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云海间 作者:看长亭晚(中)【完结】(72)

2019-03-18  作者|标签:看长亭晚 情有独钟

  楚昫勉力压制住自己的恐惧,坐回小几边。马上有宫人过来将散落于地的棋子捡起,归于棋笼中,整个过程几乎听不到一点声响,宫人轻薄的红色披纱刺的她眼睛生疼,她嘴唇抖动,恍惚间像明白过来了什么。楚晙从棋笼里取出棋子,见她双眼无神,身形摇摇欲坠,半晌楚昫才了悟般道:“你早就安排好了一切,是不是?”

  “.......这宫中早就有你的人,不,不止在宫中......”她摸出一颗棋子,喃喃自语般念道:“前朝,中宫,后宫.......真是好大的手笔,你是从何时开始布置这些的呢?你便对那个位置如此自信,觉得自己能让百官听命,六州十八郡臣服么?”

  白棋落在天元上,楚晙垂下眼,朝阳如水,金红霞光洒入窗栏中,支起窗户的木架影子正好落在棋盘上,将棋盘沿对角分成两半,楚晙轻轻摇了摇头,紫色王袍上的朱雀纹饰显现出极为炫目纹路,她道:“皇姐,请吧。”

  落在棋盘正中央的白棋犹如孤独的将士,带着孤傲寡勇,不屑一顾地高踞在自己的王座上。

  楚昫沉默良久才伸出手去,黑子落下,盘中似有风云流动,惊扰了窗外桂树上栖息的飞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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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只是三炷香的功夫,楚昫却觉得像过了一辈子,一盘棋便能决定一个人的下半生,她用尽全力一搏,但依然还是这个结果,黑棋已成败势,她捏在手中的棋子染上汗水,差点滑落而下。

  楚晙缓缓起身,午后的阳光铺在大殿外的石阶上,朱红的廊柱错落雅致,天空澄澈无物,隐隐可闻不知何处的钟声传来,她道:“皇姐,你又输了。”

  楚昫早知大局已定,颓然坐在棋盘边注视着残局,她虽是败了,但仍是直起腰来,问道:“你行事如此大胆,就不怕楚明的余党报复么?云州互市你也算是苦心经营了一番,难道就这么轻易拱手让人?”

  连败几日让她的思绪突然清晰起来,既然已经败了,何不找一条退路给自己,卷土重来者不计其数,难道楚晙谋略通天,能防一辈子么?

  于是她难得示弱,道:“倘若你有心那个位置,我手中也有些人——”

  “皇姐,你可能没明白一件事。”楚晙微笑道:“那些都不算什么,互市没了还能再设,只要母皇尚在,楚明的人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这些都不是最关键的东西。”她声音中甚至有种怜悯与同情,与戏谑的语气混杂在一起,无一不透出稳- cao -胜券的笃定。

  “要如何做一件事却不让人发觉呢?皇姐,你说离互市最近的是什么呢?”楚晙居然坐回棋盘边,从楚昫面前的棋笼中取出一枚黑棋落在白棋外,道:“云策军。”

  她悠悠道:“我是为了兵权,为了云策十二军。说起来还需多谢皇姐,将我送到云州,倒也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了。”

  楚昫艰难地点点头,终于将往日中缺失的一环连接上了。楚晙又去了一颗棋下在一处,道:“有许多事皇姐都不是很明白,没关系,以后好好想想,就能想清楚了。”

  楚昫抓住她的手,唇哆嗦着道:“你,你要将我如何?”

  楚晙站起来,俯视着她惊惧交加的神色,低声道:“如今朝野皆知,是你先派人传播谣言在京中,令楚明起兵谋反;后献上命丹,企图谋害母皇,可惜母皇得上天垂怜,竟挣扎醒来,将你暂扣于宫中囚禁......皇姐,你说呢?”

  楚昫状如疯狗,愤怒道:“你胡说!我不信,这都是你的毒计!自然会有人知道你今日所为,楚晙,你便等着吧!”

  楚晙淡淡道:“多谢皇姐夸奖了,这本该是你用在我身上的,不是么?”

  楚昫头上玉冠滚落而下,头发散乱披在肩上,仪容尽毁,毫无从前高高在上的样子。楚晙注视着窗外的风景,道:“将大姐的死推到我身上,然后下毒给母皇陷害于我,此时你便可以挺身而出了,在朝臣面前把一切都推给我.......”

  楚晙回头看她:“那样就可名正言顺的登位了,也算是好计谋了。”

  楚昫狼狈不堪地伏在小几上,忽地笑了出来,道:“我早该听先生的话,尽早除了你才是......”

  楚晙手指轻弹,一枚棋子飞出击在桌边,又落回棋盘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她道:“败军之将,无撼胜者。”

  作者有话要说:  困,早睡啊大家,晚安。

第112章 谁知

  “那些抓到的代人, 要如何处置呢?”

  毕述坐在火盆前将马奶酒加热, 有奴隶趴在毛毡上捧上金杯, 她倒了两杯马奶酒, 将其中的一个更大的金杯托着奉给面前的老人。

  金帐的大法师接过杯盏,脸上的皮肤如树皮般苍老, 或许是岁月赋予的她未知力量,在火光中呈现一种古老而神秘的威严, 她坐在火盆边轻晃手中马奶酒, 说道:“不是说王庭那边会来人吗, 到时候交给她们就是了。”

  毕述想起那些被抓获的出使官员,她们惊恐而仓惶的逃窜, 好像是羊圈中被主人选去祭祀宰杀的羊, 但是下场都是一样。对于她而言,这群人有和没有的存在意义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她喝完酒, 问道:“王庭会杀了她们吗?”

  法师说:“如果要开战,那么她们必死无疑。”

  毕述一听要打仗, 顿时有些迷茫, 战争对她来说更像是很遥远的事情, 比书纸上的经文更遥远。她不同于法师,经历过战火和饥荒的洗礼,对一些东西有深刻的认知。她自出生伊始便被选为神使,居住在离远离王庭的金帐中。毕述略略有些好奇,问法师:“开战?王庭要和代国开战, 那和谈文契岂不是作废了?”

  “本来就是假的。”法师把杯子放在地上,立刻就有奴隶过来取走了。她们交谈时用的是古西戎语,也不用担心帐篷中会有人能听懂泄露什么机密。一个奴隶捡起杯子,张嘴啊啊的叫了几声,所有的词语都成了含糊的音节,连不成句子。奴隶张大的口中只剩半截短舌,这便是她说不出话的缘由,侍奉金帐内的奴隶们都被截去了舌头,她们不识字,任何可以被称为秘密的东西,她们都只能烂在心里,无法向旁人说出一丝半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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