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滩风月女明星_唐汉【完结】(55)

2019-03-10  作者|标签:唐汉

  大家一看张石川愤怒的样子,都以为一场“风bào”即将来临,纷纷后退,只有朱飞,仍是一副天塌下来也不在乎的神气,心想:你张石川这下发火吧,反正你这部影片得往后拖,等我头发长出来再拍。

  张石川沉默半晌,脸上的怒气渐渐平息,竟心平气和地说出了一番令所有在场的人都吃惊的话来:

  “朱飞,朱先生,看来你是不想把这部片子拍完了,那好,我就成全你,从今天开始,再也没有什么《梅林缘》了,这部片子不拍了。至于你朱先生,从明天起,你爱gān什么就于什么去吧,你是不用再来上班了。”

  张石川的话无异于告诉朱飞,你被公司开除了。其实,张石川早有开除朱飞之意,只是总也下不了决心,朱飞毕竟深得观众亲睐。而朱飞也是拿准了公司舍不得开除他,才变得越来越放肆。想不到张石川竟然会牺牲一部拍了一半的片子而痛下决心,将他开除。

  朱飞也不在乎,这几年,其他电影公司纷纷通过关系来挖他,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于是,他二话没说,掉转脸来,扬长而去。

  但朱飞把自己估计得过高了,原本他在影坛的名声就不好,再加上被开除,当年前来挖角的公司,都心生怯意:既然连“明星”这样的大公司和张石川这样的资深导演都约束不了他的胡来,那还有哪家公司、哪位导演能治得住他呢?

  于是,当朱飞主动上门去找这些曾热忱欢迎他加盟的公司谋职时,竟没有一家大公司肯长期聘用他。此时的朱飞,只落得在一些没有名气的小公司客串一两部影片的地步,心情自然极不舒畅。他后悔自己在“明星”的所作所为,只是此时已晚了。

  朱飞已是穷途末路,早在“明星”时染上的鸦片瘾更加严重,生活逐渐变得潦倒不堪,在30年代后期,朱飞终因吸毒过量而惨死。当然这些均是后话。

  张石川革除朱飞后,心中毕竟有些心疼,倒不是心疼朱飞的离去,而心疼那停拍的《梅林缘》所造成的重大经济损失,这终究使他心头之气难平。

  于是,这股怒气便发到《梅林缘》的另一位主角阮玲玉身上。阮玲玉虽没遭到开降的厄运,却由此受到冷遇——从1928年夏季开始,张石川不再让她在公司的任何一部影片上担任任何角色,这是一个演员最难接受的冷遇。

  阮玲玉的处境极为难堪。

  就在阮玲玉在“明星”遭受冷遇时,张石川终gān挖掘出了一个令观众和制片商们都兴奋不已的新的电影题材——《火烧红莲寺》。然而,这个新题材的出现,对于处境己很艰难的阮玲玉来说,则无异于雪上加霜。

  郑正秋承担了改编的任务,剧本出来后,张石川极为满意。

  在用谁来饰演女主角昆仑派女侠甘联珠的问题上,他颇费了一番心思。

  在公司现有的演员中,阮玲玉首先被他排除在外,一来他对阮玲玉的无名火尚未消退;二来在他眼中,阮玲玉只能演风流女性,一点也不具备侠女秉性。至于胡蝶,在张石川看来,她只具大家阎秀风范,而舞枪弄棍对她也不合适。于是他看中了夏佩珍,夏佩珍果然将一个英姿飒慡的黑衣女侠演得活灵活现。

  1928年5月,《火烧红莲寺》陆续在各地公映,上海滩为之轰动,在南京、北平、天津、汉口、广州等地,也同样是观者如cháo,场面之火爆,竟连“明星”的老板们也始料未及。于是,张石川便一集一集地编下去、拍下去。

  当《火烧红莲寺》“烧”遍大江南北各大影院之时,上海滩上的各家电影公司和众多电影投机商们也闻风而动,1928年仲夏之影坛,古装片已成昨日huáng花,而武侠片则cháolàng初涌,席卷影坛的一个新热cháo已经到来。

  然而,影坛武侠片越热,阮玲玉的心却越冷,她只能赋闲在家,每月只能领到月薪。从暮chūn到初秋,几个月下来,阮玲玉本来以为张石川的怒气平息之后还会再用她的最后一线希望也破灭了。她料想,张石川是水远也不会原谅她了,尽管她并没做什么错事。

  阮玲玉知道,“明星”是呆不下去了,等待着她的将是合同期满后的解约,这当然是她不愿看到的后果。与其被辞退,不如趁早另寻出路。决心既定,阮玲玉开始留心沪上众多的电影公司。

  此时恰逢大中华百合公司登报招聘演员,引起了阮玲玉的兴趣。

  大中华百合公司在上海影坛虽然无法与“明星”、“天一”的实力相比,但也是一家有着多年历史的老牌公司了,许多影坛么时候才能回来,他们总说快了快了,可总也见不到你。直到昨天他们才告诉我准信,说北平来了电报,你们今天能到上海。你看,我今天早早地赶回来为你接风。”

  阮玲玉诧异了:怎么两个月不见,又成了位多情公子。若他真能重新善待自己,倒不失为一件意料之外的好事。她一边思忖着,一边从行李中拿出从北平带回来的给母亲、女儿和张达民的礼物。

  张达民对礼物看也不看一眼,就把阮玲玉拉到一旁,轻声说道:

  “你去北平的这些日子,我可想你啦,我已经与人合伙做生意,但资金太缺了,你能给我一些救救急吗?我已签出一张空头支票,你要是不能给我钱,我可要吃官司了,我的一生也就此完了。”

  张达民的话令阮玲玉将信将疑,她把目光转向母亲,作出相询的表情,然而,她从母亲脸上读到的是不屑。

  阮玲玉犹豫了,她已记不清张达民有过多少次以做生意为由问自己要钱了,可从没见过他赚回一个子儿来,每次拿到钱不久,他又都是以做生意赔了为由继续要钱“再做生意”。

  由于阮玲玉经不住他的软磨硬bī,次次都能让他得逞,所以他连要钱的借口都懒得改。这次阮玲玉不在上海,他一时拿不到钱,竟然连空头支票也敢开。

  阮母见此情景,轻轻叹了一口气,张达民一看阮母要坏他的好事,立即对她怒目相向,接着转过脸向阮玲玉苦苦哀求。看到他一脸的可怜相,阮玲玉从贴身的衣兜里掏出仅有的三百元钱,jiāo到张达民手中,说道:

  “这是我去北平拍外景,公司发给我的津贴,我一直舍不得用,今天全部给你,望你能派上用途。”

  张达民一看到钱,两眼放光,连忙接过钱,一晃就不见踪影了。

  阮玲玉望着门口,怔怔地有些发愣。阮母又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唉,你怎么就信了他的话呢,他哪是跟人合伙做生意,是跟人合伙去赌。你不在时,他欠下了赌债,前些天讨债的人要找到门上来要钱。”

  阮玲玉恍然大悟:怪不得他要天天到公司去打听我什么时候回来呢,他哪里是想我,分明是想我口袋里的钱。想明白这点,进门时那点幻想也就灰飞烟灭了。

  回沪后稍事休息,阮玲玉又投入到了《故都chūn梦》内景戏的续拍之中。由于在北平等下雪.耽误了很长时间,内景的续拍显得更为紧张。超工作量的拍摄倒使得阮玲玉暂时忘却了个人生活中的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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