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游击队的活动仍然十分活跃,成了敌人的心腹大患.
(冯德英文学馆)
这半年来,形势在急剧地变化.日本人侵占华北,很快发生了西安事变,全国的抗战làngcháo不断高涨.特别是七七事变爆发,京津沦陷,日寇如洪水猛shòu,向山东袭来,济南、青岛相继失守——国民党政府根本也没有守.省主席韩复榘率众逃跑了,地方军政官员一片惊慌,收拾细软准备逃亡,准备投降,也有个别准备抗日的……在此同时,中国共产党发布"抗日救国十大纲领",举国上下,热烈响应,群情激动,纷纷要求停止内战,枪口对外.从东北、京津、济南逃亡来胶东的学生们,他们有的家就在本地,有的是共产党员,加上当地的老共产党员,采取各种形式宣传抗日救国的道理,发动群众参加抗战工作……红军游击队这时更加活跃,不但恢复了被敌人破坏了的一些联络站、点,而且还发展了许多新的,搞到一部油印机,印抗日救国的传单,向有枪的人家借枪抗战……他们已经发展成六十多人的队伍了.
小jú和好儿、桃子两个姐姐,时常出入山村和海边,为游击队和党组织传送信息,递jiāo传单,护送来往的人员……前几天,她们姐妹三人分头到各联络站去传达特委的指示,要游击队的gān部和各县委的主要负责人立即到天福山下沟于家村开紧急重要会议.小jú由本地站上的同志陪伴,在làng暖海口上了条小鱼船,顺着海岸线,向西驶去,到海阳县垛崮山北面的夼上村的联络站.于震海他们现在这一带活动.秋风送慡,海面如镜,小船在渔人娴熟地摆弄下,走得风快,从小走惯山路的姑娘,这会儿坐在轻舟上,如同腾云驾雾一般.过午上船,走山jú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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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三四十里水路,日西时分,到了一个所在,只见一座青山,端端庄庄守着个月牙海湾,海湾边的沙滩雪一样的白,自得耀眼.
小船向湾内驶去,渔人说:"到了."
"垛崮山下的月牙湾,白沙滩?"小jú问.
"是"
"真是个美地方!"小jú惊叹着,站起身,赞美地望着这里的山海景色……简直是突然从白沙滩上冒出来的,一大群人,也许有上百个,漫上了白沙滩.
小jú大惊,急忙坐到船里,没等她说话,小舟已快如离弦的箭,退向海里去了.
小jú的眼睛紧盯着海滩.
白沙滩的人越来越多,岂止一百,三四百都有了!他们不是突然冒出来的,而是事先都坐在芦苇丛中沙坝那面,约好了一个时刻一齐上了沙滩的.
这数百名男女老幼,有提篓的,有背包裹的,还有几十个壮汉,用肩膀扛着八条小船向海里走.
"他们这是gān么啊?"小jú远远地望着,"不像是坏人……""是招魂的."老渔人打量着,说.
"招魂?"
"嗯.也有叫‘叫魂’的……"
是招魂,叫魂.这是这一带的一种民俗,亲人被水淹死,或者死于非命不见尸,心疼他们的亲人,好采取这种办法.这几百男女老少,此时都面对着海面,跪在白沙滩上,将篓子、包裹里的纸钱、香、纸拿出来,香点着插在沙里,huáng纸和鬼钱点上火,有的磕头,有的哭泣,那八条小船,每船三个汉子驾驶着,一男一女两个戴白孝的青年,向海水里扔饺子、馃子、饽饽等好吃的东西,洒着烧酒……
"这是招谁的魂?这么多人啊!"小jú的感情在激动.
老渔人手扶着橹,看得呆了:"活了六十多,没见过……你听,就要叫了,听叫的么?"
宛如是突然bào发的海啸,这数百张嘴里,发出连声的悲怆的叫唤一——"回来吧,亲人!"
"回家啊,好孩子!"
"海里冷啊,亲闺女!"
"亲小子!妈给你做好了新衣裳,回家穿啊!"
"回家啊,好孩子呀!"
"今儿是你俩的周年,记着啊,好孩子!吃饱啦,有力气打对头!""这些钱,你们花啊!每年这个时辰这个地场,有亲人给你们送,你们来拿啊!""别不舍得花钱啊,多请几桌阎王爷的客,让你俩gān轻松活,你俩伤重啊!""回来啊,亲人!"
"回家啊,共产党的人!"
……
看看天上的残阳,看看山上的青草,看看地里的玉米秸垛,看看月牙湾里的白山jú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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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滩!小jú全明白了:去年的这一天的这个时辰的这个地方,他和她,共产党员和他的妻子——宝川和二妞死在这里——不,是活在这里,永远活在这里.活在这里的人民的心中!小jú姑娘先是泪下如雨,接着痛哭失声.
渔人吃惊地问:"死的人你认得?"
"是俺的亲哥亲姐!"小jú把手脖上的银镯子捋下来——这是好儿刚给她的十八岁生日的礼物,闺女长这么大才戴上副镯子,又摘下头上的一朵山jú花,放到海面上.银镯很快沉下去了,山jú花随着波涛逐渐向远处漂去.
"二妞姐,你跟宝川哥雪山dòng里成亲,没有一点嫁妆.如今妹妹给你补上,你不会嫌少吧?戴上,啊……"
啊,山jú花,二妞生前曾和小jú相约来jú花岭掐山jú花,她永远来不了了!唉,要是把这jú花岭上的花,都采下来,放进大海里,送给二妞戴,该有多好呵!
小jú脸上挂着泪珠,手从篮子梁挪到身边的花枝上,要掐花——却又住了手,叹了口气,随手将柔韧的绛紫色的枝叶编织起来.她做得那么认真,头伏在花丛上,动作轻轻的,使采蜜的蜂儿一点儿不回避她,在她手上爬,在她周身飞,有的落到她头上,蜜蜂把姑娘当成花了.
"怎么人还不来呢?"小jú看看正南的艳阳,又向东北山梁的小路望望,心里有些着急.跟着又想:"来的会是谁呢?还是huáng白陪的领导人?"这个huáng白,能说会道的,前些时可受了批评.他和一个负责人俩,没经过特委的同意,私自去和文登县的县长谈判抗日救国的事,答应把红军游击队收编到县大队里去……唉,那个负责人真糊涂,huáng白也够呛,两个有一个清楚的也不会这么办了,比如理琪和高玉山要在的话,就不会……"唉,他们还会不会在呢?"小jú猛然一震,"来的领导人会不会是他们?"小jú这样想不是凭空而来的.虽然张老三清明节为理琪摆下祭供,人们也认为捉到济南府的人难以生还.但近几个月以来,抗战的热làng高涨,人民齐声要求释放政治犯,释放共产党人,这里还没见有人放出来,可区县的官吏们仓惶不安,不敢轻易下毒手杀人.有些被捕的同志和群众趁混乱之机,执理抗争,逃出监狱还:是有的……像理琪那样有本事的人,如果没被杀了,这个时候就不能跑出来吗?再者,领导上也会指名要他们出来.
一只柔软的手搭在她肩上.小jú一侧脸,激动地叫道:"素香姐!你来啦!"崔素香手挽个白包裹,汗脸上chūn风dàng漾,微笑道:"好个jiāo通员,成了和蜜蜂赛伴的花妮子——要来了坏蛋怎么得了?"
小jú撒娇地说:"除去咱的人,谁知道这是联络点?坏蛋来这儿gān么?""那可说不定,处处得留神."崔素香喜爱地摸一下少女的辫子,"你在这儿等急了吧?这弄的什么?嗬,怎么扎了个花圈,给谁的?""给二妞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