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与俗 作者:苏津渡(22)

2019-01-17  作者|标签:苏津渡 破镜重圆 强强 悬疑推理

  开家长会的时候,她跟周燕的妈妈提过等到中考结束后多带她出去走走,开阔眼界。她妈妈没有把吴老师的话听进去,反而喋喋不休地开始说起自己的不容易。

  周燕父亲酗酒,很小时父母离异,她妈妈回到外婆家,带着她和妹妹生活。妈妈是服装厂的工人,外婆开了间小卖部,姐妹俩经常轮流看店。日子不拮据,家人之间的关系也相处得很好。

  唯一的问题就是周燕妈妈负面情绪非常大,一回到家里看哪都不顺眼。从离婚那天起,她就给自己的生活贴上了不幸的标签。

  姐妹俩的压力非常大,妹妹周媛有点小脾气,受不了了就和妈妈吵架。周燕作为姐姐,夹在中间十分为难,一方面她想让妈妈觉得她们都懂事,以后的日子会越过越好,另一方面她也觉得妈妈的怨气太大,无休止地以自我为中心让她很讨厌。

  刚上高三的时候,吴老师有次在上课时间看到她坐在学校小花园里哭,就问她怎么了。

  吴老师可能是第一个主动找她谈话,并且没有因为她妈妈而看不起她的老师。在她的一再追问下,周燕终于吐露了一点心声。

  她想上大学,家里的条件也不是不允许,但是从母亲的情况来看,她觉得去上班才是解脱。

  在当时的情境下,这是两个难以抉择的选项。

  她很痛苦,前路一片黑暗。

  人和人真是要讲缘分,因为这次偶然的相遇,吴老师这才重新关注她,不断地想起与她相关的事。那时她已经调到了高一,稍微一打听就知道周燕现在的成绩不错,稳定在了前十名,偶尔还能冲到前三。

  办公室人少时冷,吴老师经常去图书馆备教案。从图书馆能轻易看到小花园,她发现周燕很喜欢在那背单词,也是在那她才有笑容。吴老师注意到了她身边的男生,那是江新阳。

  那一届她班上的学生中,江新阳是最出彩的一个。

  他长得好,很有女生缘,成绩稳居前三,班里活动积极参加,老师们也都喜欢他。但凡有大扫除或者需要出节目的时候,只要叫一声江新阳,后面的是就都不用cao心了。

  他的家庭环境也很好,父母都在铁路工作,没有生活之忧,属于“幸福的家庭都是形似的”中的一例。

  非要说美中不足的,那就是他的成长太过顺畅,对挫折的抵抗能力偏弱,打篮球的时候经常因为输不起和同学有摩擦,但很快就会过去。

  吴老师发现周燕喜欢江新阳时,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她觉得一个人如果还能爱人,那生活中的希望之火就不会熄灭。

  可没想到,这点小火苗把她拖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第20章 chapter 20

  对于周燕和江新阳的纠缠,吴老师并不清楚,但从其他老师和同学的议论中也能推算出大概。

  二人单纯美好的日子没有持续太久,这点风吹Cao动很快就传到了班里同学察觉,热闹地开起了玩笑。

  “校园情侣”遭起哄的手段一个不拉轮番登场,点名回答问题时的嘘声必不可少,编段子出丑恶搞也是家常便饭。

  这段充满艳羡和酸味的必经之路成了二人生命中的荆棘。

  周燕是非常传统的乖孩子,从不顶撞母亲,始终爱护妹妹,她意识到自己早恋时心中充满了愧疚。来自家庭和班级的压力让她时刻处于惊恐之中,学习成绩大幅下降,恶x_ing循环开始了。强烈的自责使她不断地压抑自己,面对母亲的无理取闹也只会变本加厉地逼迫自己。她因为觉得自己有错、有了污点,所以再也没有反抗和指责任何人的权利。

  短暂的甜蜜伴随着如蛆附骨的痛苦,她快要顶不住了。

  而她心爱的江新阳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年,在夸奖和赞美声中长大,心中充满了大人们灌输的价值观。他也因为早恋而愧疚,却被接连不断的嘘声刺激,以极度自私的方式发泄出来。

  他带头嘲讽周燕,模仿她母亲在家长会上的失态,好像伤她越重,越能证明他们毫无关系。

  自尊心和良心反复折磨着他,他背叛了周燕,也背叛了自己,一路向前逃。

  元旦放假前,这最后一根骆驼毛彻底压垮了周燕。

  她不再忍耐,终于付诸行动,永远地逃离了苟且的生活。

  她亲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用最决绝的方式宣泄心中的绝望。

  她应该明白,比她悲惨的人生还有很多,水磨功夫般的痛苦也并非没有终点。

  但是谁也不是当事人,谁也无权妄言当事人的痛苦。

  发现尸体的是江新阳。

  周六下午校合唱团为一个大型比赛排练,江新阳是队长,提前来开门。

  看到周燕尸体时,他跪在地上痛哭,报警的是和他一起来的马珍珍。

  至于马珍珍和曾文俊又怎么参与到这件事里,吴老师并不清楚。

  四人道了谢,离开了她家。

  蔡飞把摩托车放到存车处,把边包扔进了后备箱,不顾薛冰的一再建议坐进了副驾驶。

  “你真不嫌麻烦,还再来取车?”薛冰不可思议地问。

  “不麻烦。正好咱们讨论下案情,帮你带带徒弟。小冰,把车打着,开会儿暖风,太冷了。”蔡飞说。

  薛冰打着火,两人从前排转过头问姜准和聂诚有什么看法。

  有了之前的教训,姜准学乖了,决定做个安静的聪明人,等着聂诚先说。

  聂诚稍作思考,开口问了个问题:“胡小菲说的那个追她进学校的人找到了吗?”

  面前两位穿制服的警官突然相视一笑,薛冰对他挑起了拇指,“好问题。还没找到。”

  “另外两个人呢?”

  “案发当天下午就从牌局里揪出来了。”

  “还在打牌?这两人是不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现在还没找到的那个人很可能是畏罪潜逃。”聂诚说。

  蔡飞啧一声,忍不住提点道:“在打牌就是不知道?心理素质好的杀人犯多了去了。没找到就是畏罪潜逃?是不是和这件案子相关还不一定。胡小菲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你潜意识里根本就没质疑过她,还是说你知道什么能佐证她的话?你这一句就扣了犯罪嫌疑人的帽子,知不知道什么影响。这两个结论都太武断。”

  这一通劈头盖脸的质问听得姜准微微不安,他们毕竟是学生,就算说错了也不用这么上纲上线。

  聂诚脸皮挺薄一人,对自己要求又高,稍微受他点照顾都会脸红,怎么挨这批评?

  他悄悄观察聂诚的脸色,没想到他完全无动于衷,连眼睫毛都不带颤的,立刻调整了思路,冷静地说:“抱歉,飞哥说得对。有时嫌疑人反侦查能力强,也许放□□,让无辜的给有罪的做靶子,分散警方注意力,这点我没忘,我只是觉得那是可能x_ing最大的情况。我了解得太少,我离开音乐教室后发生的事全是靠胡小菲和蒋芳芳的话拼凑,曾天宇的具体死因,现场有几个人的脚印,还有没有其他涉案人,我都不清楚,确实太武断了。”

  聂诚一口气说这学期最长的话,蔡飞听完先是点头,然后琢磨过来不对劲了,“你小子这是怨我没给你提供足够情报?”

  “不敢不敢。”聂诚微笑着讨饶,双腿上攥着的拳慢慢放松,紧绷的身体也舒展了。

  他很在乎自己的观点,就像蔡飞言语中透露出的意思,如果太过武断,很可能带歪侦查方向。

  他不为批评所动,并非不在乎,相反他自己的要求比蔡飞的批评还要严苛。

  虽然思维角度都很业余,但是这股专业的精神让姜准肃然起敬。

  他一直觉得只有自然科学才能体现出严谨和知识x_ing的美,所以他对除了学习之外的事情都不太走心。

  在这一刻,他心里有一点触动,也许他该更认真地生活。

  “喂,徒弟,到你了。想什么呢?”薛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姜准回神,斟酌着说:“我赞同聂诚的看法,我觉得不太像是校内人员所为。”

  “为什么?”

  “没有动机。高一过半,乐团训练他每次都留下,那天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如果是校内人员,早下手了。”姜准说。

  蔡飞一皱眉,大概也想骂一句武断,又忍住直接说:“别忘了那天是平安夜。曾天宇就是看到胡小菲给聂诚送贺卡才跟他过不去的,他们就算平时关系不好,难道天天动手?咱们刚听完周燕的事,她什么时候死的,1月30号,也是元旦之前圣诞之后。这可不叫没什么特别的。”

  姜准大脑转得飞快,一方面想说出些关键案情,另一方面想堵蔡飞个出其不意。

  他沉吟片刻突然问:“值夜班的门卫,他说了什么?”

  蔡飞问“你说孟荣啊,怎么想起来问他?”

  “他和周燕长得像。刚才看周燕初三毕业照就觉得她有点眼熟,那时没想起来像谁。”姜准说。

  不等蔡飞说话,薛冰眉开眼笑道:“终于说到点子上了!小诚没见孟荣,有点吃亏。你的小伙伴很厉害,你可要加油了!”

  聂诚应了一声,点点头。

  姜准的紧张劲儿还没过去,生怕聂诚望他这一眼带着浓浓的不服输。

  还好,聂诚的眼中只有认可和欣喜。

  “你俩别忙着窃喜,以后的考验还多着呢。不过看在姜准问了个好问题的份儿上,我向你们透露一点,”薛冰压低声音说,“孟荣年轻时酗酒,妻子受不了跟他离婚带走了两个女儿,还让两个女儿跟她姓周。”

  姜准和聂诚倒吸口气,异口同声道:“周家姐妹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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