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毒 作者:初禾(四)【完结】(68)

2019-03-20  作者|标签:初禾

  “姐,有你在,我怎么可能成为暴力狂?”他笑呵呵的,“就算我真的成了暴力狂,那也是为了保护你啊。”

  “不要你保护,你给我乖乖听话,把游戏和现实分开!”

  “知道啦知道啦!”

  回忆戛然而止,男人冷冷地笑了笑,低喃道:“姐,我很想你。”

第152章 毒心(23)

  天擦黑,蒸菜馆里的客人走了一波,生意冷清下来。老板娘擦完桌子,揭开摆在店门口的蒸笼盖看了看,见里面只剩一碗粉蒸排骨了,于是回头冲后厨喊道:“今儿‘战绩’不错,提前收摊!”

  老板从后厨出来,一边解围裙一边说:“菜没剩啦?”

  “就剩一碟粉蒸排骨了。”

  “那成,打个包,让舒哥带回去。”

  “好勒!”

  蒸笼里烫,老板娘正要翘着手指将碗碟挪出来,就听一人低声道:“我来吧。”

  “舒哥。”老板娘三十出头,农村里出来的,不漂亮,说话口音很重,“这碗排骨你带回去吃吧,那儿还有饭,管饱!”

  “谢谢。”男人麻利地将粉蒸排骨和饭打包好,朝老板和老板娘点了点头,“那我今天就回去了。”

  “明儿见啊。”老板娘笑着挥了挥手。

  蒸菜馆很小,就一街头的“苍蝇馆子”,卫生条件差,赚的也都是小钱,但好在老板没什么文化,也没见识,招厨子只看手艺,连身份证都不查,也不催着去医院做体检,管你是良民还是寇匪,管你有没有可能身患疾病,会做菜、肯吃苦就行。

  以防万一,男人还花三十块钱做了一张假身份证,老板看都没看。

  那身份证一直揣在男人破旧的钱包里,姓名一栏写着“舒虢”,料大字不识几个的老板也不知道“虢”该怎么读。

  男人的真名其实叫“郭枢”。

  ??

  冬夜寒冷,空气里浮着冰凉的水珠,又s-hi又潮。郭枢穿着老旧的深棕色棉服,一手提着装满食物的塑料口袋,一手紧了紧领口,快步朝一条巷子里走去。

  这条街两边全是与蒸菜馆类似的“苍蝇馆子”,一些已经早早打烊,一些专做宵夜的才刚刚开门。除了“苍蝇馆子”,路边还有许多流动小摊,卖麻辣烫、烧饼、烤红薯、莲子粥、臭豆腐,什么都有。

  郭枢曾经也想过买个三轮车卖麻辣烫,自己给自己打工,时间安排起来方便,但稍加思索就觉得不妥当。流动小摊太容易被城管盘查,而他并不想与这些人打j_iao道。

  既然要藏,那便藏得越深越好。

  直到藏不住了为止。

  路过一个烧烤摊子时,郭枢停了下来。

  很久没有吃过烤茄子了,突然有些想吃。

  烧烤摊子客人多,郭枢找了张小桌子,将打包好的粉蒸排骨放在上面,一边跺脚驱寒,一边往手上呵气。

  等了大概一刻钟,茄子烤好了,郭枢付完钱,拿着外卖盒就往街对面走去。

  他在巷子里的筒子楼租了间房,住在那儿的都是外来打工者,合同都不用签,j_iao钱就给住。

  筒子楼里灯光昏黄,地板踩着嘎吱作响,直到掏出钥匙开门,郭枢都显得很平静。

  然而,在他将钥匙c-h-ā进钥匙孔的一刻,神情突然变得极其y-in鸷。

  他握着钥匙的右手开始激烈发抖,左手拿着的外卖盒“啪”一声掉落在地,里面浸满蒜泥的茄子糊在肮脏的地板上。他的呼吸每一下都比前一下粗重,直至喉咙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筒子楼不隔音,各家各户的电视声与吵闹声轻而易举地将他的吼声盖了过去。

  面向走廊的窗户透出昏暗的光,一簇一簇的,但他的家里黑暗y-in冷,窗户紧闭,一丝光亮都没有。他就站在这一方黑暗里,兀自发抖,许久后,才抬起双手,重重地捶向自己的太yá-ngx_u_e。

  又忘了!竟然又忘了!

  从蒸菜馆里带出来的菜被遗忘在烧烤摊子的小桌上,他居然现在才想起来!

  内心的恐惧让他难以转动钥匙,花了几分钟才堪堪将门打开。

  他摁开家里的所有灯,站在屋中间,瞪大双眼看着窗玻璃上的自己,喃喃自语道:“不会,不会的,我怎么会变成那样?不会!不可能!”

  脑海里,十几年前的事被剪成一帧一帧凝滞的画面,痴呆的父亲失禁了,满屋都是熏人的恶臭,同样痴呆的母亲流着口水,目光无神地傻笑,嘿嘿,嘿嘿嘿。

  他捂住耳朵,不断摇头,可母亲的笑声仍旧在他耳边回d_àng。他拍打着自己的太yá-ngx_u_e,可是越是用力,那些他不愿意回忆起的过去就越是清晰,不断提醒着他——郭枢,你的父母死于阿尔茨海默病,死得毫无尊严,你是他们的儿子,你逃不掉的,有一天你也会变成他们那样,先是变得迟钝,然后失去对j.īng_神、身体的掌控,不再有自理能力,失禁、傻笑,成为活人的累赘,活着的牲口。不信吗?瞧瞧你自己,你才40岁,怎么就开始健忘,丢三落四了?再过几年,你就会成为当年的他们!

  “不!”郭枢跪在地上,额头狠狠砸在地板上。

  他并非正向谁磕头,只是想赶走盘旋不去的梦魇。

  患上那种病?怎么可能!

  那种病毁了他的人生,现在又要来拿走他的尊严吗?

  疼痛给他带来些许清明,血腥味刺激着他的神经。他直起身子,手指从额上的伤口抚过,怔怔地看了片刻,吮掉了指尖的鲜血。

  他深深吸气,心跳慢慢平复下来。

  血的味道,异常甘美。

  可是他眼中的y-in翳并未散去,反倒越来越深,像一口通往地狱的井。

  半晌,他撑着腿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向厨房走去,拧开水龙头,洗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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