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菊花_冯德英【完结】(177)

2019-03-10  作者|标签:冯德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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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友、拜把磕头弟兄,到处打听风声,寻觅迹象.坏地瓜的这些招数,却是自诩聪明的孔居任始料不及的.

  自然,他的表弟一在南huáng集出现,就有人注意上了.几句盘问,就连人带车子抓到了孔家庄区上.孔居任的这个小表弟才十八岁,可是个硬小子,把他两手两脚四个五寸大钉子钉在墙上,挂了一宿,他始终没改口,认定是自己gān的……最后判了三年徒刑,自行车、杂货归还于之善,还卖了二亩地,赔偿失主告状所花的费用.实际上坏地瓜分文没费,倒落得给老娘办了丧事还绰绰有余.真个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坏地瓜披麻戴孝哭"妈妈"那几天,心里乐得老偷着笑……

  孔居任在舅舅家已无法存身,又向何处弄钱接出理琪赎回自己的大错呢?他打上了姑母的主意.自从上次拒绝了孔霜子要他投靠孔庆儒的劝降,接着发生了搜捕北石屋伤员的惨剧,孔居任一直躲着他姑母,再没登她家的门.而孔霜子报告了伤员掩藏的地址后,怕侄子说出她来,跑到牟平城相好的汉子家,前两天打听到没有gān系才回到桃花沟家的.孔居任想,唯一有钱的是她了,她见亲侄子有急不能袖手旁观,实在不肯出钱,他也有法子对付她,并且离岳父家也近,顺便探听一下党组织对他的态度……

  大脚霜子心怀鬼胎,一见了孔居任,以为他是来查问她报告伤员的事,异常紧张.岂知孔居任为自己的吉凶忧心如焚,早把这事忘到脑后,开始向姑母借六十块大洋救急,却不讲借钱gān什么.因为他还记得姑母劝他投降孔秀才当jian细的话.可是,孔霜子却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非问他要这么多钱排什么用场不可,不说明白了不借给,无奈只好对她讲了实话.但是,孔居任却把去威海接领导人,说成去烟台的,他怕走露了消息,理琪出了意外,那他的生路就完了.

  这个已经吃到出卖共产党人的甜头的流氓女人,听到这样的消息,激动得浑身发苏,恨不得立刻飞到孔家庄,一准是几个金元宝进怀,她再躲到牟平吃喝yín乐一阵,再回到桃花沟,再……最后就腰掖万贯,到牟平盖起洋房,弄几个风流青年陪着,美美地过日子,再不开这绣花坊,费尽心机刮那些山村闺女、媳妇的血汗,费神劳力的.又一想,上次报告了情报,孔显带兵来没抓住伤员,倒死了好几个兵,孔秀才又叫她留心共产党的行踪……这次拉上孔居任带领孔显他们去抓住这个大头目,功劳更大了,孔居任也会做上官……然而,她刚露出这种意思,孔居任和上次不一样,抽了一会子烟,说:"姑,你再不要拿这话来劝我.人选贤主而事,鸟择良木而栖.孔秀才的为人,你比我清楚,我家怎么败的?那产业怎么转到他弟弟手里的?我爹怎么抽上大烟的?怎么把我姐卖的?

  孔秀才打共产党,不是为我为你,是为他自己,这个王八蛋,为他自己的财和利,六亲不认,心狠手黑,什么事都能做出来.我去投靠这样人,为他出力气,能有个好下场吗?他用着我了,给我钱;用不着我了,给我吗?共产党那些人,为的是别人,对自己的同志,受了多大委屈也能忍耐,有多大险情也能挺身,身上挨了枪弹,也不埋怨.就拿这个领导人,我把接他的钱输光了,他开脱了我,又把gān粮匀给我吃……要换孔家那一帮子人,哪一件是他们能办得到的!我山jú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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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前想后,能和好人作伴受苦,也不和坏人为伍享福."孔霜子见说不动侄子,就跟着改口,说她也脑瓜子清亮了,再不听信孔秀才的狗臭屁,不管他的事了,但她推说没有现钱,要钱她得去孔家庄钱庄取.孔居任对她姑母也是清楚的,她能一掉腚做和嘴上说的截然相反的事.他不让她去孔家庄,不让她出村,除去担水,禁止她出院子,反正绣花坊还没开张,她的家无人来此串门.大脚霜子脱不开身,没法去送情报,她知道自己在桃花沟一个亲信没有,而且即使有个别贪图她的针头线脑、有时来往的人,比如卖烧酒的张桂元,叫他赶集帮助捎点东西,给熟人带个口信可以,gān祸害革命的勾当,也是绝对不成的.这是桃花沟,小苏区啊!媒婆子破鞋女人甚至想,有包蒙药下进饭菜里,或者酒里,把侄子放倒了,她跑到孔家庄报信来抓走他……姑母是如此着急,侄子何尝不焦心呢?孔居任离开威海已经是第四天了,再弄不到钱,接理琪的日期一过,他的错误就更大了.他趁孔霜子出门担水,赶紧翻箱倒柜找钱……无奈,孔霜子的大锁,把所有值钱的东西细软都锁得严严实实,不然她经常外出,怎么会放心她的家当?更不用说现钞了,掘地二尺也找不到——她放到三尺以下的小地窖的坛子里了.

  孔霜子和孔居任,亲姑母和亲侄子,系一根绳拴的蚂蚱,谁都想离开谁,谁也离不开谁,gān着急!

  这天,孔居任想好一个主意,叫姑母到岳父家探听风声,组织上是否知道了他的错误,对他是个什么态度.当然,孔霜子不能bào露他窝在她家里.这一点两个人倒是一致的.

  大脚霜子走出院门,带上门扣,就站定了,接着大屁股一蹲,坐到青石门枕上.

  她朝村头山坡张老三的小院落望了一望,就抹搭着huáng白的单眼皮,似睡非睡,想着她怎么走到张老三家门口,怎么迈过门槛,老三怎么说,三嫂怎么道……她又怎么出的门,进的胡同,到的自己家……有了,孔霜子跳起来,拍拍腚片上的土,又放下门扣,开门回到院子,走进厢房.她对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屋里打转转的侄子,惊慌失措地说,她刚露出孔居任三个字,一家人像听到恶煞神.张老三抡着铁锹,声言要像对付黑心肝的张金贵儿子那样,等着和孬种的女婿孔居任算账,三嫂咬着牙,骂孔居任不听她的话,害了她大闺女,狗改不了吃屎;那小jú一遍遍说,不用爹妈动手,bào动队的人,于震海和高玉山,哪个不在到处抓叛徒孔居任,抓着非万刀碎割了不可.一家人齐声告诫孔霜子,见了孔居任,马上报告抓起来,不能徇私情,谁窝藏他,一块跟着入土.

  "那领导人这么快就回来啦?"孔居任大惊失色.

  孔霜子说,孔居任前脚走,那个人就来了,并说,他看着孔居任就不老实,不信他.孔居任呆了一霎,自语道:"哦,怪不得他不给我东西捎……也是,真给了我,我把文件看了,错误更大了,可他为么说没钱付房租?还叫我回来再送钱去?他不像有钱的,吃那gān火烧……对啦,那手上戴三四个金镏子,金光huáng亮的,那不是钱?他是成心支开我……"

  大脚霜子瞅着侄子那打愣jī似的láng狈相,心里得意道:"浑小子,和我耍手段,还差得远哪!旁的费事,编排瞎话糊弄人,正是老娘的看家本领.媒婆的口哄遍山jú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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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下,你还想和我试试?老老实实跟我发财吧!"她嘴上又同情侄子说,他遭了事还一心想着改错,接共产党的人,人家早把他孔居任看成对头,拿他是问,这叫做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孔霜子一心为侄子着想,快帮着孔秀才gān一两件大事,抓住于震海、高玉山,或者那个领导人,赚一笔大赏钱,就离开孔秀才这个吃人jīng,带上好儿到烟台、青岛或者更远的天津、北平去快活,有了huáng金大洋,到哪里都有人叫大爷.好儿没有了高玉山的扯挂,就死心塌地跟他姓孔了.

  孔居任被吓住了,没了主意,成天长吁短叹,坐卧不安,听到jī飞狗叫,就心惊肉跳.这样过去了一些天,没有来抓他的动静,紧张劲渐渐松弛下来,脑子又开始正常起来.那个理琪他接触过一次,并不像个虚伪的人,倒很诚恳,怎么会这么对待他?高玉山他们会不了解清楚,就定他为叛徒?为这事就要处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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