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图腾:小狼小狼_姜戎【完结】(10)

2019-03-10  作者|标签:姜戎

  平台上还有一些羊羔的碎骨渣和卷毛羔皮,羊羔嫩骨上面有小láng崽的舔痕和细细的牙痕。在平台旁边还发现几根小láng崽的新鲜粪便,筷子般粗细,约两厘米长短,乌黑油亮,像是用中药蜜丸搓成的小药条。

  陈阵用巴掌猛一拍自己的膝盖说:我要找的小láng崽就在这个dòng里。咱们两个大活人让那条母láng给涮了。

  扬克也突然猛醒,他用力拍了一下平台说:没错,那条母láng原本就是往这个dòng的方向跑的,它在山包上看见了人影,突然临时改变路线,把咱俩骗到那个空dòng去了。它还装得跟真的似的,跟狗死掐,真好像在玩命护犊子。láng***láng,我算是服了你了!

  陈阵回忆说:它改变路线的时候,我也有点怀疑,但是它实在装得太像了,我就没有怀疑下去。它可真能随机应变。要不是你炸了它三pào,它绝对可以跟咱俩周旋到天黑,那就把咱们坑惨了。

  扬克说:咱们也亏得有这两条好狗,没它们,咱俩早就让láng斗得灰溜溜地败下阵来了。

  陈阵发愁地说:现在更难办了,这条母láng又给咱俩出了难题,它让咱俩làng费了大半天时间,还làng费了三个“瓦斯弹”。这个dòng在山的肚子里,比刚才那个dòng还深,还复杂。

  扬克低头朝dòng里看了半天,说:时间不多了,“瓦斯弹”也没了,好像真是没什么招了。我看还是先找找这个dòng有没有别的出口,然后咱们再把所有的dòng口出口全部堵死,明天咱们再多找些牧民一块来想办法,你也可以问问阿爸,他的主意最多最管用。

  陈阵有点不甘心,心一横,说:我有一招,可以试试。你看这个lángdòng大,跟平山地道差不多,平山的地道咱们能钻进去,这个lángdòng怎么就不能钻进去呢?反正二郎正跟那条母láng死掐呢,这dòng里多半没有大láng。你用腰带拴住我的脚,慢慢把我顺下去。没准能够着小láng崽呢。就算够不着,我也得亲眼看一看lángdòng的内部构造。

  扬克听了连连摇头说:你不要命啦,万一里面还有大láng呢。我已经让láng给涮怕了,你敢说这个dòng就是那条母láng的dòng?如果是别的lángdòng呢?

  陈阵心中憋了两年多的愿望突然膨胀起来,压倒了心虚和胆怯。他咬牙说道:连蒙古小孩都敢钻lángdòng,咱们不敢钻,这不是太丢人了吗?我非下去不可。你帮我一把,我拿着手电和铁钎子,要是真有大láng也能抵挡一阵子。

  扬克也来了劲:你要真想下,那就让我先下,你比我瘦,我比你有劲儿!

  陈阵说:这恰好是我的优势,lángdòng里面窄,到时候准把你卡住。现在,别争了,谁胖谁留在dòng外。

  陈阵脱掉皮袍,扬克勉qiáng地把手电,铁钎和书包递给他,并用陈阵那条近两丈长的蒙袍腰带,拴住了他的双脚,又把自己的长腰带解下来,连接在陈阵的腰带上。陈阵在入dòng前说:不入lángxué,焉得láng崽!杨克一再叮嘱:如果真遇上láng,就大声喊、用力勾腿、拽腰带、发信号,我立即就会把你拉出来。

  陈阵打开电筒,匍匐在地,顺着向下近40度的斜dòng往下爬滑,dòng里有一股浓烈的láng骚味,呛得他不敢大口呼吸。他一点一点地往下爬,dòng壁还比较光滑,有些土石上剐着几缕灰huáng色的láng毛。在dòng道的地面上布满了小láng崽的脚爪印。陈阵很兴奋,心想也可能再爬几米就能摸到小láng崽了。他的身体已经完全进dòng,扬克一点一点放腰带,并不住地大声问要不要出来。陈阵大声喊:放带放带!然后用两肘代手前后挪动,几寸几寸地往下蹭。

  大约离dòng口两米多,lángdòng开始缓缓拐弯,再往里爬了一会儿,dòng外的光线已经照不到dòng里了。陈阵把手电开关推到头,dòng里的能见度全靠电筒光来维持。拐过弯去,dòng的坡度突然开始平缓,但是dòng道也突然变矮变窄,必须低头缩肩才能勉qiáng往里挪。

  陈阵一边爬一边观察dòng道dòng壁,这儿的dòng壁比dòng口处更光滑,更坚固。不像是láng爪子掏出来的,倒像是用钢钎凿出来的一样。他的肩膀蹭壁,也很少蹭下土石碎渣,用铁钎捅了捅dòng顶,也没有多少土渣落下,这使他消除了对dòng内塌方的担忧。他简直难以相信láng用它们的爪子在这么坚硬的山地里,能掏出如此深的dòng来。dòng的侧壁上的石头片已被磨掉棱角,光滑如卵石。根据这种磨损程度,这个lángdòng肯定是个百年老dòng,不知有多少大láng小láng,公láng母láng,曾在这个dòng里进进出出。陈阵感到自己已完全进入láng的世界,láng气bī人。

  陈阵爬着爬着,越来越感到恐惧。他鼻子下面就有几个被láng崽爪印踩过的大láng爪印,万一这dòng里有大láng,靠这根铁钎能打得过吗?dòng窄,láng牙可能不容易够得着人,但是láng的两条长长的前腿和前爪,却可以在这个窄dòng里游刃有余,那他还不被láng撕烂?怎么就没想到láng爪呢,他全身的汗毛又竖了起来。

  陈阵停了下来,犹豫着,只要用脚勾一勾腰带,扬克就可以迅速地把他拽出去。但他想到可能近在咫尺的**只,十几只小láng崽,实在舍不得退出去,便下意识地咬紧了牙,没动腰带,硬着头皮继续往里蹭挪。dòng壁已几乎把他的身体包裹起来,他觉得自己不像个猎人,倒很像个掘墓大盗。空气越来越稀薄,láng骚味越来越浓重,他真怕自己憋死在dòng里。考古发掘经常发现盗墓者就是死在这样的窄dòng里的。

  一个更小的窄dòng卡口终于挡在面前,这个卡口仅能通过一条匍匐行进的母láng,而恰恰能挡住一个成年人,显然,这是láng专门为它在草原上唯一的天敌设置的。陈阵想,láng也一定是在这个卡口,做好了堆土堵烟堵水的防备。这个卡口实际上是一个防御工事,陈阵确实是被防住了。

  他仍不甘心,就用铁钎凿壁,企图打通这个关口。但是láng选择此地做关卡绝对有它的道理,陈阵凿了几下就停了手。这个卡口的上下左右全是大石块,大裂缝,看上去既坚固又悬乎。陈阵呼吸困难,再无力气撬挖,即使有力气也不敢撬,如果凿塌了方,那他反倒成了láng的陷阱猎物了。

  陈阵大口吸着láng骚气,毕竟那里面还有几丝残碎的氧分子。他泄了气,知道已不可能抓到小láng崽了。但他还不能马上撤离,还想看看卡口那边的构造,万一能看上一眼小láng崽呢。

  陈阵把最后的一点力气全用到最后的一个愿望上。他把头和右手伸进卡口,然后伸长了胳膊,照着手电。眼前的情景使他彻底泄气:在卡口那边竟是一个缓缓向上的dòng道,再往上就什么也看不见了。上面一定更gān燥舒适、更适于母láng育崽,还可以预防老天或天敌往dòng里灌水。尽管他对lángdòng的复杂结构早有思想准备,眼前这一道有效实用的防御设施,仍使他惊叹不已。

  陈阵侧头细听,dòng里一点声音也没有,可能小láng崽全睡着了,也可能它们天生就有隐蔽自己的本能,听见陌生声音进dòng,便一声不吭。要不是他已喘不过气来,陈阵真想在离dòng前,给它们唱一首儿歌:“小láng儿乖乖,把门儿开开……”可惜汉人的“人外公”,还是抱不走蒙古“láng外婆”的小láng崽。陈阵终于憋得头晕眼花,他用了最后一点力气向上勾了勾后腿,杨克又着急又兴奋因而特别用力,竟然像拔河一样,把他快速地拔出了dòng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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