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旧宅?”
走在廊下,神煚忽然问道。彼时康家已经安排过,四下不见走动之人。
“当然不是,康家旧宅在洵都城里,这是后来建的,也就百来年,也算不得新。”
神煚走了一圈,只觉得这宅院古拙大气,不像一些园子那般精致,看习惯了,也觉得赏心悦目。她听得出康闵陶的骄傲,明明想要小心翼翼,骨子里的骄傲却不自觉地流露出来。
“好了,也差不多了。”神煚驻足,向康闵陶道:“就让我尝尝康家的家常菜,如何?”
康闵陶忙道:“都备下了,这边请。”
因为神煚的要求,康文奭夫妇和三个儿子都出现在宴席上。菜肴是按康闵陶吩咐做的,她这段时间弄明白了神煚的胃口,知道神煚喜欢吃什么。
席间,神煚果然赞不绝口,与这一家人有说有笑的,好似把上下尊卑暂时抛却,众人同乐。那几个康家少年,得了神煚的鼓励,也都活泼起来,宴席之后,玩闹许久,将整整一个下午耗去。
“主上,日落之前,您可是要回去?”
看着时候不早了,康闵陶便在神煚耳边悄悄问道,她虽不忍扫人家的兴,还是记得神煚身份的。
“今天呀,不回去了。”
这个回答出乎意料,康闵陶又惊又喜,忙又道:“那——”
不待她说出口,神煚已经抢先道:“就住你们家,借大小姐的闺房挤一挤。”
这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就是二人能听清。康闵陶脸色变了又变,她虽然心中狂喜,可抑制不住地担忧,这来得也太突然了。
神煚留宿康家的事,就这么不由分说地定了下来。康家上下手忙脚乱,神尊要留宿,这是天大的荣耀,也是天大的危险。在这期间,神煚的安危,康家必须负责。
得到消息的康文奭赶紧布置府里的防卫,准备临时打扫一间上房出来。康闵陶阻止父亲的做法,她说神煚是微服出行,不必大张旗鼓,且住的地方已经有了,用不着费事。
康文奭听了女儿的话,就撤了表面上的东西,暗地里安排了不少护卫,作出外松内紧的样子,还吩咐家人,要“一切如常”。
神煚想要体验的,就是康家日常的模样,她对这些安排,很是满意。
日落之后,神煚便不与康家的公子们玩闹,而是待在康闵陶身边,她走进康闵陶的闺房,发现除了寻常姑娘家的物什,房间里还隔出一间小小的书房,书房里堆着书卷,架子上摆着一柄形制古朴的剑。
神煚走进书房,看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那柄剑上,“我能看看吗?”
“当然可以。”康闵陶走过去,双手捧起宝剑,奉到神煚面前,“主上请看。”
神煚看着康闵陶不经意间露出虔诚的模样,便也双手接过宝剑,她掂量着轻重,觉得正合适,这该是一柄女子用的剑。宝剑出鞘,寒光逼人。
“这宝剑,有些年头了吧?”
神煚把玩一番,便要将宝剑送了回去,不曾想被剑刃一划,在左手食指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口子,血珠立刻涌了出来。
“主上,”康闵陶失声惊叫,赶紧过来帮忙处理伤口。外边的穆采儿听到声音,也赶紧跑进来,正好瞧见神煚满手的血。
“来人呐,”穆采儿见状,就要叫人,被神煚喝住。
“没事的,一点小伤罢了。”
话是这么说,血止住后,神煚还是觉得伤口隐隐作痛,为了安慰康闵陶,她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免得惊动太多人。
“都是我不好,主上要怪,就怪我吧。”
康闵陶一脸愧疚,神煚安慰道:“没事,刀剑是凶器,见点血,没什么。”
说到“凶器”,康闵陶反而更加愧疚了,“主上有所不知,这把剑大有来历。”
原来,这柄剑是祖传的,据说是神燮的佩剑,传给了神燮长女濋留,濋留暴毙,此剑由其夫康恒保管,之后一直留在康家。本来,这柄剑是放在库房里的,因康闵陶喜欢,故而拿了出来,摆在书房里。
“哦,难道这就是神燮斩杀逆臣桓劼的宝剑?”
神煚眼神亮了,她想起神燮入昭明神宫斩杀桓劼的事,不由想起如今的桓康两家。斩杀桓劼其实是当时掌权的康氏鼓动,康闵陶是这一康氏的嫡系后裔。被杀的桓劼,则是翊武桓氏一家,当时险些遭了灭族之祸,却在几十年后复兴,成功报复了康氏。这两家的仇怨,到现在也没能消解,反而因为时间流逝而深入骨血里。
那么,康闵陶房间里放着这柄宝剑,可是这个寓意?神煚意味深长地看了康闵陶一眼。
“倘若传言不错,这的确是那柄宝剑。”康闵陶没有注意到神煚的表情,她又道:“这柄剑,许是杀戮太多,嗜血成- xing -,我平日里把玩,时常见血。”
这就异常邪乎了。在神国之人的认识里,这是完全可以接受的。神兵利器,总要有那么一点“神”。
这时候,神煚忽然抓过康闵陶的手,摊开手掌,细细察看。康闵陶不解,又不敢挣扎,只怕碰到对方的伤口,只好任之由之。
“你这手上,也没什么伤疤啊。”神煚瞧了康闵陶的手心手背,喃喃道,“你们家的药,比宫里的好。”
听着神煚的感慨,康闵陶这才明白,她微笑道:“主上放心,这小小的伤疤,定会消失得没影。”
神煚这才放开康闵陶,笑道:“你们这些就旧族啊,藏了多少好东西。”
在康闵陶闺房里,二人说笑到很晚。神煚不时拿起个物什,一问康闵陶,又是儿时的趣闻。房间里不时传出笑声。
到了很晚,二人才休息,康闵陶躺在神煚身侧,觉得这一切美好得像梦一般。
这一夜,康文奭夫妇却没能好好休息。
康文奭换了衣服,抱着宝剑在守在女儿闺房外边,无论如何,他要亲自上阵,保证这一晚的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