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杨显反手指了指自己。
柳繁音瞧着她这般懵懂的迟钝模样,心内又有些烦躁了起来:“自然是你。”
杨显却是“噗嗤”笑了出来:“我还没让繁音你离他远一些,繁音倒是先说起我来了。”
“他?”柳繁音眼内的不屑愈加浓重,若论手段论智谋,十个梁玉书,也未必能比得上她柳繁音;不,一个靠家族荫庇的绣花枕头,连同她相比的资格都不应有。
“他若是再敢对你动心思,保证下次连我那公主姑姑都认不出他来。”柳繁音的唇边慢慢浮出一抹冷笑。
她本就无情,自然什么无情之事都做的出来。
“繁音……”杨显瞧着她的目光又如同最初相遇之时那般清冷若寒潭深水,不由得心疼,这是她爱的姑娘,她只愿她如真正的豆蔻少女那般快乐自在便可。
柳繁音回过神来,知道自己方才不自觉地又神情凌厉了起来,轻叹了口气,上前摸了摸杨显的额。
她从小便是如此,- xing -格如冰。她冷了那么多年,杨显却是她唯一不想寒了她的人。
“没事,不要担心。”柳繁音语气温和了许多。
话是这么说,她却是不可能会放过他的。
坏了她和杨显的婚事,在她的百花楼和红袖轩里默不作声地安插眼线,在迎亲路上设了那么多难堪,还折了小蝶进去,这林林总总的一把烂账算下来,她,还没那么慷慨大方到如此地步。
如今,还想打杨显的主意?
呵。天下所有的美事他倒是都想一桩桩的占完了。
杨府之内,杨同徽下朝回去,门口的小厮迎上前来,行礼之后,便诺诺退下,再无言语。
杨同徽本不是爱热闹的人,往常有杨显在时,每每看到她,他总觉得心中郁气难以平息,这般逆子,实在有违杨家清誉。
他总觉得杨显聒噪,杨显碍眼,自己早晚要被这个逆子给气出个好歹来;如今,这个逆子真的离家了,他却生出了许多挂念来,只觉得这整个杨府都空荡荡了起来。
罢了罢了,这个逆子……哦,不,这个丫头,居然生生骗了他那么多年,让他白白误会了这么多年,让他老母亲白白欣喜了一番。
不过……若是果真没有这个谎言,恐怕杨府会闹得愈加鸡飞狗跳吧。
若是那样,恐怕清儿(杨显的母亲)会更加不好过吧。清儿……杨同徽闭了闭眼,清儿多年未曾入他的梦了,想来,是很责怪他的吧……也好,清儿若是已经投胎转世,千万要寻得良人,莫要再嫁到杨府这般人家了。
清儿啊……杨同徽默默念道,这许多年来,他一直孑然一身,未曾再续弦,也未曾纳妾,终归是心中有愧罢了。
杨显……他虽气恼,也曾暴跳如雷,可冷静下来,这个孩子,一个姑娘家,这么多年装出个风流样子惹了那么多非议,恐怕,也是不易。
她那般不羁,恐怕是怕给他太多希望吧。
眼下,这丫头负气出府,应是在吴远那里,安全无虞吧。
“老爷……”管家在杨府多年,对自家大人的脾气秉- xing -了然于胸,见他长吁短叹,知道他嘴上不说,心内还是在挂念少爷的。毕竟,血浓于水,打断骨头连着筋,又怎会当真就一刀两断了呢?
“嗯?”杨同徽回过神来,他好似看到管家张了嘴,却并不知道他说了什么。
“老奴是说,少爷如今不知身在何处,不知能否吃饱穿暖。哎,少爷从小心思单纯,不知……”管家也是长吁短叹,甚是忧心。
“住口!”杨同徽突然暴怒,他转过脸来,额角青筋暴起,双目快要喷出火来,怒不可遏。
管家吓了一跳,杨同徽乃是科举出身,极少会如此怒气,他也未曾想过,提了少爷,老爷会如此之怒,只得闭了口,再不出声。
“明日发讣告,就说杨显感染急病,不治身亡。”杨同徽闭了闭眼,平息了一下情绪,再睁开眼时,声音冷淡地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老爷!”管家吓了一大跳,扑通跪了下来,“少爷年少无知,不可如此啊!”
“若是再任由着这个逆子败坏我们杨家家风,老夫百年之后,无颜面对列祖列宗!既然如此,不若这般干干净净由她去,也省得辱没了我们杨家的门楣!”杨同徽如此怒斥道,说罢,不待管家再多说什么,拂袖而去。
管家愣怔在原地片刻,有些反应不过来。
直至杨同徽的身影在他眼中消失,一旁的栗子和李子这才敢战战兢兢地过来将管家扶了起来。
“这……真按老爷说得办么……”栗子怯生生地问道。
管家叹了口气,这才回过神来,瞧着栗子和李子这般六神无主的模样,抬手一人赏了一个脑镚儿,骂道:“老爷正在气头上,哪儿就能这么做了?还不快呸呸呸,这般不吉利的话也好问出来?少爷可是白疼你们俩了!”
栗子和李子捂着脑袋朝地下呸了几声,这才如释重负。
“老老实实做你们的事,莫要胡说,要是让我再听见问这些话,可要仔细屁股开花!”管家一本正经地教训着两个少年。
栗子和李子脑袋上的疼还没完全消散,听得管家这么一说,不由得便觉得屁股一凉,好似那板子便要落了下来,当下哪儿还敢再追问?慌忙捂了屁股忙不迭地跑去找事做了。
瞧着这两个小厮跑远,管家的表情却愈加郑重了起来。
生死之事,岂能这般轻易说出口?老爷虽这么多年表面上不喜少爷,可毕竟是亲生骨肉,哪儿能当真不爱?
可方才老爷那口风,又分明不像是在气头上的话。
这到底如何,他确实是很为难啊。
只愿少爷赶紧回来,好好地同老爷服个软吧。
管家一腔愁绪无处释放,只能盼着杨显赶快回来。可他又怎会知道,杨显,这次,恐怕是真的不好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