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采儿上前亮了身份,那少年领着一众仆从齐齐跪下,道:“康闵熙参见主上。”
“康闵熙”这个名字听来耳熟,神煚打量着那少年,果然与康闵陶有几分相像,便问道:“你是康闵陶的兄弟?”
康闵熙承认了。
“这些人,都是你们家的?”
康闵熙手下那些人,都是二十岁上下的年轻男子,多半拿着弓矢,打起架来毫不畏惧,跟神煚身边的护卫有的一比。
“回主上,这都是康家的家奴,随小臣出来狩猎。”
神煚打量着那些少年,虽然号称家奴,却没家奴那种奴颜婢膝的模样,不禁暗暗称奇。
“康闵熙,你救了本尊,本尊要重赏你。在这之前,带本尊去看看你姐姐。”
康闵熙知道自己长姐同神煚的事,他谢了恩,接着在前面引路,一群人浩浩荡荡,到了洵都城北那个康家庄院里。
神煚把善后的事交给平阖、穆采儿等人去办,自己一个人进了庄院,看见康闵陶从后院跑过来,简直顾不上大家闺秀的仪态了。
康闵陶被母亲训斥之后,脑袋清醒许多,对神煚的态度由埋怨变成期待,她就在这庄院里等着,听说神煚回来了,立刻赶过来。
有多少的怨言,在相见之后烟消云散。见到神煚的康闵陶,把一切不快都忘了。
神煚何尝不是如此呢?她踌躇了这么多天,一直下不了决心,见到康闵陶那一刻,她才恢复信心,才相信自己的想法没有错。
二人在廊下紧紧相拥,已经忘记了上下尊卑的礼仪。庄院里侍奉的人,一个个找地方回避着,这可不是他们该看的。
“好了,好了,找个凉快点的地方吧。”
神煚实在受不住这天气,便提了出来。康闵陶赶紧请神煚到屋里坐,又备下了冰镇的西瓜,能消消暑。
神煚要洗浴,康闵陶便命人烧了热水。神煚不许别人伺候,却要康闵陶留下,康闵陶又惊又喜,连话也不会说了,三心两意地帮着搓背,一张脸绯红。
“我这一路上,遇到了刺客,多亏你弟弟,不然,咱们就没有重逢的机会了。”
“主上吉人天相,我刚才问了闵熙,他不过是恰巧路过,白白领了这个功劳。”
康闵熙没在庄院里待多久,他见了长姐,便又带着一帮人去打猎了。
“怎么能说白白领了功劳?他来得及时呀。”
康闵陶悄悄搓着手,她此刻不得不小心翼翼,一些话没敢往深处想,只怕又误解了什么。
“主上这么说,倒是那小子的造化。”
“之前听你说,康闵熙是你年岁最大的兄弟,今年不过十七岁,如今看来,也是个少年英雄。”
“主上谬赞了。”
“你这是怎么了?”神煚忽然扭过头,毫无预兆地抓住康闵陶的手,只见康闵陶一脸通红,不知是被热水熏的,还是有别的原因。
“不会是中暑了吧?”神煚转过身子,伸出一只手,- shi -漉漉地就要去探康闵陶额头。
“主上,”康闵陶叫了一声,猛地后退,垂首道:“容闵陶失礼,闵陶告退。”
看着康闵陶落荒而逃的模样,神煚失了会神,终于忍不住轻笑起来。康闵陶的表现,说明她是真的动了心吧。
神煚轻轻拨着热水,眉眼之间都是由心底散发出来的笑意。这大热天的,水温也久久降不下来呀。
康闵陶逃到外边,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拼命呼吸,好一会儿才平复过来。神煚那样从容随意,她却表现得像个被调戏的小姑娘,真没面子。
可是,那种脸红心跳的感觉,真的不一样了。到底是哪儿不一样了,这却是个玄妙的问题。
被外边的热风吹了一会儿,康闵陶摸着脸颊,觉得没那么烫了。她这才走回去,发现神煚穿好衣服,正在过道上纳凉,身边一个人也没有。穿堂风吹起神煚的长发,在风中落下一滴水珠。
“陶陶,过来呀。”
神煚看见了康闵陶,便呼唤着康闵陶的小名,说的亲昵而自然。康闵陶恍若梦醒,赶紧快步走过来,要帮着神煚擦头发。神煚也不说是什么,摆好了姿势,由着她。
康闵陶小心翼翼地擦着神煚的头发,这种举动算不得第一次,却比第一次更激动。人的心情发生了变化,做出来的事也不一样了。她由衷赞叹,贵为神尊的人,终究是与众不同。
忽然,就在那满头青丝之间,出现了一根白发,百得耀眼,白得像根刺,直接扎进康闵陶心里。
“怎么了?”
神煚感觉到康闵陶的变化,她不由关切地问起来。
“没,没什么。”
康闵陶的表现简直是欲盖弥彰,她赶紧把思绪来回正轨,继续为神煚擦头发,那根银丝飞进了她心里,久久不出来。
那根银丝提醒着康闵陶,神煚今年已经三十四岁,她却只有十九,年龄的差距,也太显而易见了。这样的差距,是什么也无法弥补的。
神煚没有逼问,她静静地等待着,直到康闵陶停下手上的动作。
“陶陶,我这一去不回的,你不想要个解释吗?”
康闵陶听了神煚的话,本来想要质问的心思,到这儿也就淡了,她轻轻走到神煚面前,道:“我不问主上的去处,就像主上从不问我的去处,彼此彼此。”
神煚听了这话,猛地笑出了声,“明明那么在意,还要假装风轻云淡,真是难为你了。”
被看穿的康闵陶并未觉得难看,她反而很高兴,于是道:“那是因为,同主上相比,闵陶如此微不足道,可又不能太小家子气,让人白白笑话。”
神煚看着康闵陶那少女般闹别扭的模样,觉得烦恼都可抛却了。
二人在吹着穿堂风,聊了许久,直到神煚头发干了,才回到房间里梳妆,又是康闵陶在一旁侍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