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歌嘹亮_石钟山/朱秀海【完结】(20)

2019-03-10  作者|标签:石钟山 朱秀海

  高大山没有回答,秋英便回身扑倒在炕上,哭了起来。

  但高大山不理她,看了她一眼,往外走。

  秋英第二次拦住他说:“高大山,你不能走!我问你,你都跟我结婚了,她为啥还要送给你酒!”

  高大山突然发火说:“我也说过不要再哭,你咋又哭了!”

  秋英摇晃他说:“说呀,你先回我的话!你咋不说呀!”

  高大山不说话。

  秋英大哭说:“高大山,你娶了我,心里还想着她,她心里也想着你,你……你们一块欺负我!”

  高大山勃然大怒,说:“秋英,我说过不让你哭,你又哭!哭!好日子不知道好好过,哭吧,我查铺去了!”

  秋英忽然不哭了,她说:“查铺?这时候查什么铺呀?”

  高大山说:“这时候不去啥时候去!”

  走去没有多远,秋英拿起一件衣服追了出来,给他披上,说:“多穿件衣裳吧!”高大山没有多嘴,披了衣服,就走远了。秋英回到炕上坐着,在衣袋里摸到了那把长命锁,默默地戴在脖子上,似乎有了这个,她觉得林晚想夺走她的高大山,那是不可能的,她有长命锁在保佑她,眼里一下充满了自信。

  高大山是找伍亮来了。醒来的伍亮告诉他,是林晚让人捎到新房来的。

  高大山忽然就沉默了,他的心情又复杂了起来。

  伍亮说:“营长,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对你讲!”

  高大山说:“啥事儿?”伍亮说:“听师医院的人说,林军医要结婚了!”

  高大山说:“是吗?和谁?啥时候?”

  伍亮说:“王军医,王大安!听说是后天!”

  这天晚上,高大山没有回到屋里和秋英睡在一起,而是让伍亮往chuáng里挤一挤,就跟伍亮挤在一起了。

  他几乎一夜都在想,后天林晚结婚,那我给她送什么呢?

  第二天早上,桔梗在河边洗衣服的时候,发现了秋英的神情郁郁寡欢的,觉得奇怪,开口便问道:“妹子,咋啦?夜里是不是睡得太少?”说得秋英脸都红了,她说:“大姐,你说啥呀!”桔梗说:“看你这个样儿,肯定没睡够!”不想,秋英却连连地摇着头。

  桔梗说:“那你给大姐说说,他待你咋样?”

  秋英极力地掩饰着,说:“你说谁?”

  桔梗说:“你知道我说谁!”

  秋英说:“啊,你是说高大山?他待我挺好。”

  桔梗说:“不对吧。快说实话,高大山他咋地你了?不行我和我们陈刚找他去,大姐给你报仇!”

  秋英突然啜泣。

  一看秋英那样,桔梗着急起来了,她说:“快说呀,到底是咋啦!如今是新中国,咱们妇女也解放了,再说了,嫁了人咱还是gān姊妹,这两个男人要是敢欺负咱,咱就一块儿想办法,跟他们斗争!”

  秋英说:“大姐,真的没啥!”

  桔梗说:“我看不像!不说是吧?不说拉倒!”

  桔梗这一说,秋英急了,像是生怕没人关心似的,她说:“大姐,高大山昨天就没上我的炕!”

  桔梗一听这还了得,呼地就站了起来。“这个高大山!我找他去!”

  秋英却连忙拉住了她。她说:“别别,大姐,千万可别!说出去人家笑话!……再说了,高大山他就是不上我的炕,他也是我的人了,你说是不?”

  回到家里,桔梗当即就告诉了陈刚。陈刚一听,说道:“不会是……”“不会是啥?你快说明白了!他是不是心里还想着那个林军医,嫌弃俺们英子!”陈刚说:“不是嫌弃英子。老高不是那样的人,他娶了谁就会跟她过一辈子的!”“那是为了啥?哪有两口子……”陈刚忽然就笑了,他说:“不好说!老高的麻烦大了!到了这会儿,他一定是还把秋英看成自己的妹子,你想,他要老这样想,咋能上她的炕!”

  桔梗觉得这话在理,说:“真要是这么回事儿,该咋办呢?”陈刚说:“要说也好办。今晚你备席,我请他喝酒,再找几个人帮忙,把他灌个大醉,给秋英抬回去!”

  “抬回去以后呢?”

  “看把你笨的!抬回去以后不就上了她的炕了?剩下的就看秋英自己的本事了!”

  “趁他醉得不行,脱他的衣裳!”

  “还有,你告诉秋英,以后她不能再让高大山叫她妹子,她也不能再叫高大山哥!到了节骨眼上,她得多说小时候自己家里的事,说多了,高大山心里的云彩就散了,他们就能做夫妻了!”

  第二天晚上,他们果然就把高大山灌得大醉,然后搀扶着,把高大山丢到了新房的炕上。

  等到高大山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身边的秋英脱得就像个没皮的小猫一样,正在钻他的被窝。高大山吓得马上惊慌地坐了起来,秋英不让他起来,她一个猛扑,就把他压倒了。高大山说:“妹子!英子,你gān啥?”

  秋英说:“高大山,你妹子英子早就死了!十五年前她就掉到冰窠子里冻死了,叫láng拉走了!我是秋英,是你老婆!你娶了我三天都不上我的炕,你对不起我!”

  高大山忽然瞪大了眼,惊骇地望着秋英,慢慢地,他清醒了,他的眼里忽然就流下泪来。

  一看高大山流泪,秋英也忽然难受了起来,她说:“老高,不,哥,你别哭,只要你不难受,叫我gān啥都行!……好,你不想跟我睡在一块,我走,你一个人睡!”高大山一把拉住了她。秋英就势倒在了他的怀里。秋英说:“哥,我真的不是你妹子!你老家在东北,在靠山屯,我老家在关内,在刘家集。我记事儿早,一岁的事我都记得清楚,我记得我们那个镇子紧靠着huáng河,我们家屋后还有一片藕塘,一到六月,就开满荷花……可恨第二年我们的房子、我们的地,都让爹还了高利贷,又赶上饥荒,一家人就去逃难,爹娘饿死在路上……”

  高大山盯着秋英没有做声。

  秋英说:“哥,我知道你心里疼,你想你的死去的妹子都想疯了!可是你心里再疼,你再想她,世上也早就没这个人了!你要是愿意把我当妹子,就把我当成她好了!我们做不成夫妻,就像亲兄妹一样过日子,行不?”

  她要爬起来穿衣服,被高大山拉住了。

  高大山说:“不……你说得对,英子她早就死了!我心里就是再难受,再想把她找回来,也不能了!你确实不是她,你是秋英,是另外一个人!是我老婆!除了你,我高大山在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亲人了!”

  这么说过之后,高大山竟哭得牛吼一般。

  秋英说:“老高,高大山,哥,你说过不让我再哭!你说过革命胜利了,咱们穷人不能再流眼泪了,咱的泪流完了,你今儿也别哭,行不行?”

  高大山的哭声戛然而止,望着秋英,就像望着一个刚刚发现的人。

  秋英轻轻叫一声说:“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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