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是一面镜子_季羡林【完结】(62)

2019-03-10  作者|标签:季羡林

  下面对这一篇论文的内容加以简要叙述。

  一、"佛"字对音的来源在一九四七年的那一篇论文中,我被清音与浊音纠缠住,脱不了身。实际上,当时我眼前就有一个回鹘文的but,是浊音,我却似乎视而不见。可见我当时掌握的材料确实有限。我顺便说一句,当时有关这个问题的材料,世界学术界掌握的也不多。四十多年以后,我写《再谈"浮屠"与"佛"》时,材料已经大大地增多。我现在抄一个表在下面:

  大夏文buddha变为bodo,boddo

  拜火教经典的中古buddha变为bwt

  波斯文(巴列维文)

  摩尼教安息文buddha变为bwt,but

  摩尼教粟特文buddha变为bwty,pwtyy

  佛教粟特文buddha变为pwt

  达利文buddha变为bot

  这个表一目了然。这些文字大致可以分为两系:一系是大夏文,梵文buddha在这里仍保留两个音节,这就是汉文"浮屠"二字的来源。一系基本上只有一个音节,这就是汉文"佛"字的来源。这一系的字几乎都是浊音,只有佛教粟特文pwt是清音。但是,根据H?W?Bailey的解释,这也不成问题。

  四十多年的一个问题,四十多年后终于圆满地解决了。

  二、从"浮屠"与"佛"的关系推测佛教传入中国的途径和时间在这一节中,我主要分析了《四十二章经》。

  (一)《四十二章经》与大月支。《四十二章经》的真伪是有争论的。梁启超疑其为伪,汤用彤信其为真。汤先生还认为,此经有两个译本;又认为,佛教入华当在永平之前,而永平求法的传说是可信的。汉明帝派使者到大月支求浮屠经时,大月支民经迁徙到了大夏。此时大月支早已皈依了佛教。

  (二)《四十二章经》原本语言。《四十二章经》原本是什么语言写成的呢?我在一九四七年的那篇文章中只说是中亚一种俗语,因为当时资料不够,谁也说不明白。到了今天新的资料发现多了,对于这个问题能够进一步说点比较肯定的话了。详细考证,请参阅原文。我在这里只把我的结论写出来,我的结论是:汉使者在大夏翻译的《四十二章经》原文是大夏文。

  (三)支谦等译经的语言问题。《四十二章经》的语言既已推定,连带提出来的是后汉、三国时期最早的译经大师所译佛典的原来的语言问题。支谦、安世高等所译佛典原来的语言是什么呢?

  我从梁《高僧传》中找到了一些资料,经我加以分析考证,我认为,支谦等译经所据原本,语言不是梵文,而是中亚新疆一带的吐火罗文或伊朗语系的语言。

  (四)几点想法。下列几点想法,实际上就是我这一篇论文的暂时的结论。

  1?一九四七年文章中提出的佛教直接从印度传入中国的论点不能成立了。但是我设想的佛教传入两阶段说仍然能够维持。我用公式来表示:

  (1)印度→大夏(大月支)→中国

  buddha→bodo,boddo,boudo→浮屠

  (2)印度→中亚新疆小国→中国

  第102节:回到祖国(55)

  buddha→but→佛

  这两个阶段都不是直接的。

  2?我这篇论文解决了印度佛教传入中国的两个大问题:时间和途径。不敢说这就是定论,我只相信,虽不中,不远矣。

  22?《敦煌吐鲁番文书研究笔谈》

  这是极短的一篇文章,主要讲一九八八年我曾说过两句话:"敦煌吐鲁番在中国,敦煌吐鲁番学在世界。"当时受到在座者的赞赏,后来又得到了事实的证明。学术乃天下之公器,各国学者间应广通声气,同声相求。

  23?《吐火罗文和回鹘文〈弥勒会见记〉性质浅议》

  我先列举了德国出版的三本关于《弥勒会见记》的著作。此书的吐火罗文A本和回鹘文本在新疆多次发现。一九七四年冬季在焉耆县七个星千佛dòng又发现吐火罗文A本四十四张,八十八页。这些残卷经我解读,已译为英文(一九九八年在德出版)。我就本书的性质解答了下列几个问题。

  一、是创作呢?还是翻译?不是创作,也不全是翻译,而是编译。

  二、内容是什么?是一部佛典,基本上是小乘的;但已有大乘思想的萌芽。

  三、体裁是什么?这是本文探索的重点。

  本书在形式上同印度古代的故事集,比如《五卷书》之类,没有差别。但是吐火罗文A本自称为"戏剧",文中间或有戏剧术语。回鹘文本没有这一些,却在每章前标出场地名。所有这一切都说明本书是一个剧本,但是,这种剧本同我们所熟悉的西方和中国的剧本是不同的。W?Winter认为,吐火罗文剧本包括叙述和表演两部分。一个讲故事者和一个表演者互相配合。A?von

  Gabain说,回鹘文本是为了朗诵用的。Victor

  H?Mair讲到了看图朗诵的办法。H?Lüders认为,s'aubhika的意思是"解释者",是玩皮影戏的人,是朗诵者。朗诵和表演结合了起来,就形成了印度的戏剧。中国西藏有一个民间剧种,根据图画来说唱佛教故事,有点像内地的"玩洋片的"。Winter等人都讲到,吐火罗文剧本与西藏剧有类似之处。最后,我还指出了一点:新疆这地方偏爱戏剧。

  一九九零年

  本年共写各类文章三十七篇,出版论文集《佛教与中印文化jiāo流》。可以算作学术论文的共有二十六篇。下面分别加以介绍。

  1?《新疆古代民族语言中语尾-am ·〉u的现象》

  在这篇论文的前半部分,我列举了几位反对我的结论的外国学者:比利时的?tienne Lamotte,德国的Heinz Bechert和美国的Franklin

  Edgerton。对于最后一位,我在一九五八年所写的《再论原始佛教的语言问题》中和一九八四年所写的《中世印度雅利安语二题》中已经进行了反驳。现在,既然又谈到这个问题,难免旧事重提,把Edgerton所著的Grammar中的有关章节重新翻腾出来,一一加以论断。

  一九八八年我在给蒋忠新用拉丁字母转写的梵文本《妙法莲华经》所写的序中,也列举了此经中出现的-am

  ·〉o,u的例子,证明了Bechert所说的《法华经》中无此音变现象的错误。后来,我又在Ronald

  E?Emmerick所著的《于阗文与图木舒克文》一文中发现了不少-am ·〉u的现象,我们才知道,-am

  ·〉o,u的现象决不仅仅限于印度古代西北方言;在于阗文和图木舒克文中,这个现象同样存在,而且覆盖率极大,从名词、代名词,一直到数词、动词等都有。在印度雅利安语和伊朗语二者的古代语言中,都没有这样的音变现象,可见这现象是晚出的,而且出现的时间基本相同。从地域上来看,这个音变现象都发生在从印度西北部直至中国新疆的广大地区。总之,我的结论同将近半个世纪以前完全一样:-am

  ·,-am

  ·〉o,u是音变,既不存在变格问题,也不存在变性问题。至于一些学者坚持抓住不放的m?c?(由于韵律的关系)的理论,拿来应用到于阗文和图木舒克文上,简直是荒唐可笑了。

  2?《广通声气博采众长》--《走向世界文学的桥梁》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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