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谜+番外 作者:书自清(三)【完结】(91)

2019-03-17  作者|标签:书自清 悬疑推理 女扮男装 三教九流

  七十年前,彼时还在茅山之上跟随师尊潘天师修行的我,某一日迎来了一位客人。我至今记得,那客人一袭月白袍,面庞无比英俊,缥缈出尘。瞧着不过三四十岁的年纪,可发丝一片银白,无一丝乌黑。这位客人是来和师尊论道的,我当时就侍奉在殿外,他们未曾刻意隐藏交谈声,我尽数听入耳中。

  那客人,与师尊探讨长生之道。我师尊当时已然九十岁有余,是当世活寿星。可后来,他们的对话却转移到了上古血脉之谜之中。那客人话中暗示师尊,他的血脉非凡,这是他能够长生不老的原因。他声称自己已然百岁又三年,我师尊并不相信他,他便说了一个故事给我师尊听。故事的内容,正是当年延陵沈氏与吴兴沈氏分家之事。然而这个故事,却与祖父讲给我听的截然不同,他口中提及的鸾凰血脉之谜听得我毛骨悚然。到最后,客人离去时笑言,自己所说的皆是捏造,让师尊不必当真。然后,他给了师尊一枚自己炼制的丹药,让师尊可以延年益寿。我师尊没有服下那枚丹药,那丹药至今还封存在一枚匣子里,我如今也带了过来。”

  司马承祯的话说到此处,忽然戛然而止。沈绥等人沉默半晌,无人开口。直至司马承祯长叹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沈绥才颤声问道:

  “那客人……是谁?”

  “为师不知啊,伯昭。所以,为师来寻你了。趁着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动弹,有生之年,总得求个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不觉写了五千多字,肥肥的一章。

  司马承祯的师父潘师正历史上其实是嵩山道士,并不是茅山道士。此处根据剧情有所改动。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一众人等从莲花山上下来时, 是翌日的午间。抗高寒的药物, 张若菡求了些来, 司马承祯本身也带了不少这样的药。平安符, 张若菡几乎给每个人都求了一个。虽然她知道,神明大多数时候是不会管人间事的, 但是这毕竟是一个心理安慰。尤其在她昨日听了那样一个故事后,笼罩此行的- yin -霾之感愈发浓重了。尹家出了叛徒, 再没有比这个消息更为糟糕的了。

  下山归姑臧县城的途中, 沈绥与司马承祯又有一番交谈。昨夜她想了一夜, 始终没能想通当年望舒郎的心理变化。尹氏对他有多年的养育栽培之恩,而他却因为一场爱情悲剧, 将全部的怨恨怪罪到了尹氏的头上, 这未免有些太没道理了。毕竟事情的罪魁祸首,分明是吴兴沈氏,帮凶是陈霸先与章氏。可到最终, 受到报复的却是尹氏,是生他养他的本家。吴兴沈氏与章氏, 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 根本没有受到任何报复。

  昨夜躺在榻上, 她与张若菡也讨论过这个问题。张若菡给她的答案是,很多时候人们会根据仇敌与自己的亲疏关系来下判断。与我亲近的人,必然是要对我好的,而与我疏远的人,对我不好也无可厚非。因而一旦我的亲人背叛了我, 我的一腔怒火,反倒不会发泄在外人身上,而是直冲自己亲近之人。

  在当年双沈分家的这件事里,最伤害望舒郎的,无疑是她的家族放弃了他。尤其伤害到他的是那位他敬爱有加的家主,家主从头至尾的选择,都让他心寒。她未曾替望舒郎争取过,最终只是妥协再妥协,以至于亲手将望舒郎绑缚到仇家门下鞭笞谢罪,这无疑是莫大的羞辱。

  一个家族,就该是族内子弟的保护屏障。当时尹氏刚出山,无从立足,弱小又无助,那种无力感,确实让人无奈。望舒郎显然有错,可他的错,真的值得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吗?爱一个人有错吗?张若菡觉得,他错在了过于高估了自己在家族中的地位,也高估了这个世道其他人的善心。他还没脱离蜀中大山内的习惯,不知道约束自己,不知道权衡利害。一切都是任- xing -妄为,以为这世道还是大山内的桃花源,以为族内长辈总会宠着他,护着他。可一旦融入了这个世道,又怎么能不被这个世道的游戏规则所束缚呢?他是保全家族的牺牲品,而牺牲在大多数时候都是极度残忍的。尹氏的抛弃,对他来说,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有这样的仇恨反噬,其实并不奇怪。

  “赤糸,在我看来,望舒郎之事是尹氏融入红尘后得到的第一个血的教训,这件事给尹氏上了深刻的一课,告诉这个从大山中走出来的家族,该如何为人处世,教训族中子弟,该如何谦逊自守,低调为人。”

  张若菡的话,让沈绥一夜辗转难眠。

  今日她又寻了师尊司马承祯谈。司马承祯温和地笑着,睿智洞火的双眸看透世事,他拍了拍她的肩膀,道:

  “三娘子说得没错,就是这么一个道理。其实这个道理,你也明白,只是你毕竟与三娘子立场不同,你是尹氏子弟,所以你不愿承认罢了。你与琴奴,是尹氏仅剩的血脉,传承振兴你们的家族,是你二人肩头的重担,为此你们能够付出一切。家族蒙受的血海深仇,你们必要洗清,家族在你们心目中是崇高的,因而你接受不了自己家族曾经拥有的污点。但是伯昭啊,人无完人,家族也一样,哪里有完美无缺的家族呢?尤其在家族弱小之时,可悲可叹之事太多。”

  沈绥一时无言,眸中有着浓浓的哀叹。

  “伯昭啊,其实三娘子还忽略了一点,望舒郎的仇恨,在我看来并不是单一的,而是双重的。”

  “此话怎讲?”

  “这世界毕竟男女有别啊,你的家族血脉特- xing -,就在于女子可使女子受孕。在你的家族血脉传承中,男子血脉继承者,只是血脉的携带者,作用只是将血脉传下去。他们其实与一般男子无异,这个特殊的血脉,并没有给家族中的男子带来多么大的特殊之处。然而,他们与女- xing -家族成员一样,有着守护这个血脉的责任在身上。

  望舒郎的悲剧,关键就在于尹氏不得不维护自己的血脉。如若不是尹氏血脉之特殊,或许当初望舒郎与舒窈娘子的孩子就被打掉了,也就没有了后来那么多苛刻的条件,望舒郎或许也不会被绑缚到仇家门口鞭笞。当年章氏之所以这般羞辱吴兴沈氏,就是因为本来要嫁给他们的清白女子,却为他人生下了孩子,这是他们不能接受的。吴兴沈氏保全这个孩子,在章氏看来就是对自己的羞辱。因而他们才会要求羞辱这个孩子的父亲,以及孩子父亲所在的家族。

  不巧的是,当年的尹氏家主,恰恰好就是一位女家主。在望舒郎看来,这当中或许还夹杂着- xing -别仇恨。他痛恨自己身上的血脉,他认为是家族中的女子为了保全她们自己的特殊,而牺牲了家族中的男- xing -。尹氏一门之中,一直都是女尊男卑的状态,大山之中或许不以为意。可我想,在尹氏融入尘世后,在那么多子弟看到外界男尊女卑的常态后,有这样的心理,或许是无法避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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