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丁香也因此……自幼遭到兄姐们的排挤,这才明白,想要得到一些东西,就必须要付出代价。”
“就像丁香一直被当作掌上明珠,但丁香须尽责回报,才当得上这个位置。”
“别人捧着丁香、疼着丁香,那并不是什么天经地义的事情。丁香若没了价值,便不会再有尊崇的地位,不会高人一等,丁香很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她想,文宛梦虽然处处对她好,但若是涉及翰王缘故,她从来不会对人手下留情。
绝不允许例外。
若想保住帝位,一切便要听从二皇兄建议,不该留的人,即使对她再好,也只能由她亲手送到黄泉路上,讨来世一个平安命格。
小高不知她心中所想,只以为她遭家中变故,大受打击,以为自己已一无所有,才说起这些煽情话来。
只听掌柜说过,她是家中独女,又为何会有兄弟姐妹?难道是旁系宗亲?他并未多想,故宽慰道:“如今你来了一品楼,便不必再独身寄世。”
呵,不必再独身寄世?这种话,她早已听了千遍百遍,诚然,她后宫尚有六位美人,又有两位皇兄,一位皇姐,一位皇妹。
自幼与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左清韵,甘心为了她,屈就在后宫。
可哪怕身边再多欢笑,她始终寂寞一人,能信者何人,护我者又何人?帝王家,最忌并非多情或无情,而是有情。
“或许吧。”
施羡鱼不置可否,双手扶上身侧麻绳,也轻轻荡起秋千来。
落叶,初春。
过了一会儿,小高闷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那天你为什么要装睡?”
承着他的意,她再次扬起唇角,甜甜一笑,软软糯糯道:“掌柜怀里舒服,丁香想多睡一会儿。”
基于她把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女,演绎得淋漓尽致,小高左看右看,也看不出端倪,才勉强打消了疑虑。
想起自己与她,亦称得上是同病相怜,二人皆曾遭受家中变故,那种哀痛,不论是贫者富者,都是一样的。
但他却因为嫉恨富人权贵,不但认为这世间的贪官j-ian商,都不配苟活,连是非也不分了,助人也不愿了,一切只图利益。
因着一点怀疑与嫉恨,丑恶的心灵便暴露得一览无遗。
小高顿时羞愧得无地自容,只好小声道歉,声如蚊蚋:“对、对不起……先前是我误会了你,还处处给你使绊子。”
这一局总算扳回来了。
一番谈心,二人皆能体会到对方苦处,大大地缓冲了先前的尴尬气氛。施羡鱼亦侧了侧头,大方道:“没事,很多时候你都没说错,丁香不会怪你。”
毕竟她确确实实坑过他。
闻言,小高却会错了意,以为她是在指那日腊八节上,他当众说她娇贵之事。想想哪位姑娘不恼蚊虫Cao木?姑娘们只爱花香,施羡鱼的举动,是再正常不过。
但说过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他只好硬着头皮,为那日失礼的举止,向她道歉:“对不起,先前我对你有许多误解,希望你别见怪。”
寒风拂过,施羡鱼挑了挑眉,清亮眸子是大片枫叶掉落:“不会,丁香觉得你长得……也很娘娘腔,咱们算是扯平了。”
小高生得肤白瘦弱,平生最痛恨别人拿他外貌说事,只哼哼一声,脚往地面一踢,秋千荡得比她高了许多。
二人一时玩得不亦乐乎,赛起谁的秋千荡得更高来,无声化解了一场硝烟,没有争吵,没有对质,悄悄地已冰释前嫌。
第十二章 谁怜落花
“丁香、小高。”
霞满天,枫落伴霜融。
剎那,回首只见佳人浅笑,一袭干净的月白长裙,将她衬得如仙子下凡,不食人间烟火。
原是文宛梦先送走了文弄墨,又见二人在后院呆得久,担心生了变故,而步至此处察看情况。
遥遥走来,已看见小姑娘彷佛山林精灵,两腿晃悠着将秋千荡得几乎飞云入雾,当秋千落下时,又分明看见她眼中的轻快笑意。
她不该承受那么多不快乐的事。
既然二人已和好,文宛梦便放心了,走近后绕了几步,站在施羡鱼背后,替她缓缓推着秋千。
文宛梦看着前方,若有所思:“可都谈好了?”
施羡鱼用力地点了点头,小脑袋瓜子上下磕着:“多谢掌柜,丁香和小高已经化敌为友啦!”
听她夸张的用词,淡色的唇悄然弯起。
……
新春将至。
霓节飞琼,鸾驾弄玉,杳隔平云弱水。倩皓鹤传书,卫姨呼起。莫待粉河凝晓,趁夜月、瑶笙飞环佩。正蹇驴吟影,茶烟灶冷,酒亭门闭。
歌丽。泛碧蚁。放绣帘半钩,宝台临砌。要须借东君,灞陵春意。晓梦先迷楚蝶,早风戾、重寒侵罗被。还怕掩、深院梨花,又作故人清泪。
四处张灯结彩,小高踩着木凳,在门框上贴着福贴,施羡鱼在下方给他递浆糊。
自从那日冰释前嫌后,二人虽说不上是生死情谊,但整体来说,还是能互相尊重,这让文家姐弟放心了不少。
为了布置一品楼,楼中上上下下各人皆忙了大半天。
尤其是小高,他最爱凑热闹,即使掌柜没使唤他,他也跑上跑下地帮忙布置,可谓是本年度最热心员工。
文宛梦款款而来,浅色衣裳将她衬得淡雅脱俗,无形中添了几分惊艳,清冷眉眼却使人却步不前。
今儿个是有些冷了,早上起床时,施羡鱼特意替她披上狐裘,好暖暖脖子,整个人便也不会冷了。
作为贴身丫环,日常远比她想象中轻松得多,更衣梳洗之事,文宛梦向来都是亲自动手,又不舍得让她干粗活,于是,她成了整个一品楼最闲的人。
偶尔探探一品楼中人的口风,发现他们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听说过一点儿朝廷秘闻,心里越发笃信起文宛梦是天机府府主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