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兄弟五颗星_石钟山【完结】(8)

2019-03-10  作者|标签:石钟山

  丁锐每句话都说得高亢有力、掷地有声。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如同铁铸一般,从他身体里迸发出的巨大能量感染着每一个人。新兵个个听得热血沸腾,心里原本那点儿模糊不清的理想火花迅速被他点燃了。

  如果整个训练场有一个灵魂的话,那就是新训大队的队长丁锐,他就是那个身上带有魔力的人,仿佛随时都能指挥千军万马,把参差不齐的新兵凝聚在一起,可以让他们随时冲锋陷阵,即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按标准体形来说,丁锐隐隐有些发福了,但他身上的威风不减分毫。每当他带着新兵演练时,每个人都能感到他坚不可摧的身体所迸发出的能量。他的口令,短促、高亢还有点儿嘶哑,像军号一样嘹亮、提神、刺激,直接击中你的心脏,如同一股qiáng大的力量扑面而来,随时将你无情地吞没。

  在所有人心目中,他就是一尊神。

  近距离注视丁锐时,崔成发现,他的目光是向上扬着的,一副高傲的样子。丁大队时不时地会到各班去抽查,只要有一个动作不到位,他就会毫不客气地惩罚全班。这阵子朱光明不知怎么的,老是走神。丁锐就会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对着他大声说,你在做梦呢?朱光明怔了一下,马上回答说,报告大队长,我正在等您的口令呢。操场上发出一阵哄笑声。丁锐锐利无比的目光四下一扫,笑声立刻停止,他厉声说,算你小子反应快。朱光明说得没错,从现在开始,你们的脑子里就只能有教官的口令。

  崔成觉得丁大队长发号施令的样子太有派头了,他的声音就像锤子一样砸在你的心里。

  七班,听我口令,俯卧撑五十个,让你们长点儿记性!

  一听到他的口令,崔成就像打了jī血似的,jīng神陡然长了几分。七班经常会受到丁锐的惩罚,其他班则幸灾乐祸地在一边看着。基本每次都是李英俊引起的,他不是手臂伸展不够,就是耸肩,或者脚踢的高度不够,搞得李英俊每天都生活在心惊胆战之中。有的兵受不了了,找迟班长诉苦,结果却被迟班长毫不留情地给吼了回去,老子还不是一样天天都跟着你们做,你一个农村兵咋这么金贵,这话你还好意思说出口。你老父亲把你jiāo到我手上,我就要负责到底。练几下就叽叽歪歪的,怎么这么没尿性!

  牛帅说,听人说丁大队曾经有一个当护士的女朋友,是他在武警支队医院治关节炎时认识的,两个人好了五年多,结果人家还是把他给甩了,跟一个军官结了婚。丁大队绝对是男人中的极品,她真是瞎了眼了。但你有没有发现他火气大,脾气发得凶,他女朋友会不会因为这个被吓跑了?

  从牛帅嘴里出来的话,有一半可信就不错了。崔成心想,没想到这么威风凛凛的人,还受过这样的委屈。段世杰说,你胡扯呢,也太小看丁大队了,他要找个对象还不手到擒来?自古美人爱英雄,丁大队往那里一站,哪个女人不动心?你知不知道丁大队曾经收到过多少求爱信,网上说他是军中十大帅哥之一呢。要是栽这么大一个跟头,丁大队这么骄傲的人怎么受得了?这乱听来的还当真呢!

  迟班长就是丁锐一手带出来的兵,或者可以说,他就是丁锐的影子。

  迟班长走路带着风,脚步落地有声,他要求所有人都要响亮无比地回应他的口令,即使快累倒了也得喊出声来,否则他会皱着眉头走到你跟前让你不停地重复,直到累趴下为止。他给每个人设计的训练量都是那么jīng确,他简直就是一台仪器,正好把你折磨到jīng疲力竭、身体快要撑不住的那个时刻。

  迟班长虽然没有上过方队,但曾经站过国旗岗。有一次,全班让他讲讲那段宝贵的经历。一提到国旗哨,他便来了劲头,嘿嘿笑着说,国旗哨可是天下第一哨啊,按照规定冬季可以穿棉衣戴棉帽,夏季可以穿短袖衬衣,但因为冬天穿棉衣时看上去太胖,夏天穿衬衣时风一chuī,下摆容易掀起来,不美观,所以国旗哨就坚持夏不穿单冬不穿棉,不能有损威武挺拔的形象。

  到了夏天那可真难熬啊,天安门广场没有一丝yīn凉,最热的时候,地表温度有六十多摄氏度,站在树荫下还觉得酷热难当,更何况穿着厚实的礼服,扎着腰带,头戴大檐帽,脚穿皮鞋,手戴白手套,一动不动地站两个小时。一班哨下来,衬衣能拧出水来,脚都被汗水泡得发白流血了。要是到三九寒冬,零下十几摄氏度的温度,不穿棉衣,不戴棉手套,站岗时虽然戴棉帽,但是不能在白天放下护耳,站两个小时哨,风往衣里灌,还不能缩着脖子,耳朵、手脚麻木僵硬也不能搓手、跺脚,有时候连下巴都冻僵了,下哨后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来。

  前年元旦那天,天安门广场挤满了人,当时我是国旗二号哨,上哨没多久,我就感觉有人在对我指指点点的,随后这几个人就一直在我面前站着,直到我下哨了,他们才离开。回营房后,加qiáng哨告诉我,刚才那几个人在争论我是真人还是蜡像,加qiáng哨兵告诉他们是真人时,他们还不相信,硬是等到看到我下哨他们才相信。

  还有一个尿裤子的故事呢,绝对真实。去年有个新兵蛋子因为训练吓尿了裤子,今年怎么样?上方队了,还参加了大年初一的升旗呢,后面就是军乐队伴奏,真幸运啊。收队时他专门给我打电话报喜,说裤子可没有白尿,他第一次体会到了升国旗的自豪感,心里美上天了。我告诉他,小子,老子比你丢的人大多了。那年冬天站岗的时候,有泡尿硬是没忍住,站着尿裤子,后来还冻成冰碴儿了,不还是咬着牙纹丝没动吗?

  大家也听了不少关于国旗班的故事,但尿裤子的事儿还是头一回听到。

  迟班长说,这不算什么稀奇事儿了,国旗班这样的事儿多了。你们想想,当着全国人民的面,你的枪能从肩上滑下来吗?哪怕是一次轻微的晃动都会被看得清清楚楚。练武的第一步就是站桩,你得像一棵树一样完全静止,动容易,想静就难了。国旗岗一站就是两个小时,不管刮风下雨,要做到一动不动有多难!所以啊,作为军人,什么时候都不能失去斗志,不能有丝毫松懈,因为你们只有一百天,转眼就到。国旗护卫队的战士之所以走了一茬又一茬,就是要保证留下最年轻、最qiáng悍、最标准的战士,保持永远旺盛不衰的活力。想知道什么是极限吗?我要让你们知道,在这里的每一天都是极限,你要做的就是突破极限。你们啊,现在连个兵还算不上,能被挑到新训大队,那是你们的福气。我的任务就是要把你们变成分毫不差的机器。

  这天,崔成与朱光明、牛帅一起在操场上散步。牛帅问朱光明,你有没有觉得迟班长训练时jīng神百倍的,但有时候私下里会一个人发呆,话也说得少,人显得挺忧郁的。你不是老看心理学的书吗?咱们班长到底有啥心事?

  朱光明不以为然地说,谁还没个心事,不就是愁我们的训练总不达标吗?

  牛帅神神秘秘地说,拉倒吧,不是那回事儿。我都打听清楚了,咱们迟班长的命可真苦啊,刚要上方队就得了阑尾炎,位置让别人给顶了。

  牛帅也不知从哪里打听来的,说迟班长是上一届的老兵,绝对的尖子兵,训练不要命,经过qiáng化训练后,便顺顺利利地进了国旗班,原本是要做护旗手的。不想上方队的头一天,阑尾炎发作了,动了手术,再回来时,他的位置已经被人顶上了。方队从来是一个兵一个位置,都是千辛万苦熬上的,他不忍心把人家替换下来,就坚决要求下连队带兵。中队拗不过他,答应明年可能的话,再让他重新上岗。而且别看迟班长平常在训练场上叱咤风云,但至今也没有个对象。听说家里给物色了一个农村姑娘,两个人曾经通了几次信,可是那女孩耐不住等待,还是提前嫁人了,这事也对迟班长伤害挺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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