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衣 作者:锦袍仙【完结】(12)

2019-03-21  作者|标签:锦袍仙 情有独钟 强强 虐恋情深

四目相对,似有千言万语,屋内时间仿佛凝固。

倒是跟在天纵后面进来的宁星野惦记着正事,着急问道:“大哥?你怎么来了?你是来向殿下传圣旨的?”

天纵不落痕迹地收回手,肃容问道:“是了,星河,庆都之中到底出了什么事?”

宁星河亦是回过神来,忙直起身子,面北而立,低声道:“吾皇口谕,令二皇子姬天纵即刻返回庆都,着禁军监门卫副都统宁星河率部护送,沿途不得悬挂亲王幡旗,钦此。”

也就是要自己悄悄返回庆都?

天纵皱眉:“星河……”

不等他发问,宁星河宣完口谕,立即再次拜倒在地,音带哭腔:“殿下,太子殿下他……出事了!”

*****

暗沉夜空中几颗星子,注视着林间窄道上一队纵马飞驰的行人。马蹄嘚嘚,扬起的风尘在隐在星光之下,每个人都警惕而沉默。

细看之下,这一队人马看似松散,实则相互呼应,若即若离,不管队形怎么变化,始终将一人拱在中间。宁星河谨慎,不走官道,派出先锋几骑在前探路打头,让天纵穿着寻常骑兵服饰,骑在队列中央。

与此同时,大队人马在官道上缓缓而行。一个身量与天纵相似的侍卫,身着临王征战时的芙蓉秘银甲,仍由宁星野护卫、立秋跟随着,向庆都跋涉。

天纵神不守舍,眼前夜色浓得化不开,叫他产生了无限惶惑。

就这样疲于奔命地向前,可是不管怎么向前,马头前方却仍是黑夜……

一如大膺、和他自己,极有可能即将面对的难关。

十月皇室秋猎,太子竟被熊罴所伤,听星河的语气,恐怕是不好。他一向敬爱的大哥,如今命在垂危之间,他自听闻传信就一直震惊哀恸,难以自已。如今在这临近入冬的夜间小道上,凉风吹来,仿佛渗入骨髓,勾起了他难以言说的另一层恐慌:若是天赐不在了,这煌煌帝国的重担将由谁来担?

当今大膺只有两个皇子。

天赐尚无子嗣,太子妃虽已怀有身孕,可还未分娩,不知男女。若是此时真的没了天赐,自己就是唯一的皇子。

天纵紧紧捏着缰绳,自征伐南墟以来,心中隐藏的那种不祥感觉弥散开来,一发不可收拾。天赐怎么会出这种意外?这怎么可能?他们大膺皇室,乃是天神后裔啊……

此话并非虚言。

大膺开国之祖,乃是半神之身,他为开创这份万世基业,耗尽了身负的神力,原本可以万年长生的寿命仅百岁而终。即便如此,因为血脉中所带的神之血统,大膺历代皇室子孙无一不是精力充沛、强壮健美,一生无疾无灾,全部寿终正寝。五百年来皆是如此,若非天神庇佑,没有其他解释。

更有甚者,因为先祖是芙蓉花神的后人,历代大膺皇室子孙人人生来便周身带有去不掉的芙蓉花香,引得常人惊羡。也是因此,大膺皇室以纯色芙蓉为徽,大膺皇朝也被中洲之外的人雅称为“芙蓉皇朝”。

如此种种,令大膺上下全都深信不疑:大膺皇室乃是天神后裔,大膺皇朝也必将国祚永续。

可是如今,大膺的正统皇位继承人竟出了这种意外——这不吝于从根基上动摇了大膺上下对皇室的信仰,对整个大膺朝的震动到底有多大,只怕难以估量。

是如今我们忘乎所以,或是做下错事,因此天神不再庇护我们了吗?天纵实在惶恐,不敢深想下去。

正走神间,一直伴骑在旁的宁星河低声提醒道:“主子,此刻风渐大了,您连日疲累、恐受风寒,要不要休息一下?”

天纵拽回思绪,见星河看着自己,一脸忧色,勉强笑道:“也好,夜间行路多有不便,找个地方休整气力再走。”

一路疾奔,心事重重,他根本未觉身体疲惫;待坐在升起的小小篝火前,方觉得浑身上下无处不酸痛。天纵疲累难支,盯着火焰发呆;也许是心情沉郁,也许是疲倦困顿,那火焰映入眼帘,忽然化作那日在怒若江上所见的朵朵不祥红莲,冲他露出高深莫测的诡异笑脸。

——芙蓉染血,太子重伤。

天纵顿时惊得手脚僵硬。

眼看就要坠入那梦魇般的画面之时,一旁忽然有人递上茶水,他接过来喝下,这才略略缓过劲来。茶碗虽是粗瓷,却是崭新的,显然已经提前用水浸过;茶水是他最爱的槭露茶,过了两遍水,茶香恰到好处,入口熨帖。出征南墟之时未曾料到会停留驻守,因此带上的槭露茶早早喝完了;正值现下身心俱疲之时,忽然喝到这一口熟悉的味道,便有一股微小暖流从胃里升起。

天纵浅浅舒了口气,抬眼一看,果然是宁星河,此刻已站在自己身侧一丈之外,身形虽纤长却满是劲力,正撑起身上斗篷,尽力为自己挡住凉夜中北来的朔风。

火光映得他眼下一片y-in影,与之前疲累的乌青重叠在一起,天纵一眼之下便心里一抽,哑声吩咐:“星河,你也去休息片刻。”

宁星河摇头:“臣不累。”

天纵知他执拗,也不勉强,便轻唤道:“那你过来坐下,也暖和些。”

宁星河便规规矩矩地在他上风口单腿蹲坐,时刻不忘环视着周围。天纵见他虽是坐了,整个人却仍是绷得紧紧,问:“你可是在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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