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眼菩提_林清玄【完结】(29)

2019-03-10  作者|标签:林清玄

  当时,随国父游普陀山的郑孟硕(又名家彦),也曾为文记述这段经过:

  "普陀山者,南海胜地也,山水清幽,草木茂盛,游其间盖飘然有逸世独立之想。至若蜃楼海市,圣灵物异,传闻不一而足,目睹者又方这凿凿。国父是日乘与先行,次则汉民,又次则家彦、卓文、佩箴、去病,以及舰长任光宇。去观音堂(即佛顶山慧济寺)里许,抵一丛林,国父忽瞥见若gān僧侣,合十欢迎状,空中定幡,随风招展,隐然簇拥,尊神在后,国父凝眸注视,则一切空幻,了无迹象;国父甚惊异之,此至观音堂,国父依次问随行者曰: 君等亦见众僧,集丛林中作道场乎?其上定幡飘扬,酷似是堂所高悬者。 国你口讲指授,目炯炯然,顾盼不少辍。同人咸瞠目结舌,不知所对。少顷,汉民等相戒勿宣扬,恐贻口实。嗣是遂亦毋敢轻议其事。"

  国父亲笔写的《游普陀志奇》墨宝后来存于普济寺客堂,不久前圆寂的煮云法师在普陀山普济圭任知客时,就曾保管过这幅墨宝,后来又刻石于普陀寺庙的壁间,做为永久的纪念。只不知道大陆岁月沧桑,寺庙遭劫,国父的手迹还安在否?

  南海普陀山是中国四大名山。相传是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的道场,国父去游山,菩萨亲来迎接,可见他们在jīng神和悲愿上有共通的地方,这共通就是"博爱"与"大悲"。

  后来,国父曾说:"佛教乃救世之仁。佛学是哲学之母。""宗教是造成民族,和维持民族之一种最雄大之自然力,人民不可无宗教思想。研究佛学可补科学之偏。"可见得,从"救世之仁"的观点,国父是最肯定佛教的,救世之仁不是别的,正是博爱!

  一个人要救世,没有别的方法,就是培养对众生的博爱,唯有真正博爱的人才能彻底的无我,唯有无的人说到牺牲,才能真牺牲,说到救世,才能真救世。因为无我的博爱,就能舍掉名利乃到身家性命,为救世的誓愿和利他的本怀奋斗到底。我们今天回思国父革命时的理想与抱负,许多仁人志士不惜性命的情景,就更能深刻感受到博爱的力量。

  《华严经》中说:"菩萨摩诃萨,入一切法平等性故,不于众生而起一念非亲友想"。"但以菩萨大愿甲胃而自庄严,救护众生,互无退转。""菩萨如是爱苦毒时,车转更jīng勤,不舍不避、不惊不怖、不退不怯,无有疲厌。何以故?如其所愿,决欲负荷一切众生令解脱故。"这就是大悲!也就是博爱!

  在今天,自由、平等的理想都逐渐地在达成了,可是国父生前最常写的"博爱"呢?想起来是不是令我们十分惶恐?

  "自由、平等、博爱"是法国大革命的目标,但做为孙中山先生的信徒,我宁可用菩萨的、中国的、更深刻的层次来看"博爱"。

  冰冻面线糊

  有一个住在日本的朋友,每次回来就到小摊子里买几十碗蚵仔面线,一碗用一个塑料袋包着,全部冻在冰箱里冻成冰块。

  坐飞机的时候,他把蚵仔面线请空中小姐冻在飞机的冰箱里,到了日本的家又把蚵仔面线冻在冰箱里,每隔两三天拿一碗出业,用微波炉热,自己在深夜的灯下品尝这来自故乡千里波奔的蚵仔面线。

  他告诉我:"每一次吃那蚵仔面,眼前浮现的总是庙前简陋嘈杂的夜市,有时仿佛听见黑巷推出来的小车叫着 蚵仔面线,蚵仔面线 ,真是历历如绘。"

  在日本,只有来自故乡的要好朋友,他才会多拿一袋蚵他面线出来请客,客人吃了这蚵仔面线都视如珍宝,比吃了大餐还要动容。

  "蚵仔面线"在台湾俗语叫"面线糊",原是乡间最平凡的食物,可是加上人的思念与怀乡,却变成无比珍贵了。

  像这样的事例非常多,我有一个朋友在国外冬天下雪的街头,曾因为想吃庙口一碗热呼呼的红豆汤,想到落泪;有一个朋友是纽约新写实绘画的名画家,可是他如果不听京戏,就无法作画;有一个朋友,在国外一招手叫计程车就思念台北,因为全世界没有一个地方的计程车比台北方便……

  可是,面线糊、红豆汤、京戏、计程车都不是事物的主题,只是心情的反映,是乡愁暂时的住处。心情幸福的人,看到微风chuī落花瓣,也会暗然落泪;心情幸福的人,看到微风chuī落花瓣,却想到明年chūn天的新花而欢欣踊跃。

  最好,我们能维持一种高亮清慡的心情,这种心情使我们不被污浊所染,也不为美丽的花木所遮,如果借冰冻面线糊来维系乡心,在没有面线糊可吃的时候,就只好接受煎熬与折磨。

  如果我们要靠外的名利、声誉来证明自己的尊严与价值,那我们就会在名利、声誉中沦落,并且在失去时接受折磨而不知了。

  槟榔西施

  我服兵役的时候,部队驻在湖口,营区前面有一条小街,就在这条小街上住了许多的西施。

  剃头店的小姑娘叫"理发西施",卖豆腐的小姐叫"豆腐西施",水饺店的北方小妞叫"水饺西施",水果店的台湾少女则是"冰店西施",真是到了十步芳草的地步。

  所谓西施也者,应该具备一些条件,一是女人,二是未婚,三是具有三分五分或两分一分的姿色,当兵的青年没有什么挑剔,一律称为西施。大家习以为常,被叫西施的少女也都笑嘻嘻地接受了。

  但是仔细在街头走一回,就会知道如果西施长那样子,吴越争战的历史就一定要改写了。回头想想,大家那样兴高采烈的叫着西施,实在有助于人情世界的亲和力,也使枯燥的生活带来了欢喜。

  那条街上最够资格叫"西施"的,是我们叫"槟榔西施"的小姑娘,她不是特别的美,却非常白净清纯,她也不是特别出色,对人却非常亲切,我们时常坐在河沟的这边,望着对岸街角的槟榔西施出神了。那种美是仿佛没有一切尘世的染着才胡的,是乡村草野里一朵清晨的姜花,散放着清凉的早chūn独有的香气。

  那时的槟榔西施是高中二年级的少女。

  后来,我因教育召集而回到了往年的营地,十几年过去了,最幸运的是还能遇到"槟榔西施",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肥胖母亲,听说有一段时间她嫁都市,因被遗弃而回到了故居。不再有人叫她"槟榔西施",而变成"槟榔嫂仔"了。

  当我说:"你不是槟榔西施吗?"

  她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脸上有惆怅而复杂的表情,那表情写的不是别的,正是岁月的沧桑。

  原本不是太美的这些西施,因于沧桑的侵蚀,也失去了她原有的白净清纯的质地,好像被用来盛淹渍食物的瓷器。失去了它白玉一样的光泽。

  走过去的时候,我想着:人如果不能保持青chūn之美,也应该坚持自己的纯净。

  宝贝

  有一位中医师告诉我,有三样现代人正在失去的宝贝。

  是什么呢?

  "就是流汗、放屁、打喷嚏!"

  这算什么宝贝呢?

  他说:"你不要小看这这三样东西,一个人如果会流汗,他就不会得到风湿症;如果会放屁,肠胃内脏都不容易有毛病;如果打喷嚏,就能敏感到季节的变化,感冒寒热等症就不会侵袭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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