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园春梦(浮生似梦) by:萨赖河畔【完结】(51)

2019-01-18  作者|标签:萨赖河畔

他把虹推给身后的暮,风轻云淡地道,「把他带回房间去。」

文五爷已经怒发冲冠,不堪忍受了。

他指着岚怒骂,「你要再敢伤我两个孩子,不管你是什么少将还是天皇老子,我文崇山都一定让你血债血偿!」

打从认回虹,他早不把自个的老命当回事儿了。文崇山虽不参政事儿,但在商界叱咤风云,连为官的都惧他三分,如今却叫人

在心口捅了两刀子,这怨可结深了,他就是豁上老命,也得把这口恶气给出了。

岚不动声色地笑笑,道,「真不愧是五爷,好大的气魄。我只是给令公子一个小小的警告,叫他识点礼数,胆敢上我这儿来撒

野的他还是头一人,也是看在五爷的面子上才绕过他……虹呢,我也不会伤他。咱们还是按照之前的约定来,你把货给我运到

,我把人还给你……」

这桩买卖他是一定得做的,至于还不还人,那是后事,怕也遥遥无期。

「这人你也见过了,招待不周,请回吧。」

岚转身进屋子,背影一片雪白,白得触目惊心。

五爷赶紧扶起重明,抬头望望苍天,苍天都已塌陷了大半,直压破他的头顶,他无力回天。

岚上楼,在门外头听到虹的哭声。他在为他的爱人伤心哩。

虹的哭声有一下没一下,跟绣花针似的在他心头穿洞,可他的疼能诉于谁人说呢。

他在门外踟蹰了半响,才推门进去,柔声道,「不必太伤心了,他虽然瞎了一只眼,但命是能捡回来的。你要在这里哭,反叫

阎王听到,给带过去了。」

一半是安慰,一半是恐吓。

虹回头瞪着他,岚在他的瞳孔里变幻莫测。乔装得那么美,实际是个顶丑陋的魔鬼。

岚靠近他,掏出帕子,给他擦泪。那帕子带着他特有的幽幽的暗香,蓦地叫他记起昨夜男人的面孔,与眼前这男人一致,是鬼

是魅,还是魔?

岚的手指移到他嘴边拭泪,他朱唇微启,似要说些什么,又不说。四目相对,非生非熟,是对半路得道的仇家,仇怨大得已不

能言说了。

静了片刻,虹忽然一口吞下了岚的小指,卯足了全身的劲儿,咬下去。

岚也不是全无防备的,他知道这冤家终会来这么一招,足以致他的命。

虹的牙齿似把锋利的锯,切开皮肉,切开神经,切开细如芽条的指骨。食指连心,那顺着虹嘴边流淌而下的血是岚心脏的血。

可岚还是一动不动的,由着他。他看到自个的血融进虹苍白的唇中,像是他的生命隆重地融进他的嘴中,艳丽得那般绝望。

他仍笑着,道,「你把我吃了吧,即使住不进你的心脏,也像寄生虫一样附着在你的皮肉上,不让我离开你……是我一生的意

义。」

他笑着,那笑眼似绝望的伤痕,绽放着死灭前最后一瞬的壮烈的美。

血堵住虹的咽喉,呼不上气儿。他真不认识眼前这个男人,可为什么无形中却有一条羁绊,比命运更倔强的,牵系在他们魂灵

的两头。

戏子无情,却被多情误。

他还是狠下心,断了他一节性命。那一节断肢咬在他嘴里,迅速地枯萎。

他没有吞下,不能如他所愿,不能叫他同化。他当着他深情的面,吐掉断指,邀尘埃将之薄葬。

暮在门缝里窥到这一切,冲进来就想一枪毙了虹的命。

他鄙夷地笑,道,「也不知道遭了什么孽,就因为这张脸,总有些莫名其妙的畜生想贴上来占点儿腥。你也是吧?」

他疼的脸色惨白,似融化在光里的恶鬼,面目还在,可五官俱融。他答不上话,连虹的声音在耳边都是恍恍惚惚的。

虹见他不答话,扒了自己的衣服,道,「你到底想要什么?你要的不就是这个么?!我给你!我跟你做丅爱,跟你上床!你放

了我!」

不对,岚想要的不是这个。他只想要这个人,即使收不住他的心,收住这个人也是好的,就当是守着一具尸体聊以慰藉惨淡的

余生。

他对着一块冥顽不灵的顽石,千年不化。他只能弱下声势乞求,只希望他还有半点的恻隐之心。

「你放了我可以么?文重明……我想见他……他伤的那么重……」

是呵,他的爱人伤得那么重,他的伤算不得什么。一截断指偿还一只眼睛,值了。

「我不想要什么……我不是他们……我不是男人……」

岚拉过他的手,按到自己的裆部,长抽一口冷气,道,「我不是男人,我是太监……我要不了你,我不想要……只要你陪着我

……我的时日不多了,等我死了你再回去跟他们团聚……你给他们的时间那么长,可我十年才换来这么一日……」

虹按着他平坦的裆部,惊了。心头说不上的滋味,仇恨被其他杂味冲淡,有那么一点点的怜惜,跟细小的针尖儿一样,在一片

狼藉中醒目地闪动着。

虹慌乱地抽回自己的手,吼道,「疯子!」

「你答应了留下来?」

这个男人连愁容和伤痛都是带着悦色的,

「你滚出去!滚出去!」

虹背身,是默许么?至少这一刻,他没法决绝地拒绝他。

这是一场天大的阴谋,动用了所有的手段,只待他的束手就擒。情爱,原本不就只是一场阴谋么,一厢情愿时的伺机而动,两

厢情愿时的相互较劲儿,三厢情愿时的多方算计……十面皆有埋伏,无人能逃脱。

「你答应留下来……我会请最好的医生医好他……」

他的目光里有失而复得的喜悦,即使是镜花水月,也够一辈子不清不醒的了。

埋伏在门背后的猎狗已经兽心大起了。他视作天的主人,一个堂堂将军,为了一个水性杨花的戏子,失尽了尊严,失尽了气魄

,失尽了江山。

他用十年的肉与魂捧高了一个男人,却只为了今时卑微给一个戏子看?

他破门,举枪,决心要了虹的命。

可始料未及,或则早有预料的,没有丝毫对峙的时间,岚转身便要了他的命。子弹直击胸口

,正中要害。

他教了他十年,原来只为这一天的恩将仇报。心之狠,枪法之准,拜他所教,该是欣慰,还是悲哀呢?

岚呢,怎会想要他的命,只要一只手,一只脚,都是有路可退的。可他小指残缺,用力时一颤抖便射偏了,却一枪命中,子弹

向着暮,也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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