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越盲区_石钟山【完结】(50)

2019-03-10  作者|标签:石钟山

  欧阳江河暗下决心,他要征服她,就像征服盲区一样。

  这次,他又一次出现在白晔的面前。

  白晔说:请你不要用望远镜看我,你的样子像个窥视者。

  他笑了,她的话说得令他满意,她若不留意他,怎么会知道是他在望她呢。这么一想,他的心里就愉快起来。

  他坐在她面前的草地上。

  他说:星期天咱们去爬山吧。

  她没有说话。

  他又说:星期天我在山下等你。

  说完他就走了。

  星期天的时候,她果然来了。

  他们甚至一句话也没说,径直向山上爬去。鬼使神差,竟来到了那片盲区的坑旁。

  他们在石头上坐下来,山下的机场变得渺小起来,营区也成了一个小小的院落。

  他笑着说;我经常一个人坐在这里。

  她不说话。

  他指着刻有父亲名字的石碑说:这里埋着我父亲。

  她仍不说话。

  这里是片盲区。

  我知道。她说。

  我就是为它才停飞的。他沮丧地说。

  你约我来这里,就是告诉我这些么?她望着他说。

  他苦涩地笑一笑道:我也不知为什么,就来到了这里。

  接下来两个人不再说话,他们望着遥远的天空。那片神秘的天空,在他们头顶上笼罩着。

  在这里,他们坐了许久,大部分时间里,他们对望着。后来他们下山了,他一直把她送到卫生队,临分别时,他握了一下她的手,只说了句:谢谢!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欧阳江河能走近她。在这之前,她就深深地爱上了他,她知道那种爱,是单相思,她没敢奢求过他会爱上自己,走近自己。他向她走来了,她心里隐隐的多了份惆怅和隐忧。

  她清楚地知道俩人现在的“距离”,她只是一个兵,部队的纪律明文规定,战士不允许在当地谈恋爱。不仅是纪律,她更清楚,这座机场里有他的梦想,他不可能为了她离开这里。她要想得到他的爱,她只能努力缩短他们之间的“距离”。她意识到这一点,她心里面充满了悲凉和惆怅。

  卫生队近来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以前传说的她们这些女兵中,将有两个被保送到军区的护士学校去学习,毕业以后,自然将成为护士。

  王亚军教导员一时间成了卫生队女兵们关注的焦点。那两份保送表就在王亚军的抽屉里锁着。

  白晔知道这两个名额中,其中一个非庞巧妹莫属。这一点,她们无论如何无法同庞巧妹相比,因为她是庞师长的女儿。

  卫生队所有的女兵都意识到了这一点,这一段时间以来,女兵们在暗地里努力着,最明显的是,她们去王亚军办公室兼宿舍的次数愈来愈勤了。她们轮流着一次次向王亚军去汇报思想和工作。

  这些女兵中间,大都有些门路,她们在当兵前就是通过各种关系和熟人来到了部队,七姑八姨地绕来绕去总能和部队拉上一些关系。这样一来,各种各样的电话,信函,纷纷地飞往卫生队。这样王亚军就很头疼。那些日子,他总是愁眉苦脸的样子。有不少女兵的父母,也千里迢迢地来到部队,来看女儿的领导,他们的到来,又都不是空手而来,总要带来一些“土特产品”,让领导们领略一下各地的特色。

  每到这时,王亚军总是很磊落,他会见这些客人时,把办公室的门敞开,然后很空dòng地和客人们谈话或聊天。客人们走时,他会努力而又真诚地让客人们把这些“土特产品”带走,推三阻四之后,客人们坚定不移地把东西留下。王亚军便望着那堆礼物而愁眉不展,他把这些东西的绝大部分,分发给每个宿舍的女兵们,他笑着冲女兵们说:尝尝吧,大家都尝一尝。

  这时的女兵们便都笑逐颜开,送礼的女兵们,便心怀忐忑。她们一次次找王亚军谈心,有时会当着王亚军的面,流下真诚而又急切的泪水。

  王亚军就显得很为难的样子,他拉了女兵的手握了又握说:别哭,千万别哭,这次没机会,下次还是有的。

  女兵们听了这话,心里就愈发的没底了,哭得就愈发真诚和急切了。王亚军的手就那么一直握着女兵的手,女兵们在王亚军这温暖的一握中,终于得到了安慰和鼓励,她们不哭了,但坚定而又执著地说:教导员,我一定要去学习。

  好,好,我们会认真研究你的情况的。王亚军这么说完,用力地摇了摇女兵的手。

  女兵们真诚而又频繁地来找王亚军,这就引起了妇联主任的警觉。每天下班之后,她都来到卫生队,坐在王亚军宿舍兼办公室的chuáng上,监视着王亚军的一举一动。但女兵们仍不时地来到王亚军宿舍汇报思想和工作,因有了妇联主任在场,王亚军只能远远地坐在椅子上,心不在焉地听女兵们汇报。妇联主任把家里的针线活也带来了,她盘腿坐在王亚军的chuáng上,一边飞针走线地忙着,一边谛听着女兵们的述说。她的嘴角不时地闪过一丝笑意。妇联主任这时候显得异常的聪明和机智,在这时候,她知道无论如何不能多嘴,只要自己一多嘴,女兵们便会缠上她,以取得她的同情和帮助,这是她不愿看见的,也不希望会是那一番样子。

  女兵们走后,妇联主任就停下了手里的针线活,盯着王亚军说:你可要小心点。

  王亚军就不解地望着她。

  妇联主任心明眼亮地说:这些女兵为了提gān可啥事都gān得出来,你给我小心点。

  妇联主任在妇女问题上是极富有经验的,她整日里做着妇女们的工作,那些地方上的有些女人们,为了达到自己个人的目的,她们不惜用青chūn作代价,换取她们的政治生命。以前,她曾对王亚军讲过不少这方面的事。王亚军听了就红了脸,支支吾吾地说:我是个军人哩。

  军人就不是人了?妇联主任这句话说得深刻而又警醒。

  王亚军的心就乱乱地跳一跳。

  14

  关班长已觉得自己在部队的日子不会太久了。

  再有两个月,关班长便将结束部队生涯,回他的沂蒙山老家了。前些日子,他父亲来信,说:我已经退休了,弟弟妹妹们还小,未来的生活重担就靠他了。

  他知道将来回老家的日子意味着什么,别说让他一个人养活一家老小,就是靠他的劳动能养活他一个人也实属不易了。一家人的口粮,只能靠他一个人没白没夜地劳作了。他们老家,全村百十户人家,很少有几户靠工分维持生计的,他们只能拖欠着,一年又一年,乡亲们为了温饱而挣扎着。父亲是教师,风chuī不着雨淋不着,他是全村几百口人当中处境最好的了。父亲不仅有这方面的优越条件,而且每个月都有一份固定的收入,这份收入足以让全家过上不缺油盐的日子。

  然后他们缺的是粮食,父亲那一点微薄的收入,没有更多的积攒到秋天时jiāo上口粮钱。父亲的工作已让乡人们羡慕得要死要活,他们一年四季的劳作,汗珠子掉在垅沟里摔八瓣,到头来还不就是为碗里那一点点口粮?父亲拿不出多余的钱,就与他们争食,在乡人们看来这种不劳而获的行径太可恨了。于是他们一家人便处于这种尴尬的景况中。


加入书架    阅读记录

 50/78   首页 上一页 下一页 尾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