”
好像，那个江枫又回来了。我索性说：“我可是好久都没有抽疯了。”
气氛渐渐调和，江枫好像又回到了之前的样子，两个人吵吵闹闹，沿着江边走了好长一段路。
那晚，江枫没有做噩梦。我没有听到他含糊不清的呓语，也没有听到他叫我的名字。
早上醒来的时候，我吻了吻江枫的嘴角，问他昨晚睡得好不好。
他睁开眼睛，笑了笑，不说话。
这就够了，不用多说，足以说明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