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阵急忙摆手：别、别，这次不怪小láng。我攥住了它的嘴，它能不急眼吗?
天已微微发白，小láng的狂热还没有退烧。它活蹦乱跳，喘个不停，一会儿又蹲坐在láng圈边缘，眼巴巴地望着西北方向，抬头仰鼻又要长嗥。却没想到，经过刚才那一通搏斗，小láng竟把尚未熟练的láng嗥声忘了，突然发不出声来。憋了几次，结果又发出“慌慌、哗哗”的怪声。二郎乐得直摇尾巴，三个人也乐出了声。小láng恼羞成怒，竟然冲二郎gān爹皱鼻龇牙。
陈阵发愁地说：小láng会嗥了，跟野láng嗥得一模一样，全队的人可能都听到了，这下麻烦就大了，怎么办呢?
高建中坚持说：快把小láng杀了，要不以后láng群夜夜围着羊群嗥，一百多条狗跟着叫，全队不下夜的人还能睡着觉吗?要是再掏了羊群，你就吃不了兜着走吧。
杨克说：可不能杀，咱们还是悄悄把小láng放了吧，就说它挣断链子逃跑了。
陈阵对杨克说：不能杀也不能放，坚持一天算一天。要放也不能现在放，营盘边上到处都是别人家的狗，一放出去就得让狗追上咬死。这些日子，你天天放羊吧，我天天下夜，看羊群，白天守着小láng。
杨克说：只好这样了。要是大队下了死令，非杀小láng不可，那咱们就马上把小láng放跑，把小láng送得远远的，到没狗的地方再放。
高建中哼一声说：你俩尽想美事，等着吧，呆会儿牧民准保打上门来。
早茶未吃完，门外就响起马蹄声。陈阵杨克慌忙出门，乌力吉和毕利格老人已经来到门前。两人并未下马，正在围着蒙古包转圈找小láng，转了两圈，才看到一条铁链通到地dòng里。老人下了马，探头看了一眼说：怪不得找不见，藏这儿了。陈阵杨克急忙接过缰绳，把两匹马拴在牛车轱辘上。两人一句话也不敢说，准备听候发落。
乌力吉和毕利格蹲在láng圈外面，往dòng里看。小láng正侧卧休息，非常讨厌陌生人打扰，它发出呼呼的威胁声，目光凶狠。
老人说：哦，这小崽子长这么大了，比野地里的小láng还大。老人又回头对陈阵说：你还真宠着它，想着给它挖个凉dòng。这阵子我还想，你把小láng拴在毒日头底下，不用人杀它，晒也把它晒死了。
陈阵小心地说：阿爸，这个dòng不是我挖的，是小láng自个挖的。那天它快晒死了，自个儿转悠了半天，想出了这个法子。
老人露出惊讶的目光，盯着小láng看，停了一会儿，说：没母láng教，它自个儿也会掏dòng?兴许腾格里还不想让它死。
乌力吉说：láng脑子就是好使，比狗qiáng多了，好些地方比人都聪明。
陈阵说：我也纳闷，这么小的láng怎么就有这个本事呢?把它抱来的时候它还没开眼呢，连láng妈都没见过。
老人说：láng有灵性。没láng妈教，腾格里就不会教它吗?昨儿夜里，你瞅见小láng冲天嗥了吧。草原上牛羊马狗狐狸huáng羊旱獭叫起来，全都不冲着天，只有láng冲着天嗥，这是为啥?我不是早就说了嘛，láng是腾格里的宝贝疙瘩，láng在草原上碰见麻烦，就冲天长嗥，求腾格里帮忙。láng那么多的本事，都是从腾格里那儿求来的。草原人遇上大麻烦，也要抬头恳求腾格里。草原万物，只有láng和人敬腾格里。
老人看小láng的目光柔和了许多。又说：草原人敬拜腾格里还是跟láng学的。蒙古人还没有来到草原的时候，láng早就天天夜夜抬头对腾格里长嗥了。活在草原太苦，láng心里更苦。夜里，老人们听着láng嗥，常常会伤心落泪。
陈阵心头一震。在他的长期观察中，茫茫草原上，确实只有láng和人对天长嗥或默祷。草原人和láng，活在这片美丽而贫瘠的草原上太艰难了，他(它)们无以排遣，不得不常常对天倾诉。从科学的角度看，láng对天长嗥，是为了使自己的声音讯息传得更远更广更均匀。但陈阵从情感上，却更愿意接受毕利格阿爸的解释。人生若是没有某些神性的支撑，生活就太无望了。陈阵的眼圈发红。
老人转身看着他说：别把手藏起来，是让小láng抓的吧?昨儿晚上我全听见了。孩子啊，你以为我是来杀小láng的吧……今儿早上，就有好几拨马倌羊倌上我家告你的状，让大队处死小láng。我和老乌商量过了，你还接着养吧，可得多加小心。唉，真没见过像你这样迷láng的汉人。
陈阵吃惊地问：真让我接着养啊?为什么?我也真的怕给队里造成损失，怕给您添麻烦，正打算给小láng做一个皮条嘴套，不让它嗥。
乌力吉说：晚了，母láng全都知道你家有一条小láng了。我估摸，今天夜里láng群准来。不过，我们俩让各组的营盘扎得这么密，人多狗多枪多，láng群不好下手。我就怕以后回到秋草场，营盘一分散，那你们包就危险了。
陈阵说：到时候我家的三条小狗长大了，有五条大狗，再加上二郎这条杀láng狗，我们下夜的时候再勤往外跑，还可以点大爆竹，我们就不怕láng了。
老人说：到时候再看看吧。
陈阵忍不住问：阿爸，那么多的人让您下令处死小láng，您怎么跟他们说啊?
老人说：这些日子láng群专掏马驹子，马群损失太大。要是小láng能把láng群招到这儿来，马群就可以减少损失，马倌的日子就能好过一些。马群再不能出事了。
乌力吉对陈阵说：你养小láng倒是有这么一个好处，能减轻马群的压力……你千万别让小láng咬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前些日子，有一个民工夜里去偷牧民的gān牛粪，让牧民的狗咬伤了，差点得了狂犬病送了命。我已经叫小彭上场部再领一些药。
老人和乌力吉骑上马去了马群，走得急匆匆。马群一定又出事了。陈阵望着两股huáng尘，心里不知是轻松还是紧张。
正文 第25节、肉包子打láng
更新时间:2009-7-2 13:18:22 本章字数:3482
陈阵拿出家里最后两根肉条，再加了一些羊油，给小láng煮了一锅稠肉粥。小
láng的食量越来越大，满满一盆肉粥还不能把它喂饱。陈阵叹了口气，进包抓紧时间睡觉，争取养足jīng神，准备应对更危险的夜战。到午后一点多钟，他被一阵叫声喊醒，急忙跑出了门。
张继原骑着一匹驮着东西的大马，走到蒙古包门前空地。那匹马前半身全是血，一惊一乍不肯靠近牛车。狗们一拥而上，把人马围住，猛摇尾巴。陈阵揉了揉还未睡醒的眼睛，吓了一跳：张继原的马鞍上竟然驮着一匹受伤的马驹子。他慌忙上前牵住马笼头，稳住大马。马驹子疼得抬头挣扎，胸颈的几个血dòng仍在流血，染红了马鞍马身。大马惊恐地瞪大了眼，鼻孔喷着粗气，一条前腿不停地打颤，另一条腿不时刨地跺蹄。张继原坐在鞍后马屁股上，下马很困难，又怕血淋淋的马驹摔落到马蹄下，惊炸了坐骑。陈阵连忙腾出一只手，攥住了小马驹的一条前腿，张继原费力地把右脚退出马蹬，小心下了马，几乎摔倒在地。
两人在大马的两侧，抬起马驹，轻轻放到地上。大马急转身，瞪大眼，哀哀地看着马驹。小马驹已经抬不起头，睁大了美丽的黑眼睛，哀求地望着人，疼得咝咝地叫，前蹄撑地，但已经站不起来了。陈阵忙问：还有救吗?张继原说：巴图已经看过伤口，他说肯定是没救了。咱们好久没吃肉了，趁它还活着，赶紧杀吧。沙茨楞刚给毕利格家也送去了一匹咬伤的马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